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动作一顿，不约而同看向了门。

别人不清楚的习惯，穆迟可是很明白。他侧身偏头，应无予面色凝重，抬手示意他退后，别过去。穆迟没有迟疑，退到了他身后。

“是蜘蛛？”穆迟在应无予耳旁小声问道，“我之前叫你名字，蜘蛛也是这样回应的。”

应无予皱眉，幽深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知道了。”

他们不能回去，身后的车厢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模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前走。

敲门声不停，仔细听却带上了急切的意味，频率更快了。

“你待在这里，”应无予把穆迟拉到了远离门的角落，“我去看看。”

薛烈和尹鸿各自找好了地方，看着应无予朝着门走去。

车厢里掉针可闻，四人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在应无予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穆迟的眼睛睁大了眼睛，手不自觉的扣住了身前的座椅。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双手上。 m..coma

从握住把手到开门不过几个呼吸，穆迟觉得脑子已经因为缺氧爆炸了。

滑轮在凹凸的轨道上滑行，杂乱的声音在每个人心上无情碾压，与门后的黑暗一样透露出对于未知的绝望。门后的世界到底是新的循环还是凶残的蜘蛛，在没见到真容前，谁都无法贸然确认。

变故只在一瞬间，穆迟甚至来不及反应，“乓”的一声，烟花般在耳边炸开，回过神来时，声音还在耳边徘徊。

“应无予！”穆迟无意识喊出声，身体快过大脑，顾不上腹部的伤口，跑到了应无予身边。

尹鸿一手护住薛烈，另一手摸出了刀子，眼神凶狠的指向破门而入的黑影，它山一般伫立在门口，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气息。

这是一只巨大的蜘蛛。

它冲破了车门，直直撞向了应无予。坚/硬的腿擦着应无予的身体而过，留下了横跨腹部的伤口。血止不住的流，染红了他的白色上衣，破损处卷起的边，像极了一朵爆破的花。

穆一手捂着应无予的伤口，另一手在背包里翻找药和纱布。他看起来很冷静，甚至毫无波澜，可颤/抖的手和发红的眼眶出卖了他。

“我没事。”应无予嘴唇苍白，即使现在的天气不冷，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冷的。

穆迟没有回答，快速为他包裹伤口。他的动作略显笨拙，每一步却都挑不出错，就像应无予为他包扎时那样。

他感觉全身发痛，耳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听不到其他声音，只有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直到一双掌心温暖，指尖微凉的手握住他手腕时，穆迟才猛然惊醒过来，怔怔看着应无予肚子上一圈厚厚的纱布，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只说出一句：“你还好吗。”

“我没事。”应无予再次说道。他垂首固定好纱布，在穆迟的搀扶下站起身，去看正在和尹鸿纠/缠的蜘蛛，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不知为何，看起来凶猛异常，甚至能伤到应无予的蜘蛛在尹鸿手下不过多久便招架不住，被尹鸿刺穿了背上的眼睛，刀刃捅进了脖子和身体连接处，没有保护壳的位置。

浓稠的青色血液缓缓流出，在地板上不断蔓延，绘制出了复杂的图案。巨大的身体倒地，带起了小幅度的震感。

尹鸿退下来时把手上的刀还给了应无予。

穆迟这才发现那把插/进蜘蛛身体的刀是那把刻着古朴花纹的刀。

“这一刀是致命一击，”尹鸿道，“不然又要多费功夫。”

应无予没说话，收起了刀。

穆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除了他，薛烈和尹鸿都知道应无予这么做是因为什么。他用最短最快的速度给予蜘蛛伤害，剩下让尹鸿顶上。两人一起，可以大大增加成功率，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承受蜘蛛的伤害。

应无予的伤口和穆迟的伤口买差不多的位置，穆迟在自己的肚子上摸了摸。

他小心翼翼收起自己多余的心思，应无予这样做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从两人第一次组队过副本，他就察觉到应无予藏在内心的疯，不过他的外表具有欺骗性，很难让人把他和一个疯子联系在一起。

反过来想，如果应无予不疯，也不会一路走到这里。

想到这些，穆迟吐了口气，毫不见外的从应无予口袋里摸出烟盒，随手点了根烟。

喷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眯起眼，看不清尹鸿和薛烈是如何检查蜘蛛身体的，也看不清应无予此时的表情。

嘴里的烟突然被拿走，穆迟手还支在半空，烟已经到了应无予手中。

烟雾在空中划出一条蜿蜒的曲线，应无予注视着穆迟的眼睛，薄唇微张，咬住了烟蒂，深深吸了一口后，送出了烟圈。

“别害怕，”应无予微凉的手在穆迟下巴上擦过，那里残留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我们就要离开了。”

穆迟手指微动，第一次握住了应无予的手腕，他的拇指搭在脉搏上，像是要感受到隐藏在皮肤下的跳动才安心。

应无予任由他抓着，舌尖抵着烟蒂，微微垂下眼眸，视线落在穆迟下巴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血迹已经擦过了，却还泛红，他想再次擦掉。

“没问题。”薛烈的声音在身后突兀的响起，穆迟果然松开手走了过去。

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还在，应无予吸了最后一口烟，用手指捻灭了烟头，随手放进了口袋里。他也走了过去，从步伐上根本看不出他刚刚受过伤。

四人围在蜘蛛尸体旁边，蜘蛛背上密密麻麻的眼睛都还睁着，却已经没了光彩，软软趴趴像一坨坨水母，尽管死了，在一段时间内还是有毒性。

“和之前的一样。”尹鸿习惯性去推眼镜，手指却摸了个空。

薛烈看到后，微微侧身，手指在远离尹鸿那侧的口袋里动了动，细微的小动作没人看到。

“确实一样，”应无予颔首，“后面的车厢也一样。”

手电的光已经严重不足，时亮时灭，墙壁上的影子不时与黑暗重合，四人的脸也不断清晰模糊。

“你的意思是该离开了。”尹鸿没有疑问，只是在陈述。

“是。”应无予说。

“有什么办法，”尹鸿边说边拉下薛烈试图挠伤口的手，“还是之前的？”

“这是最快的方法，”应无予沉声道，“不能再等了。”

他的视线在薛烈缠着纱布的脖子上扫过，“伤口不及时处理会出问题，你比我更清楚。”

尹鸿一顿，下意识收紧了握着薛烈的手指，应无予说的是对的，薛烈的伤口的确需要赶快治疗。

在他沉默时，穆迟走到了车厢门边，手电筒照过去时，果然看到了和上个车厢一模一样的场景，甚至蜘蛛卵在的地方都丝毫不差。

他对应无予和尹鸿说的方法不感兴趣，只要能通关，在他眼里什么方法都是一样的，但在他听到应无予说出之后还是被震撼了。

“你们说的是什么办法。”薛烈一头雾水，顾不上尹鸿抓着自己，皱眉看向应无予，他从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讨论了这些。

应无予没有看他，手指虚虚指向车窗，声音冰冷无情：“从那里跳出去。”

片刻的沉默后，薛烈骂了一声：“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从车窗跳出去我直接投胎转世不用再回去了。”

应无予仍是淡淡的，“想离开就要付出代价。”

说着，他走向了穆迟。

“听你的。”不等应无予开口，穆迟已经回答了。

应无予沉默片刻，在穆迟肩头捏了捏，“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

穆迟笑了，微卷的头发有些蓬乱，有几根翘了起来，手电筒的余光趴在上面晃荡着双脚，“那打个折吧，我欠债太多还不上了。”

说起雇佣费，应无予眉头舒展，轻声拒绝了。

穆迟：“……”

列车在“咣咣”声中前进，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不会驶出隧道，不会到达终点站。

其实在应无予说出方法后，薛烈稍一思考抵触的想法没了大半。

两相比较，与其在列车里循环，无穷无尽的黑暗，随时出没的蜘蛛和死者，不如赌一把。他不是墨守成规的人，更何况，这是他的生意，他不能砸招牌，收了钱办不成事可不是他的风格。

如此想着，他看向尹鸿，意料之中的对上他的视线，却没有移开视线，薛烈淡淡道：“我同意。”

尹鸿抿起嘴唇，想要触摸薛烈，却摸了个空，“我和你一起。”

他这句话不知道戳到了薛烈哪个笑点，薛烈嗤笑道：“别，这句话您收起来，我听不得，也受不起。”

话音落下，尹鸿的表情变得很难看，半空中的手慢慢收回握成了拳。

既然意见统一，四人便开始准备离开。

车厢里所有的车窗打开，风呼呼吹了进来，窗帘被卷了出去。

车窗不大，每次勉强出去一个人。

“我先来。”应无予站在车窗前，强劲的风吹着他的衣服，勾勒出了他蕴含力量的背部和腰身。

他和穆迟视线相接，动了动嘴唇，所有的声音随着他跳出去的动作消失在了风中。

“我在终点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