长孙家。

梧桐花开，淡紫色的花掉落，蚂蚁围着花蕊进进出出。

长孙洛栖蹲在地上，拿着树枝逗弄蚂蚁。“你知道蚂蚁为什么喜欢梧桐花吗？”

景宸站在一旁，替长孙洛栖挡着阳光。

“梧桐花的根部是有花蜜。”景宸笑了一下。

长孙洛栖抬头看着景宸，轻笑。

那一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那时候，景宸还是毒谷山上的那个少年。

长孙洛栖也不是奉天的皇后。

“呀！”景宸操控蚂蚁，在地上围着画了个圈圈，然后慢慢变换队形，显现三个字，我爱你。

长孙洛栖愣在原地，许久才抬头看着景宸。

两人四目相对，都笑了。

长孙洛栖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要如何忘记自己的身份，毫无芥蒂的去接受景宸的爱。

她做不到……因为有了裂痕的心，无法复原。

她无法拿出全部的爱去回应景宸。

她还有儿子……还有很多牵绊与枷锁。

“什么都别想，你只需要知道你是长孙洛栖。”景宸抬手摘下长孙洛栖发间的梧桐花。“人生短暂，死亡不可怕，活着的时间本就有限，为什么要做让自己遗憾的事情？在乎那么多……他们可有在乎过我们？”

长孙洛栖低头，捡起地上的梧桐花。

“我从来不惧怕死亡，那才是自由的开始。”

“如果我先走了……会在奈何桥等你。”景宸蹲在长孙洛栖身前。“下辈子……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长孙洛栖看着景宸笑了笑。“那要是我先走呢？”

“你会在奈何桥等我吗？”景宸问。

“会。”

长孙洛栖点头。

……

夜里下起了雨，夏末的气温宜人，窗外的风吹进泥土的气息。

长孙洛栖窝在景宸怀里，翻动手中的红绳。“在毒谷的时候，你教过我……可我忘记了。”

景宸伸手将红绳翻动，解开了一个结。

长孙洛栖靠在景宸怀里小声开口。“我没有白狸那么勇敢，没有勇气跟你逃离……”

白狸和木景炎即使天人永隔，但至少不后悔，他们曾经逃走过。

“那我就勇敢一些，留下来陪你。”

景宸揉了揉白狸的脑袋。

“我留了休书，但他是皇帝……他只当我闹脾气，允我在这荒宅中住一段时间，却绝对不会允我离开。”长孙洛栖很了解萧延津。

“谁说只有男子可以休妻？若是我待你不好，你便休了我。”景宸逗长孙洛栖开心。

他真的……只想让她开心。

长孙云骁死了，长孙洛栖如今只剩他了……

……

长安街。

“奉天的长安街比起南疆，是不是繁华了很多？”

那日乞巧节，所有男女都戴着面具出街。

景宸牵着长孙洛栖的手，两人走在街道巷子里。

长孙洛栖抬头看着景宸，她很想说……当年在毒谷的时候，她便想带他来看看。

看看奉天的繁华。

“是要繁华很多。”景宸点头，跑去猜灯谜的地方帮长孙洛栖赢花灯。

那人一身白衣站在众人之中，遗世独立。

长孙洛栖看的有些痴了眼，随即眼眶灼热泛红。

他们两人若是如初见……那该多好。

她想要的，从来都是这般岁月静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自由爱情。

“你的。”景宸将赢来的花灯交给长孙洛栖。

所有人都羡慕的看着她，不知这身材高挑气质非凡的公子面具下是怎样的绝色。

“听说，乞巧节，男子赢了花灯送给女子，若是两情相悦便收了对方的花灯，若是不接受，便再出一个谜题难一下对方，如若对方答上来了，那便再考虑一下是否接过花灯。”长孙洛栖冲景宸笑，没有接他的花灯。

景宸笑了一下。“那请洛栖姑娘出题。”

长孙洛栖仔细想了想。“有叶无花，有花无叶，生生世世……永世不见。”

景宸拿着花灯的手僵了一下，沉默了很久。

那是长孙洛栖初上毒谷时，他告诉她的。

“彼岸花……”景宸回答了长孙洛栖的问题。

长孙洛栖伸手接过景宸手中的花灯。

“彼岸花的花语不是永世不见，而是至死不渝的爱，即使身赴黄泉，爱是永生不变的。”景宸握住长孙洛栖的手。

长孙洛栖笑出声。“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要我。”他没有安全感。

至少在这份感情里，他没有安全感。

他重伤休养的那段时间，终究是错过了长孙洛栖。

一切都太迟了。

他来得太迟了。

“你是南疆的景宸公子，谁人不知……”长孙洛栖声音沙哑。

“我不是什么南疆的公子……”景宸握着长孙洛栖的手指收紧，不肯松开。

“我们去放花灯吧……”长孙洛栖拉着景宸往桥上跑。

这大概……是她能给他最大的快乐了。

她是奉天的皇后，这是责任，是做母亲的责任，与爱情无关。

她不能与景宸走，是因为有太多的枷锁缠绕她。

她就像是被无数只手，慢慢拉扯下地狱。

她不能……让景宸陪她一起下地狱。

……

桥上，两人暂时忘记一切，双手拿着花灯，安静的许愿。

“你写了什么愿望？”长孙洛栖好奇的歪头去看景宸写的愿望。

景宸赶紧捂住自己写在花灯上的愿望。“不给看，看了就不准了。”

然后景宸外歪头去看长孙洛栖写的。

长孙洛栖哼了一声，也伸手捂住自己写的。

景宸只是宠溺的笑，点燃花灯慢慢松手。

两人站在桥上，看着承载着他们两个人愿望的花灯，缓慢升空。

长孙洛栖的愿望：愿天下安康昌盛，平安喜乐。愿阿泽健康自由，愿来世能与景宸相遇，再不分离。

景宸的愿望：愿洛栖平安喜乐，愿洛栖无忧无虑，愿与洛栖白首到老，愿与洛栖永世不分离。

……

从愿望也可看出，长孙洛栖心中的羁绊太多。

但她是景宸的唯一。

……

丞相府邸。

“皇后娘娘……”沈清洲诧异，一直闭门在长孙家空宅不出的长孙洛栖，居然深夜秘密见他。

“沈清洲，你欠我一个人情……”长孙洛栖声音沙哑。

“是。”沈清洲点头。

“想来，丞相已经清楚，我并非一个人住在长孙家的空宅。”长孙洛栖看着沈清洲。

沈清洲蹙眉，没有说话。

“我要你……放他一条活路。”

她要景宸活下去。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