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薛烈敲响了应无予家的房门，和他一起的是新的顾客。

实木房门打开，穆迟先是被薛烈阴沉的脸色惊到了，随后又看到了在他身旁站着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和应无予差不多。穿着修剪得当的，衬得他身高腿长的休闲服。男人不光身材比例好，长相也无可挑剔，尤其是那双藏在金丝细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笑意，仿佛会说话般。

注意到穆迟在盯着他看，男人/大大方方伸出了手，“尹鸿。”

穆迟和他的手短暂想握，“穆迟。”

互说过名字，就算是认识了。

穆迟让开路让两人进去。

他和应无予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薛烈他们来了。

“你怎么了，”穆迟和薛烈并肩走着，小声问了一句，“谁惹你了。脸色这么难看。”

薛烈扬起下巴，点了点尹鸿的背影，压低声音，“除了他还有谁。”

走在他们前面的尹鸿显然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回头笑了笑。

穆迟：“……”

他明白薛烈为啥不喜欢尹鸿了，这人和薛烈简直是两个极端。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应无予拎起背包放到穆迟怀里，顺手把打火机也给了他，“你来点。”

“嗯。”穆迟接过，侧身点燃了摆放在地上的迷你小蜡烛。

短短的灯芯冒出烟雾，慢慢飘到空中，随后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洞。

不是第一次进去，穆迟却还是忍不住呼吸急/促，心跳加速。每一次冒险，都是一场豪赌，赢了不会得到什么，输了的话，失去的就是全部。

经过漫长的甬道，再次出去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突然出现在身后。穆迟一激灵，下意识回头去看，他们来的黑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火车。绿皮火车卧在铁轨上，一道灼人的白雾从头部的风管喷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有检票员正在出入口等待检票。

平台上，零零散散的人全部走向了那里。

“坐火车？”穆迟仰头看着火车，从小到大他坐火车的次数只手可数，心里琢磨着在火车上能发生什么。

应无予“嗯”了一声，率先走向检票员。

等所有人到齐了，穆迟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人。每个人都背着大背包，穿着休闲装，如同真的坐火车去旅行一般。

“请各位保持安静，”戴白手套的检票员上前一步，“以便在出发前检票完毕。”

说着，他走向站在第一位的应无予，伸出了手。

“您好先生，请出示车票。”

穆迟愣了一下，他们没买过车票，上哪给他看。他还想着，就见应无予从口袋里摸出车票，放到了检票员手里。

穆迟赶紧去摸自己的口袋，摸遍了前后左右上下的口袋也没找到。眼看着检票员的脸色越来越差，就快要叫保安把他叉出去的时候，一张车票突然从检票员身后冒了出来。

“他的车票在这。”应无予手里夹着车票，眼神看向的却是穆迟。

检票员仔细检查过后，才将穆迟放了进去。

“你别告诉我这里的车票需要用硬币买。”穆迟低声道。

应无予轻笑一声，当着穆迟的面把钱包塞回口袋，“当然。”

穆迟：“……”

没想到副本也要挣玩家的钱，这难道是变相的氪金？

两人说着已经进了车厢。

车厢里和穆迟记忆中相差无几，狭窄的过道，密集的座位。绿色座位套搭配白色小布巾，是最经典的搭配。

穆迟选了车厢最里，靠右边窗户的位置。从这里看出去，整个车站尽收眼底，而且和下一节车厢也很近。

薛烈和尹鸿也走了过来。

薛烈一屁股坐在穆迟身边，翘起二郎腿，臭着脸看向窗外。明摆着不愿意见到尹鸿。

尹鸿倒是无所谓，他花了大价钱雇佣薛烈，不论薛烈怎么摆脸色，他想要的只是不让这份钱白花，他要见到他预想中的结果。

——保住他的性命。

“各位乘客，你们好。”头顶上的喇叭突然传出声音，刺刺拉拉，像是接触不/良，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对面的人说话，“我是此次列车的列车长，由于……”

话说到这里突然断了。

正伸长脖子听着的人们面面相觑，该不会还没出发就出问题了吧。

好在半分钟后又恢复了正常，“由于前方路况，我们到达目的地时间暂定，请各位做好准备，谢谢。”

说完，又想了好一阵刺耳的刺啦声。

时间不定四个字，让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什么玩意儿，”穆迟听到身后的男人说，“啥叫行程不定，难不成咱们要被困死在这上面。”

男人不听的说着，听他的声音多少有些耳熟。穆迟压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在看到的那瞬间，猛的扭回了头。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个副本里见过的瘦小男人。而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比旁人高出一大截，有着引人注目的黑色皮肤。

不用猜，穆迟也知道他是谁。

“关石也在这里，”穆迟压低声音道，“就在后面。”

应无予坐在穆迟对面，早已经看到了关石的身影，“嗯。”

薛烈向后瞅了一眼，“排队检票的时候他还不在，什么时候上来的。”

“喇叭说话的时候。”尹鸿接道，“他在进车厢之后直接去了洗手间，换了身衣服。”

他说话的时候坐的端正，不会像薛烈这样翘腿。语气也不紧不慢，听起来很舒服。即使薛烈对他没有好脸色，尹鸿依旧保持平和的表情。

薛烈看了他一眼，和穆迟换了地方，靠窗坐着。

穆迟：“……”

就在此时，车身震颤了一下，轰鸣声再次响起。周围的建筑开始后退，慢慢消失在浓稠的黑夜里。薄雾在窗外漂浮，遮住了一切景色。

火车在林间穿梭，从车窗透出的光影照在轨道两旁，仍是浓黑一片，让人捉摸不透，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乘坐的这列火车。

前面经历了一个小拐弯，从窗户缝挤进来的风吹掉了小桌上的票根。穆迟随手捡了起来，车票他还没仔细看过。借着昏黄过头的电灯，他一行行看清上面的字。

出发时间正常。

出发地正常，但是一道横杠之后却是空白。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列车长说的那样，这趟列车本就没有终点站。

穆迟猛的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一片黑暗，时间有限，他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知道，他们正奔驰在轨道上。

速度太快，快到穆迟担心会脱轨。

坐在对面靠窗的应无予看了眼穆迟，站起身来，“你跟我来。”

穆迟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应无予身后走了，“去哪儿。”

应无予随手打开通往下一节车厢的门，“四处看看，找线索。”

新车厢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灯和窗户却大开着，风呼呼吹了进来，吹乱了穆迟的头发和衣角。他站在过道，突然感觉脑袋上一热，回过身看去的时候，应无予站在窗户边看向外面。

“发现什么了。”穆迟问。

“没有。”应无予摇头，“去下个车厢看看。”

两人一直走到最后一节也没看到活人，甚至火车操作室里没有驾驶员。之前的检票员不知道去了哪里。

“地狱科技这么发达了吗，”穆迟呆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驾驶位，“火车居然无人驾驶。”

应无予皱眉：“你看不到驾驶员？”

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穆迟一下紧张起来，手攥在一起，结结巴巴道：“没，你看到了……”

“嗯，”应无予转身离开，“我也没看到。”

穆迟：“……”

紧张的情绪一扫而净，穆迟叹了口气，跟在应无予身后离开了。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火车的操纵杆突然动了两下，又恢复了平静。

返回的路上，两人经过餐车，原本空空如也的小桌出现了两份热腾腾的食物，香气在车厢里回荡，甚至贴心的放了两杯饮料。

“给咱们准备的吗。”车厢一眼望到底，只有他们两人。

应无予沉默片刻，坐到座位上，拿起了筷子，“吃吧。”

餐车准备的是蛋炒饭，炒鸡蛋的香气包裹着粒粒分明的米饭，穆迟惊讶的发现并不难吃，比他吃过的航空餐好许多。

“咱们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穆迟道，“不会就是要让我们困死在上面吧。”

“不好说，”应无予放下筷子，“这局游戏没有npc，只能自己摸索。”

“自/由度高的游戏很危险，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死亡。”

应无予点了点蛋炒饭，“也许饭里就有毒。”

“我明白了，”穆迟又塞了口饭，“会小心的。”

应无予点燃烟，吐出一个烟圈，“嗯，千万别死了，你还欠我钱。”

现在穆迟总算明白薛烈的脸色为什么难看了，那是发现合作队友特别难搞后，发自内心的痛。

自从看到应无予的第一眼，穆迟就觉得他高不可攀，没人可以靠近。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应无予的冷淡，只是看起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