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鸡冠与新娘穿的衣服是同种颜色,在烛火的照耀下更加鲜艳。公鸡扬着尾羽,在喜婆手里不停的扭着没有拳头大的脑袋,眼睛里吐露出茫然。
喜婆抱着它,放在了新娘子身旁的蒲团上。
新娘像是感觉到了般,瘦小的肩膀抖了抖,两手紧紧攥着红绸,修剪精致的指甲扣进了肉里,从红盖头下传出一声隐忍的啜泣。
厅里一阵安静,所有人沉默的看着眼前诡异的婚礼。偶尔听见王老夫人的轻笑声。
穆迟和应无予站在角落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新娘的侧面。新娘子身材瘦小,沉重的喜服压垮了她的肩膀,将她笼罩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压抑氛围里,即使隔着一段距离,穆迟也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传出来的绝望。
那是窥见死亡的深深惧怕。
喜婆按着新娘跪在蒲团上,粗壮的手指牢牢把着新娘的肩膀。若新娘有半分不愿意,她便会双臂用力,咬紧牙龈把新娘子的脑袋压下去,直到完成三拜才作罢。
年老的管家站在王老夫人身后,浑浊的眼睛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他拿出口袋里的怀表,弯身在王老夫人耳边说:“老夫人,吉时到了。”
王老夫人点点头,腰杆挺直,双手安放在腿上,“那就开始吧。”
门外的司仪听到后,清了清嗓子,仰天喊了一声:“吉时到,行礼。”
“一拜天地。”
蒲团上的公鸡被这尖锐的声音惊到了,扑腾展开翅膀,高亢的鸣叫了一声。新娘再也忍不住,露出了苦苦压抑的哭声。
鸡鸣声,新娘哭声,王老夫人的笑声,喜婆强压着新娘的粗喘声,在大厅里混杂,给观礼的各人上演了一出“完美”的婚礼。
穆迟咬紧牙关,双手紧握在一起,胳膊上伤口的血痂被挣开了也无知觉。就在他想上前时,胳膊被拉住了。应无予没有说话,手指圈着他的手腕,拇指搭在脉搏上,慢慢感受到跳动。
他的手指沿着手臂的一路向上,绕开了裹着纱布的伤口,落到了穆迟的手肘处,稍微用力便将他拉了回来。
后背撞上了身后人的胸膛,穆迟的理智稍稍回笼,他深吸一口气,挣开了应无予的手指。无广告网am~w~w.
婚礼仍在继续,一拜过后,新娘子猛的挣脱了喜婆的控制,没跑出几步便又被再次抓了回来,丫鬟们拉着她的胳膊,喜婆按着她的脑袋,再次拜了下去。
公鸡在喜婆的大手里无处可躲,即使喙子啄痛了她的手,也稳如泰山。
“夫妻对拜。”
随着声音落下,新娘终于是忍不住了,被按下去的同时凄厉的哭声响彻大厅。
坐在首位的王老夫人冷眼看着一切,脸上仍是柔和的笑容,眼里却闪过了恨意。管家在她身后站着,微微眯起眼,满脸无动于衷。他的心此刻被另一件事占满了。
三拜过后,礼成。
突然,厅里刮起了一阵风。阴森的冷风吹灭了厅外的蜡烛,裹挟着阴暗冲进了屋里,直直奔向了新娘子。
风忽的变大,从下而上卷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红红的盖头飞到半空,飘落到了空地上。
新娘怔怔,含着泪的眼睛在厅里环视一圈,最后落在她面前的“丈夫”身上,喉咙里最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呜咽,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吵闹的厅堂再次回归宁静,风似乎只是暂时到访,离开时余威刮倒了桌上的茶杯,“啪”的一声,茶杯在地上碎成了几瓣,成了今天最后的鞭炮声。
穆迟静静看着,眼睛直直盯着新娘,就在她晕过去之前,两人的视线短暂相交,她眼神里的绝望怨恨冷彻心扉。
喜婆捡起红盖头,再次盖在新娘头上,几个人就这样把新娘“送入洞房”了。
“礼既成了,各位该去喝杯喜酒沾沾喜气。”王老夫人笑道,抬手示意让家仆带众人去饭厅。
出门时,穆迟和关石碰到了一起。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接,隔着墨镜穆迟什么也没看出来,关石却摘下了墨镜,“心情不好不如去喝一杯。”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谢谢,不必了。”穆迟扯了扯嘴角,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关石还想说什么,再次感受到了应无予的视线。两个同样身高的人相对而立,周身的气势谁也不输给谁。
片刻后,关石推开身旁的瘦小男人,侧身给应无予让出了路。
应无予收回视线,跟着穆迟走了。
薛烈看着离开的两人,摇摆几下感觉还是不跟上去为妙。
王府很大,穆迟漫无目的走着,哪里有光他去哪里。身后跟着不远不近的脚步声,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是应无予。
“你不用跟着我,”穆迟停下来,转身看着应无予,“我就是走走,一会儿就回去了,不会有事的。”
应无予沉着脸,稳步走到了穆迟面前。
“你生气了。”他直言道。
“没有,”穆迟后退一步,“你想多了,我只是心情不好。”
“为什么。”应无予仍问,他垂眸盯着穆迟,被烛火照亮的眼睛闪着光,“因为新娘吗。”
穆迟深吸口气,忍了忍,“不是。”
周围烛台上挂着的红绸刺的眼疼,他闭上眼,转过了身,“我就是想自己走走,你别跟着我。”
他走在前,应无予始终和他拉着相同的距离。鞋底磨过石板路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戳动穆迟烦躁的心脏。
新娘凄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脑海里一会儿闪过王小少爷腐烂的脸,一会儿又闪过新娘发红怨恨的眼神和磕出血的额头。
穆迟越来越乱,连眼前没了光亮,烛台上挂着的绸子变了颜色也不察觉。他浑浑噩噩,像一具行尸走肉,朝着某个地方走去。
突然,身后出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穆迟结结实实撞在了应无予的怀里,后背可以感受到身后人的体温。
光亮瞬间回到了眼里,穆迟猛的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王府大门口。若不是应无予把他拉回来,他绝对会被几步之外的台阶绊倒。
穆迟要从应无予怀里出来,应无予却还拉着他的衣领不放手。
“清醒了吗。”应无予沉声道,稳重的声音像一口钟撞开了清晨的迷雾。五感慢慢回归到穆迟身上,眼前有东西离开了,再次还给了他清明。
“醒了。”穆迟涩声道。
他保持着靠在应无予怀里的动作,说话的时候更清晰的感受到了应无予呼吸的起伏。
“好好看看这里,”应无予继续道,“别被骗了。”
说着,双手搭在穆迟肩上,把他推了出去。
穆迟站上台阶,回身看着眼前的景象。
院子里的红绸不知何时变成了白布,每个烛台前面挂红绸,后面系白布,一红一白,一阴一阳。借着烛火的光亮,穆迟这才发现,原来王府阴风瑟瑟,恶鬼哀嚎。
“‘他’为什么要我来这里。”穆迟喉咙发紧,“是要杀我吗。”
应无予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了朱红色大门前划开了门栓。穆迟走过去,两人一左一右打开了门。
门拉开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纸被吹响的声音传了进来。
随着门打开,门外的景象映入了眼里。
隔着门槛,门外地上铺满了纸钱,风吹过,吹的纸钱满天飞。穆迟迈了出去,脚下的纸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纸钱绵延不断,从台阶上一眼望去,路上全是零零散散的纸钱。
王府台阶下的光影红白相冲。穆迟抬头望,房檐下挂着两个灯笼,红白各一只。红灯笼上写着“囍”字,白灯笼上写着“奠”字。
穆迟低下头,台阶下的路上一个花轿正从远处走来。
轿子悬在空中,轿檐上的穗子不停晃动。喜庆的花轿在此刻无比阴森。
不过呼吸间轿子便到了眼前。
没有抬轿人,轿帘却打开了,朝着穆迟露出了红彤彤的轿里。门外的风越来越大,纸钱卷进了轿子,有一张在空中飘飘转转,落到了穆迟眼前。
不等穆迟接住,应无予先他一步夹住了纸钱。
他阴沉着脸,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火,毫不留情点燃了纸钱。
风停了,所有的一切都停了。
花轿的轿帘落了下去,轿子的四角隐隐约约冒出了人影。随着纸钱化为灰烬,他们的模样也露了出来。
只一眼,穆迟便认出抬轿的四个人竟然是四个死者。
他们面露凶光,狠狠盯着应无予。
“滚。”应无予毫不畏惧。
在纸钱彻底燃烧殆尽时,他们踮着脚尖抬起了轿子,渐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王府外的风停了。
穆迟手心出了汗,他拉住应无予的袖子,“这是不是……”
是不是带他下去的。
应无予反手握住穆迟的手腕将他带回了宅子。朱红大门再次关闭,所有的一切被阻隔在外,只剩下府里的腌臜。
“这里的东西都不要碰,”应无予道,“有问题。”
穆迟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每日屋里新鲜的茶水,应无予曾经告诉过他里面有东西。
“茶水里到底掺了什么。”
穆迟感到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动了动,移到了脉搏的地方。
紧接着就听应无予轻声吐出两个字:“坟土。”
阅读我在地狱游戏里被迫做大佬[无限流]最新章节 请关注不格小说网(www.bug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