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站在太和殿房顶，他看着广场上被皇宫禁卫军围在中央的叶孤城，冷声道：“你早已来了。”

叶孤城微不可觉的轻叹了一声，他听出了西门吹雪这五个字中隐藏的寒意。

西门吹雪虽然仅仅说了五个字，但他这种冷如冰的人口中的五个字却饱含着饱满的情绪，他欣喜叶孤城终于出现，而他的剑也终于可以不再寂寞，但这话中却同样有一丝质问，质问叶孤城为何早已出现却迟迟不现身，为何明明说好了一绝高下却非要卷入皇室的争斗，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一种背叛，并不是背叛他西门吹雪，而是背叛他叶孤城手中的长剑。持剑者当忠于剑，心不诚，则剑不纯，这是西门吹雪一直以来对剑的态度，很显然叶孤城并不是这样。

叶孤城用同样冷淡的话回道：“是啊，我早已来了，不但来了，而且还失败了。”

西门吹雪紧了紧手中的剑，道：“持剑者永不言败。”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但他们已明白各自的意思。

场中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任何人见到陆小凤都不会觉得不开心，因为只要你见到陆小凤和他说一句话你就会开心起来，或许也会被气个半死。

他与西门吹雪是好朋友，也与叶孤城见过面了，这次篡位阴谋的破灭，其中便有陆小凤的身影，但叶孤城并不在意，失败就是失败，他不会因为失败而去怨恨别人，所以他并不讨厌陆小凤，甚至他还对陆小凤赞不绝口，认为陆小凤是他平生仅见的武学奇才。

能被叶孤城如此称赞，足以见得陆小凤的天资是有多么的高。但陆小凤此时却不那么开心，他是个浪子，生性风流，喜爱喝酒、喜爱美女，他也是正义的，所以他只希望和朋友一起喝酒一起开荤笑话，却不希望朋友做错事。

然而此刻，场中的情况已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他纵然是武学奇才，但面对皇宫的众多高手却不敢说大话。同样的，对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了解，他也不可能阻止，因此只得担忧的看着他们。能让绝顶聪明的陆小凤如此干瞪眼，足以见得此时的情况是多么的危险。

...

龙凤楼，李青云去房间外掏出几个望远镜回来，将之递给掌柜的他们，这样她们可以看的更清楚。

一旁，花满楼笑了下道：“我闻到了陆小凤的味道。”

李青云道：“不是吧老花，陆小凤在皇宫呢，这你都能闻到？”

花满楼道：“若是别人我决计闻不到，但是陆小凤身上有一股奇特的味道。”

李青云问道：“什么味道？”

花满楼摇着扇子回道：“若是之前我一定会说是风流、是放荡，但现在我已明白这些都不准确，但是我跟你学了一个字，这个字用来形容陆小凤再合适不过。”

“嗯...”李青云实在想不到花满楼会如何形容陆小凤。

只听花满楼笑呵呵的道：“骚！”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他们如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字会从花满楼的口中说出，但他们又不知如何反驳，当下只得伸出大拇指道：“老花，还得是你啊，总结的真精辟，陆小凤是骚，你就是秀儿。”

皇宫内，叶孤城直视着皇帝道：“你一定很想杀死我。”

他似是在自语，因此他没有等皇帝回答自己便将目光移开，朝着围在皇帝四周的那些人影看了一眼，这些人无一不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他道：“我今日决计会死。”

他说的很肯定，但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会束手就擒甘愿等死。

叶孤城自然不是会甘愿等死的人，他虽是天下绝顶的高手，但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人不是仙，只要是人就决计不会在这么多高手的环视下，在这数不清的官兵的围困下将所有人杀死。是的，他若是想活就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将围杀自己的人全部杀死。他是孤傲的，所以事到如今，或许他可以拼着重伤争取一个逃跑的机会，但他决计不会如此。

当一个人在某方面比其他人站的更高更接近顶点的时候他一定是高傲的，他会在心眼里站在比别人高的地方俯视别人，不论他是如何谦虚或者毫无盛气凌人，但在他心里他依旧是高于你的。就像有人有很多钱，多到别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但他不会直接炫耀自己的钱多，这样太拉了，他会一本正经的说自己对钱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这决计代表不了什么，他依旧有着别人几辈子挣不来的钱，他说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高傲与炫耀罢了。

所以，叶孤城明白自己无法将这些人都杀死，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死，但他却不想死在这些人手里，如果在场只有一个人可以取走他的性命的话，那么这个人不是身份最高的皇帝，而是西门吹雪！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周身已经冷到了极点，但对西门吹雪来说，他越冷代表着他的内心越火热。

不再迟疑，叶孤城纵身一跃，站到了西门吹雪五米外。

“久等了。”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有这短短三个字。

但对西门吹雪来说，这三个字已经足够了。正所谓，高手对话，字越少，话越真。叶孤城只说这三个字，恰恰说明他已准备好。

夜深了，夜风微凉，圆月在夜空中好似一只银轮，她将点点银辉撒向地面，漫天的星辰闪烁，像一颗颗闪烁的萤火。

夜风吹着云彩，薄薄的云层将圆月遮蔽，一瞬间，夜更加黑了。

就在这一瞬，一股无形却刚猛的劲风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二人中央炸开。

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

皇宫内，皇宫外，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他们静静的看着身着白衣的二人，甚至连眼都不敢眨一下，这等画面难得一遇，万不可错过。

所有人都已察觉到大战来临前的压力，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二人同样察觉到了，他们甚至感受更深，因为他们直面着对方。

夜空中，云层飘远，圆月重新显露，黑暗被驱除，可是压力越丝毫不曾减小。

夜风停了，似乎连它也愿打扰到二人。

龙凤楼，小郭他们兴奋的说道：“要开始了！”

李青云扭头看着花满楼道：“老花，你怎么看？”

花满楼摇着折扇，沉默了一下，道：“我是个瞎子。”

他似乎又变成了原先那个正经的花满楼。

李青云复又看向远处的皇宫，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场决斗要出意外了。”

此刻场中，西门吹雪开口了，他道：“你学剑？”

场中，没有人怀疑自己听错了，西门吹雪正是这样问的，他不知道叶孤城学剑吗？他当然知道，这江湖没有人不知道叶孤城学剑，就像没有人不知道他西门吹雪学剑一样。但西门吹雪还是问了，他要从叶孤城这里听到答案，关于剑的答案。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平淡的话语，却将他的自信与锋芒展露无疑。一句话将他自己的剑解释的清清楚楚，天外飞仙，剑如飞仙、人如飞仙，人是剑，剑与人合。这是对自己以及手中之剑极大的自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自然，因为他已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他说出来别人自然会认可。

西门吹雪又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道：“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

叶孤城道：“诚？”

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诚意，才能达到剑术的巅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以论剑。”

叶孤城如寒星般的双眸忽然收缩了一下。

西门吹雪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过了许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看了一眼手中的剑，道：“学无止境，剑术更是学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应当知道学剑的人只要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

西门吹雪抬起双眸，他不再说话，也不许要再说话。

话已说尽，剑且在手。

他们之所以说这么多，并不是要说服对方，因为他们明了，在剑术一道，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而这条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改变的。但他们还是有了这样的对话，这是两个惺惺相惜的学剑之人在为对方解释自己的剑，或许，他们只是在同自己的剑说话罢了。

路无尽头，剑途漫漫。

话已至尽头，战意已满满。

剑即将出鞘，可是下一瞬，光华闪过，却不是他们的剑。

一柄绣春刀直直的插在二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