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灵堂在雪地里像一滩凝固的血。以棺材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蔓延。像只巨大的蚰蜒,在纯白上尽情舒展丑陋的身体。
穆迟撑着栏杆,露在外面的指尖冻得发白,此刻却分不出心来注意。
“她掉在了灵堂前的空地上。”穆迟说。
“嗯,”应无予伸手虚虚一指,“大概是这个位置。”
他指出的地方前面正对灵堂,后面正对单元门,不管从哪里看,都非常的巧妙,似乎是有意为之,不只是随心一跳。
穆迟再次尝试身上脖子去看,这次看到了更多。他小心翼翼避开腹部的伤口,头发向下垂,在空中被风微微吹斜了。
“应无予,”穆迟扬声道,“我想到些东西。”
应无予在后面拉住他的衣摆,顺便在他背上拍了拍,“说说。”
穆迟借力回身,背靠着栏杆,“喜妹是跳给女主人看的。”
听到这话,应无予挑起眉毛,向前走了一步,“怎么说,也许她只是恰巧从这里跳下去。”
“不不不,”穆迟摇头否认,侧首看向楼下,他们站在六楼楼顶,一个足够头着地时把脑浆摔出来的高度,“我发现在这边跳,会经过女主人家的窗户。”
“若是喜妹跳楼那天女主人正好在窗户边,完全可以看到喜妹死亡的全过程。”
“还有,如果是猜想的这样,大概率会是报复性自杀。”
穆迟说话的声音不大,应无予却一个字也没漏掉。
“说不通,”应无予声音不轻,“女主人衣服上的血迹怎么解释。”
没错,女主人藏起来的衣服上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而且她也说了她就在现场。
“现场”这个词就很可以了,楼顶可以是现场,楼底也可以是现场,家里也可以是现场,三个地方,女主人在的地方不同,结果必然不同。
穆迟皱眉沉默,是他忽略了。
“不要急,”应无予轻声道,“我们慢慢来。”
穆迟点点头,应无予说的有道理。他动了动发麻的身体,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应无予挡在了他前面,两双手搭在他身体两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的离谱。他甚至能闻到应无予身上干爽裹挟烟香的味道。
或许有人不喜欢这样的味道,但穆迟意外的觉得很好闻,让他想起来许久之前外出旅游乘坐火车行驶在乡间闻到的空气。
清冽,干爽,席卷整个肺部,再顺着血管经脉流窜至四肢百骸,在全身印下痕迹。
又让他回想起围在篝火旁耳边听着“噼里啪啦”木头爆裂的声音和袅袅的木香味。火/热,干燥,带着不知名的躁动。无广告网am~w~w.
所有味道糅杂,一点点一寸寸,变成血肉,塑出了眼前线条深刻,眉眼深邃,双唇微抿便透出薄情的男人。
穆迟轻咳一声,抬手抵在应无予手臂上,“咱们回去吧。”
他眼睛乱瞟,发现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他们远远的,去了楼顶另一边。
应无予定定看了穆迟一会儿,松开手臂,后退了两步,“嗯。”
天黑了,没办法再去别的地方,况且外面不安全。
回去的时候,再次路过了灵堂。
穆迟见供桌上的蜡烛只剩下了浅浅一层,微弱的烛火还在随风摇摆,随时都有可能断气。驻足片刻,穆迟脚下一转,上前点燃了供桌上的新蜡烛,吹灭了旧蜡烛,并再次上了三根香。
风再次吹过,瘦弱的香在空中微微摇晃,没有掉落。
见到他们回来,门后的女主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
“外面下雪了,”女主人让开门,“我做了面,趁热吃吧。”
穆迟没有推辞,搓了搓手,外面确实很冷。
女主人的手艺不错,做的面有自己的风格,直到喝下浓郁的汤,女主人才娓娓道来,“面是喜妹生前教我的,她做出来的更好吃。”
穆迟端着碗看向女主人,忍下再吃一碗的冲/动,老李也筷子一顿,眼睛转了两圈唏哩呼噜吃完了一碗。他嘴一抹,“现在太晚了,该睡觉了。对了,我们住哪。”
半个小时后,
老李躺在邦邦硬的地板上,望着白色天花板,语调低沉,“晚安。”
说着,转过身背对床闭上了眼睛。
穆迟:“……”
他不自在的动动腿,朝着右边移了移,小声道:“晚安。”
紧接着视线不敢乱瞟,闭上了眼睛。
他浑身僵硬,像是一尊在金字塔里封印千年的木乃伊,动一下/身体都会散架。身边传来动静,被子一松那人贴了过来。
穆迟轻咳一声,张开眼睛,用余光去看身边,见应无予眼睛闭着才偷偷松了一口气,瘫在床上用眼神在无声呐喊。
是的没错,他现在和应无予睡在一张床上。
在这之前,他们虽然在一间屋子里住过,却没睡过一张床。仅此一次还是为了任务,但那次他中途就睡着了,半分感觉也没有。
可这次不同,他非常清醒,听见女主人说家里只有一间客房给他们睡的时候,心都凉了。
应无予不会同意和老李睡一张床,更不会同意睡地上,并对他表示要和老李一起打地铺沉下了脸。穆迟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和他上了一张床。
幸好双人床够大,他们两个成年男人不用挤在一起,更不用抢被子。
听着身边人呼吸渐沉,穆迟小心翼翼转过身,右手臂半压/在身下,微微吐了口气。望着窗帘间隐约露出来的光,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一阵阴冷缠上了双臂,穆迟睁开迷蒙的眼,想要盖被子,却发现双手就在被子里。穆迟深深吸了口气,充斥在鼻腔里的冷空气瞬间把他冻醒了。
房间里黑压压一片,穆迟翻过身,猛然撞上了身后的人。他没多想,攥住了被子下应无予的手。穆迟皱眉,应无予的手同样凉。
“应无予,醒醒。”穆迟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别睡了。”
应无予眼还没睁开,反手握住了穆迟的手,“怎么了。”
“不对劲,”穆迟没在意两人交握的手,“太冷了。”
房子里没空调制热和地暖,冷正常,冷成这样却不正常,毕竟他们身上还有厚被子加持。
“嘘,”应无予收紧手臂,把人拉近自己,“睡着就不冷了。”
他伸长手,哄婴儿般在穆迟背上拍了拍。
穆迟:“……”
他仍是觉得不对劲,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应无予在这样事情上的敏/感度拉满,不需要怀疑。
趁着困意未散,穆迟很快睡了过去。
黑暗中,应无予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无风自动的窗帘上,手却轻轻拍在穆迟背上,久久不停。
同一房间,老李躺在地铺上,蜷缩身体,牙齿打颤,面无表情听着两人的轻声细语,心里啐了一声,“呸,以后只找单身闯关人。”
后半夜穆迟睡的很安稳,一觉睡到了天亮。
今天是喜妹死亡的第六天。家里更加死气沉沉。
穆迟醒来时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脸埋在了应无予颈窝里,浑身发热,衣服黏黏糊糊粘在身上,手心出了薄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昨晚的寒冷似乎只是睡迷糊以后的假象,穆迟抑制不住打了个哈欠,小心翼翼从熟睡中的应无予怀里退了出来。
穆迟合上门,才转身,猛的被身后人吓了一跳,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穆迟勉强平复心情,看向女主人。
女主人换了身衣服,头发松松挽起,双眼仍是红肿,眼里分布的血丝和眼下的青灰呼应,显然昨晚又没睡好。
“她昨晚来了,”女主人声音沙哑,“我害怕,不敢睡。”
喜妹来了?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穆迟问道。
“你跟我来,”女主人指向她的房间,“看到你就明白了。”
一进女主人的房间穆迟便感觉浑身不舒服,挂在墙上的照片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长期住在这种环境里,能舒服就奇怪了。
穆迟走过时,装作不经意扫过照片,上面的人很熟悉,是女主人和喜妹,直到他看到被放在尽头的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有三个人,女主人,喜妹和一个陌生男人。
三个人举止亲密,笑的开心。
见穆迟在看照片,女主人率先解释道:“他是我男朋友,当初我们三个一起从老家出来的。”
穆迟想起女主人和喜妹一模一样的戒指,装作了然的点头,“喜妹死了,怎么不见他。”
女主人:“他在外面做生意,一时赶不回来。”
距离喜妹死亡快要一个星期,穆迟很想知道什么原因能让他赶不回来。穆迟没有刨根问底,接受了她的说法。
女主人把穆迟带到窗户前,让他看“她”来了的证据。只见在窗户上,有一滩血,沾着几根鸟类羽毛。
穆迟打开窗户,伸长手捏下了最长的羽毛放在指尖轻轻捻着。羽毛有着细腻的触感和腥膻味,蹭到手上的血液也越发刺眼。
夜晚飞行的鸟儿视力超群,不会在玻璃上撞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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