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任盈盈醒来后,悄悄向祖千秋、老头子两人说了任我行的计划,让他们前往岭南召集人手,然后带着蓝凤凰等人,前往嵩山赴会。
令狐冲则依旧沉浸在被逐出师门的痛苦中,终日纵酒痛饮,喝得烂醉如泥,原定三天后动身前赴嵩山,被拖延了好几天,直到任我行发来催促,这才向嵩山进发。
一行人行了数日,这天来到一处市镇,众人在一座破败的大祠堂中做饭休息。
蓝凤凰出外四下查察,以防嵩山派又搞什么阴谋诡计。
过不多时,蓝凤凰飞步奔来,叫道:“圣姑,快来看!”
蓝凤凰脸上满是笑容,显是见到了滑稽之极的事。
曲非烟忙问:“什么事?”
蓝凤凰笑道:“小师太你自己去看。”
令狐冲等跟着他奔进一家客店,走到西边厢一间客房门外,只见一张炕上几人叠成一团,正是桃谷六仙,俱是动弹不得。
令狐冲知道六人的能耐,看到这一幕,颇为吃惊,忙走进房中,将放在最上的桃根仙抱了下来,见他口中塞有一个麻核桃,便给他挖出。
桃根仙立时破口大骂:“你奶奶的,你十八代祖宗个个不得好死,十八代灰孙子个个生下来没屁股眼……”
令狐冲笑道:“喂,小老头,我可没得罪你啊。”
桃根仙道:“我怎么会骂你?你别缠夹!这狗娘养的,老子见了他,将他撕成八块、十六块、三十四块……”
令狐冲疑惑道:“那你骂谁?”
桃根仙道:“他奶奶的,老子不骂他骂谁?”
令狐冲又将余下五人中堆得最高的桃花仙抱下,取出了他口中麻核。麻核只取出一半,桃花仙便已急不及待,叽哩咕噜的含糊说话,待得麻核离口,便道:“大哥,你说得不对,八块的一倍是十六块,十六块的一倍是三十二块,你怎么说是三十四块?”
桃根仙道:“我偏偏喜欢说三十四块,却又怎地?我又没说是一倍?我心中想的是一倍加二。”
桃花仙道:“为什么一倍加二?那可没有道理。”
两人身上穴道尚未解开,只嘴巴一得自由,立即辩了起来。
令狐冲笑道:“两位且别吵,到底是怎么回事?”
桃花仙骂道:“不戒这个臭和尚,他祖宗十八代个个是臭和尚!”
令狐冲笑道:“怎么骂起不戒大师来啦?”
桃根仙道:“不骂他骂谁?你不告而别,祖千秋跟大伙儿一说,我六兄弟怎肯不去嵩山瞧热闹?自然跟了来啦。我们还要抢在你头里。走到这里,遇见了不戒这臭和尚,假装跟我们喝酒,又说见到六只狗子咬死一头大虫,骗我们出去瞧,结果我们刚走在前面,就突然出手,冷不防把我们一个个都点了穴道,像堆柴草般堆在一起,说道我们如上嵩山,定要坏了三位师太的大事,坏了师太的大事,就是坏了他女儿的大事,他奶奶的,我们怎会坏了他女儿的大事?”
令狐冲这才明白,笑道:“这一次是桃谷六仙赢了,不戒大师输了。下次你们六兄弟见到他师徒俩,千万不能提起这件事,更不可跟他们二人动手。否则的话,天下英雄好汉问起原因,都知道不戒大师折在桃谷六仙手里,他面目无光,太丢人了。”
桃根仙和桃花仙连连点头,说道:“下次见到这个臭和尚,我们只装作没事人一般便了,免得他师徒俩难以做人。”
令狐冲笑道:“赶快解开这几位的穴道要紧,他们可给憋得狠了。”
当下伸手替桃花仙解了穴道,走出房外,带上了房门,以免听他六兄弟缠夹不清的争吵。
任盈盈笑问:“令狐大哥,这六兄弟在干什么?”
蓝凤凰笑道:“他们在叠罗汉。”
桃花仙登时便骂:“蓝教主,胡说八道,谁说我们是在叠罗汉?”
蓝凤凰笑道:“在这里,我可不敢称教主,你还是叫我蓝姑娘吧!”
令狐冲等在房外候了好半晌,始终不见桃谷六仙出来。
令狐冲又推门入内,却见桃花仙笑吟吟的走来走去,始终没给五兄弟解开穴道。令狐冲哈哈大笑,忙伸手给五人都解了穴道,急速退出房外。但听得呯嘭、喀喇之声大作,房中已打成一团。
令狐冲笑嘻嘻的走开,转了个弯,行出数丈,便到了田边小路之上。但见一株桃树上生满了蓓蕾,只待春风一至,便即盛开,心想:“这桃花何等娇艳,可是桃谷六仙却又这等颠三倒四,和桃花可拉不上半点干系。”
他闲步一会,心想六兄弟的架该打完了,不妨便去跟他们一起喝酒,忽听得身后脚步声轻响,有个女子声音叫道:“令狐大哥!”
令狐冲转过身来,见是蓝凤凰。
蓝凤凰走上前来,轻声道:“我问你一句话,成不成?”
令狐冲微笑道:“当然成啊,什么事?”
蓝凤凰郑重道:“我们苗疆女子,不似你们汉人那么多弯弯绕绕,我想问你,你心底到底有没有圣姑?她对你如此深情,你就一点都不动心?难道还是放不下你那个姓岳的小师妹?”
令狐冲一怔,微感尴尬,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来?”
蓝凤凰沉声道:“我与圣姑自**好,情同姐妹,她为你茶不思饭不想,甚至不顾任教主的安排,执意要和你去嵩山赴会。但你却对她始终不冷不热,如此拖拖沓沓,岂非大男子所为?”
令狐冲脸色微红道:“是她让你来问我的吗?”
蓝凤凰摆手道:“是我自己要问的,与圣姑无关!”
令狐冲叹息道:“盈盈对我情深义重,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只是我刚被师父逐出师门,如今身如浮萍,四处漂泊,哪里有资格谈情说爱啊!”
于此同时,徐良也拿着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的手信,快马加鞭,追上了准备回山的定闲师太等人。
经过一番商议,三位师太答应了前往嵩山赴会,与徐良同行。
这天夜里,仪琳突然神色忸怩的来到徐良面前,轻声道:“徐公子,听说你知道令狐大哥的下落,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良笑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知道的?”
仪琳低头道:“田伯光说的。”
徐良微微有些诧异,问道:“田伯光?他主动告诉你的?”
仪琳点头道:“正是。。”
令狐冲点头道:“我确实知道令狐兄的行踪,他被岳掌门逐出师门后,在楼外楼喝的酩酊大醉,与几个江湖中人起了争执,被任盈盈现身带走了。前几天听说左冷禅要合并五岳剑派,便从苏州出发,同样前往嵩山去了,若是路上有缘,说不定还会碰到呢。”
仪琳双手合十道:“多谢徐公子告知。”
徐良看着乖巧的仪琳,心中有些不忍,便规劝道:“仪琳小师太,你性情温婉,恬静脱俗,而令狐兄洒脱不羁,行事浪荡,性格难以相合……”
仪琳听到这话,俏脸通红,呼吸急促,缓了两缓,突然语气坚定道:“徐公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想念令狐大哥,只是忘不了他,我明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我是身入空门的女尼,怎可对一个男人念念不忘的日思夜想?我日日求观音菩萨救我,请菩萨保佑我忘了令狐大哥。今儿早晨念经,念着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名字,我心中又在求菩萨,请菩萨保佑令狐大哥无灾无难,逢凶化吉,保佑他有个美满良缘,一生一世都快快活活。我也曾苦恼过,我……徐公子也认为我是痴心妄想吗?”
徐良笑容温和,摇头道:“天下唯有痴情,不许他人耻笑,你很好,就这样吧。”
仪琳听到这话,愣愣的看着徐良,轻声念道:“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公子,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保佑令狐大哥。”
徐良微笑道:“多谢小师傅为我祈福!”
两人闲谈了片刻,回到镇尾的破祠堂中。
仪和、仪清等正散在各处找寻,见徐良回来,无不喜动颜色。
桌上早已安排了酒菜,徐良收了酒壶,与三位师太简单吃了顿饭,商讨了一下如何联系众人,应对左冷禅的逼迫。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嵩山脚下,离会期尚有两天。
等到三月十五正日,定闲师太率同众弟子,一早动身上山,徐良和田伯光则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护着众人。
走到半山,四名嵩山弟子上来迎接,执礼甚恭,说道:“嵩山末学后进,恭迎恒山派定闲师太大驾,敝派左掌门在山上恭候。”
然后又说道:“泰山、衡山、华山三派的师伯叔和师兄们,昨天便都已到了。徐少侠到来,嵩山派上下尽感荣宠。”
徐良笑道:“我这么忙的一个人,能屈尊来参加你们的会盟,你们确实应该感到荣宠!”
为首的嵩山弟子脸色一黑,下意识的想要拔剑,却见徐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中充满鼓励,当即浑身一颤,心中冰冷,讷讷不敢言。
定闲师太领着众人一路上山,只见山道上打扫干净,每过数里,便有几名嵩山弟子备了茶水点心,迎接宾客,足见嵩山派这次准备得甚是周到,但也由此可见,左冷禅对这五岳派掌门之位志在必得,决不容有人阻拦。
行了一程,又有几名嵩山弟子迎上来,和见礼,说道:“昆仑、峨嵋、崆峒各派的掌门人和前辈名宿,今日都要聚会嵩山,参与五岳派推举掌门人大典。昆仑的各位都已到了。定闲师太来得正好,大家都在山上候你驾到。”
这几人眉字之间颇有傲色,听他们语气,显然认为五岳派掌门一席,虽说你恒山派对外宣称要退出五岳联盟,但掌门号令一发,你们还不是乖乖过来参加?
至于徐良,虽然剑法超群,武功极高,但这里是嵩山,而且掌门最近神功大成,再战之下,定能将其斩杀,一雪前耻!
行了一程,忽听得水声如雷,峭壁上两条玉龙直挂下来,双瀑并泻,屈曲回旋,飞跃奔逸。
众人自瀑布之侧上峰。嵩山派领路的弟子说道:“这叫作胜观峰。定闲师太,你看比之恒山景物却又如何?”
定闲师太淡淡道:“恒山灵秀而嵩山雄伟,风景都是挺好的。”
那人道:“嵩山位居天下之中,在汉唐二朝邦畿之内,原是天下群山之首,定闲师太请看,这等气象,无怪历代帝王均建都于嵩山之麓了。”
其意似说嵩山为群山之首,嵩山派也当为诸派的领袖。
定闲师太平和道:“不知我辈江湖豪士,跟帝王官吏拉得上什么干系?左掌门时常结交官府吗?”
那人脸上一红,便不再说。
由此而上,山道越来越险,领路的嵩山派弟子一路指点,道:“这是青冈峰,青冈坪。这是大铁梁峡,小铁梁峡。”
铁梁峡之右尽是怪石,其左则是万仞深壑,渺不见底。
一名嵩山弟子拾起一块大石抛下壑去,大石和山壁相撞,初时轰然如雷,其后声响极小,终至杳不可闻。
田伯光笑道:“请问这位小兄弟,今日来到嵩山的有多少人啊?”
那人神色傲然道:“少说也有二千人了。”
田伯光耻笑道:“每一个客人上山,你们都投一块大石示威,过不多时,这山谷可让你们嵩山派给填满了。”
那人脸色一红,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在一行人快要到大殿时,因令狐冲喝酒误事的蓝凤凰等人,这才走到山脚。
虽然来的是魔教妖人,但蓝凤凰拿的却是湘西鸠山派的帖子,再加上任我行重新出山,威势正盛,迎客的嵩山弟子也不得不放行。
然而,令狐冲刚登山,仿佛早就知道他回来一般,十余名汉子手执兵刃,拦在当路。
一人阴森森的道:“令狐冲几时上来?朋友们倘若见到,跟我说一声。”
令狐冲见说话之人须髯似戟,脸色阴森可怕,一双眼却是瞎的,再看其余各人时,竟个个都是瞎子,不由得心中一凛,朗声道:“令狐冲在此,阁下有何见教?”
他刚说令狐冲在此五字,十几名瞎子立时齐声大叫大骂,挺着兵刃,便欲扑上,都骂:“令狐冲贼小子,你害得我好苦,今日这条命跟你拚了。”
令狐冲登时省悟,那晚遇到桃谷六仙,交战之后,在荒庙遇袭,他以新学的独孤九剑剑法刺瞎了不少敌手的眼睛。
这些人的来历一直猜想不出,此刻想来,自是嵩山派所遣,不料今日在此处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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