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睡不成了,穆迟和应无予两人坐在屋子里硬生生睁着眼熬过了这一夜。
天空微微泛白,穆迟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转头去看坐在墙角的应无予。他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穆迟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本以为他起的够早了,没想到有比他还早的人。
做饭的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饭。他正忙活着打扫大厅的卫生,见穆迟走出来赶忙吆喝穆迟吃早饭。
“你怎么这么早。”穆迟疑惑道,看了眼外面微亮的天,这时候起来的人很少。
村民笑了笑,“我们都是这么早起的,快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他含糊其辞,穆迟并没有多问,端起他和应无予的早餐回了房间。
房间里的椅子昨晚被砸碎了,应无予无处可坐,只好将就坐在地上。看着飞了满地的木屑,穆迟眉间跳了跳,用扫帚仔细扫干净了。
今天早上吃的是白粥包子,包子的香气勾/引着味蕾,穆迟咽了口唾沫,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特别饿。和他一样,应无予也起身朝这里走了过来。
他长腿一伸,坐在了床沿,拿着包子两口一个吃了下去。
穆迟慢吞吞的吃着,应无予放下碗筷后,他才吃完自己的包子。
“我们既然确定了凶手,”穆迟擦了擦嘴,“是时候去找村长了吧。”
应无予沉吟片刻,“去找他有危险,他根本没想着让我们活着出去。”
“今年上供全为男子,五筐纸钱才用出去一筐,应该还会再有四个死者。”
“村子里不可能再死人了,只能从我们里面选。”
应无予面色阴沉:“他不可能让我们就这么走。贡品丢了,神佛是会降罪的。”
“你怎么知道全部都要男子,”穆迟拨弄着盘子上的筷子,“我小时候看的书里上供都是一男一女。”
应无予:“佛堂里那张纸上有写。”
他指的是佛像金身前的那张写着“上供”两字的纸。
原来他能看懂,穆迟默默走神了一瞬,随后赶紧拉了回来。
“就算都要男子,”穆迟迟疑不决,“也不一定看上我们吧。”
应无予没再接话,只让穆迟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村长家距离佛堂不远,要去他家,佛堂是必经之路。两人路过时,见一直敞开的佛堂大门已经关上了,几个村民站在门外守着。
现在的佛堂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厚重的站在这里,更显威严。
佛堂前守门的几个村民看着穆迟和应无予两个人靠近,充满警惕的双眼一直盯着他们,直到他们两人走出了视线范围。
“感觉他们更想生吞了咱们了,”穆迟边走边踢路上的石子,“昨晚上咱们没死,看来把他们的佛气坏了。”
村长家就在眼前不远处,穆迟打量着这座小宅院。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在村里见过的最标志的青红瓦房。从敞开的门可以看到打理整洁的院子,几苗绿色的叶子直挺挺的攀着架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穆迟停下脚步,看着应无予的背影,“那是不是说,佛可以控制他们的意识。”
“我不知道答案,”应无予顿住,转身看向穆迟,“但我知道人有千百种方式可以控制佛。”
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浇灭了穆迟好不容易捂热乎的心。他忘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是要找出杀害死者的凶手。而真正的“凶手”,是佛,也不是佛。
穆迟下意识朝着某个方向看去,试图在一众砖房里找到一座土房。
走在前面的应无予转回了身专心赶路,穆迟和他径直走进了村长的家。
他们来的正好,村长正躺在檐下的椅子上悠哉悠哉的晒太阳。
“你们来了。”
见到穆迟和应无予,村长并不感到意外。他磕了磕烟枪里的烟灰,那双浑浊中透着精明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进来吧。”
掀开门帘,浓重的香烛味道迎面扑来。穆迟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进去,应无予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眼睛里挂上了些血丝。反而村长脸色如常,什么也看不出来。
村长的家里和寻常人家没什么不同,在正对着门的地方也摆放着一座佛龛,只不过他的这尊佛雕刻的更为精致,线条流畅,色泽圆润,猛一看比佛堂里的还要好。
穆迟和应无予两人一坐一立,应无予和村长坐在圆桌旁,穆迟独自站在一个半人高的柜子旁。
“凶手找到了。”应无予淡淡说,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看着村长。
“是谁?”村长喝了口茶水,从茶杯下可以看到他花白的胡子。
应无予的指尖在桌上敲了敲,等到村长放下茶杯他才继续说下去。应无予伸出一根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字。
坐在他对面的村长看着未干的水痕,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变成了铁青。穆迟靠在一旁看着,村长那双鹰一般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没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穆迟的手悄悄伸向腰后。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犹如导/火线已经被点燃的炸弹,爆炸只是时间问题。
应无予和村长对视着,他面无表情,看着村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村长的声音嘶哑难听,里面不屑于隐藏的愤怒恨不得撕碎了应无予,“这尊佛像是我们祖祖辈辈供奉着的!”
“那又如何,”穆迟接道,“保不准从你们祖辈就开始做这种勾当。”
“而且,供奉的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佛,八成是野佛。”
他的话无异于指着村长鼻子骂娘。
果然,村长“乓”的一声狠狠拍了桌子,“你胡说!”
他苍老浑浊的眼睛怒睁着,脸上的肉在颤/抖,那双粗糙厚实的双手紧握着,红血丝爬上了他的眼睛。村长的面色阴沉,可怖的低吼从他嗓子里发出。若现在不是白天,穆迟肯定以为他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我们已经查到了,几个死者的死亡原因都和佛像有关,甚至是在招待所里的遇害的死者。”
穆迟讥讽道:“恐怕你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吧,让我们也成为上供的贡品。”
村长阴冷的目光看着穆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房间里的温度真的下降了。穆迟学着应无予面无表情的模样和村长对视,紧张的同时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既然你们有证据,”村长缓缓开口,“我会去核实。确定下来后,自然会让你们离开。”
“现在,请你们回去吧。”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村民,掀开门帘示意穆迟和应无予出去。
走过厅堂时,穆迟刻意观察了佛龛上的佛像。若没看错,佛像的脖子上的确有裂痕。
回去的路上穆迟狠狠舒了口气,“幸好他没做什么,不然咱俩今天要有血光之灾。”
应无予挑了挑眉,赞同穆迟的话。
两人从招待所出发时,应无予对穆迟说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把事情告诉村长后,村长肯定会敷衍他们,并且拖时间不让他们离开。反不如激怒村长,让他主动暴露。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按照应无予的话来说既然找到了“信物”,那么能够离开的地方也应该出现了。
“对了,”穆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抛给了应无予,“还给你。”
应无予接住,垂眸一看,手里的小物件原来是他的打火机。
“在村长家的柜子上看到的,”穆迟挠头笑了笑,“顺手就拿出来。”
看着应无予摩/挲打火机的模样,穆迟忍不住问:“它对你很重要?”
“不算是,”应无予抽出烟盒里最后一根烟点上,呼出了一口烟雾,“我第一次闯关成功的纪念物罢了。”
第一次闯关的纪念物?
也不知道这是他闯过的第几关。穆迟默默想着,转过了脑袋。
走到佛堂不远处时,穆迟远远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熟悉得很,走近一看果然是薛烈和王宇。
“你们找过村长了。”薛烈的语调毫无波澜,“他怎么说。”
“让我们回去等着,”穆迟耸肩,“看来是对答案并不满意。”
薛烈嗤嗤笑了两声,和王宇走了。
“他看起来并不坏。”穆迟低声念叨了一句,突然想起来应无予和薛烈算得上是同行,不知道两人有没有过冲突。
应无予把/玩着打火机,难得调侃了一句,“活在存钱罐里的人。”
“他有能力,不过雇佣他需要高昂的费用。”
“那你呢。”穆迟追问道。
应无予想了想,伸出了三根手指。
一瞬间穆迟脑子里闪过了六位数,七位数甚至更高。毕竟这是买命钱。况且从应无予的能力来看,他的价格应该不低。
正胡思乱想着,应无予收回了手指,仿佛看透了穆迟在想什么。他取下了叼在嘴里的烟,随意道,“只要三枚硬币。”
“三枚硬币?!”穆迟惊讶道,不可置信的看着应无予,“会……会不会太少了。”
应无予突然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穆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应无予的背影,什么三枚硬币被他抛到了脑后。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应无予笑,虽然只是弯了弯嘴角,却像是在深海里放鱼雷,猝然在他心里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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