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元年。

二月。

柳芸香一早起来，便开始坐立难安，等到过了午时，还没等来期待中的好消息，就更是望眼欲穿了。

顾笙不由失笑，“娘，您别走来走去了，头还没转晕呢？人都到通州了，到家不是迟早的事儿吗？您再耐心等一等，应该很快就到了。”

一旁昕昕也奶声奶气道:“奶奶别急，奶奶耐心一点儿……”

又张手要柳芸香抱，等柳芸香抱起她后，还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霎时让柳芸香的心都要化了，接连在昕昕脸上也亲了几下，才笑道:“奶奶没急，奶奶就是太久没见姑姑了，心里惦记得慌。昕昕惦不惦记姑姑呀？姑姑虽然没见过你，疼你的心却跟奶奶是一样的，等昕昕见了姑姑，也肯定会喜欢姑姑的。”

却是昨天赵秀和李天青终于赶在二月上旬，抵达了通州码头，只是连日赶路，赵秀又晕船，夫妻俩都折腾了个够呛。

昨天下船后，便没立刻赶着进城，而是决定在通州歇一晚，好歹缓一缓，今天再进城到家。

柳芸香自打昨天收到安心派人快马加鞭，从通州码头送回城的消息后，是松了一口长气，总算阿青赶上了，若因为路上耽误，不小心再误一次，可就真是……

但没亲眼见到人，柳芸香到底还是不能放心。

所以才会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肉眼可见的焦躁。

顾笙已又笑道:“我非常明白娘的心情，我可比您还要久没见阿秀了。不过没关系，他们这次来了后，短时间内都不会走了，我们一家人可以好生相守一阵子了。”

李天青是进京来春闱的。

本来去年上半年，赵晟便去了信建议他索性出了孝，就进京来，要么去国子监借读，要么就在家里自学，正好赵晟和唐三老爷等过来人都可以多少给他一些意见建议。

等今年春闱时，才好箭无虚发，一击即中。

可惜李天青前脚才出了孝，还没来得及出发，后脚他亲生父亲又没了，——毕竟已是卧病多年的人，就算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依然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李天青心里有多悲伤且不必说，亲生父亲与李老爷那个不着调的嗣父肯定不一样。

作为李氏族人里最有出息之人，族里的红白喜事他本来也责无旁贷该去帮忙坐镇支应。

于是只得推迟了进京的日期。

之后，他生母又病了一场，李太太又给李宛相看了亲事，双方都觉得十分满意，李宛自己也满意，加上守完父孝年纪委实不小了，便赶着定下了婚期。

李天青当大哥的，当然也不可能连送妹妹出嫁都不顾，自顾进京奔自己的前程了。

这才会一耽搁再耽搁，愣是耽搁到过完年，李天青才终于带着赵秀出发了。

柳芸香想到接下来儿女都能近在咫尺了的天伦之乐，眉头总算舒展多了。

道:“我别的不求，就盼着一家子能热热闹闹，长长久久的亲香相守。还得感谢亲家太太啊，若是换了别家刻薄的婆婆，非要把阿秀留在身边伺候，我们又能怎么着呢？”

李太太年前来信就与柳芸香说过了，若这次李天青能高中，当然最好。

若万一不幸……没能中，也让李天青和赵秀留在京中，准备下次春闱，就是如此一来，少不得更要给赵晟和顾笙添麻烦，请柳芸香和夫妻俩都多担待云云。

总之话说得十分的客气。

柳芸香当娘的自然感激，毕竟当婆婆的若安了心要折腾儿媳妇，真的太容易了，尤其李太太还是嗣婆婆，没有血脉亲缘，却有礼法维护，更是无所忌惮。

但她偏这么的谦和客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柳芸香当然发自内心的感激了。

顾笙也挺感激李太太的，不管李太太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审时度势——赵晟已经肉眼可见的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不是梦了，以后李天青也好，李家也好，靠着他的时候都多着呢。

远的不说，就说李天青这次高中了得靠赵晟才能十拿九稳留京，中不了更得靠着赵晟。

而只有李天青好了，李太太和李宛才能更好。

李太太一直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顾笙跟柳芸香一样感激李太太，因为得了实在好处的的确是赵秀，跟聪明人打交道，也真的舒服。

顾笙遂笑道:“那等这次妹夫高中了，安顿好后，娘便去信给亲家伯母，邀请她也来京城住上一段时间呗。到时候您就可以经常见到她，表达您的感激了。”

柳芸香沉吟，“倒是个好主意，反正阿宛出嫁了，亲家太太就一个人在家，还不如进京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也能有个照应。就是不知道亲家太太愿不愿意进京来，他们家家业不小，不亲自守着，也委实不能放心……还是等阿青考完了再说吧。”

“嗯，眼下妹夫春闱才是最重要的，一切都等考完放了榜再说吧……”

婆媳俩说了一会儿话，昕昕也在柳芸香怀里昏昏欲睡了。

终于周大姐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老太太、太太，姑奶奶和姑爷到了——”

柳芸香大喜，“真的？可算是给他们盼到了！笙笙，你看……要不我去迎一迎他们，你和昕昕在这儿等着？都是自家人，咳，其实我觉着，可以不用讲那些规矩的。”

家里现在大胜从前了，一些该讲的规矩体统也该讲起来了，省得旁人瞧了笑话。

柳芸香虽然不是很喜欢，但也尽量让自己适应。

可都几年没见心爱的女儿了，什么长幼尊卑，上下礼仪，她这会儿是真顾不得了。

顾笙对那些所谓的规矩礼仪何尝感冒，直接笑道:“当然是我抱了昕昕，跟娘一起去了。都这么几年没见阿秀和妹夫了，我一样等不及了，我们昕昕也早盼着见姑姑姑父了。快走吧，娘。”

柳芸香这才笑开了，忙帮着顾笙一边哄被吵醒了，因为犯困扁了小嘴儿想哭的昕昕，一边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