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同事们拿着蛋糕簇拥着工藤理绪进了居酒屋,萩原研二不近不远地缀在后面,刚想进去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
他在走廊转角的地方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天羽谅。
就像被兜头泼了一脸冰水,萩原研二原本因为酒精还略有些模糊的思绪瞬间清醒了过来。
无他,天羽谅这个名字,这个人,实在是给他留下过分外糟糕的记忆。
萩原研二办过的多起案子中,最让他如鲠在喉难以释怀的不是那些手段奇诡的悬案谜案,反而是一件作案手法称得上是拙劣粗糙的案子。
那时的他刚进警视厅,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是一起强//『奸』杀人案。受害者是一名未成年高中女生,名叫青鹿葵,善良活泼,品学兼优,因为家境贫寒总是会在放学后去兼职赚钱来减轻家人的经济压力。
那天兼职结束后已经是深夜,因为兼职地点离家不是很远,青鹿葵为了节省车费没有打车回家,而是选择了独自一人走回去。
也就是在回家的路上,她被凶手残忍地强//『奸』杀害了。
凶手似乎是酒后行凶,凶案现场留下了很多指纹、脚印和附着着『毛』发的衣服纤维,通过这些线索,萩原研二迅速锁定了凶手并将其抓捕归案。
流程明晰,证据确凿,他原本以为这个案子到此为止就算告一段落,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后却传来了法院宣判凶手被无罪释放的消息。
萩原研二忘不了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错愕的心情,他立刻找到认识的检察官前辈鸟田守询问情况:“鸟田前辈,这个案子里指纹、『毛』发、dna、目击证人——所有证据都是明确的,凶手就是天羽谅!宣判结果为什么会是无罪释放?!”
检察官鸟田守深深地叹了口气,面『露』无奈:“萩原君,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检察方连起诉状都写好了,但是法院审判前司法精神鉴定报告出来,凶手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法院认为他在犯罪的时候正处于病发期,不能辨认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宣判无罪释放。”
萩原研二不相信:“他就这么巧刚好是精神病患者?杀人的时候还刚好处于病发期?”
简而言之,他怀疑天谷谅是装精神病骗取鉴定以此来脱罪。
“萩原君,你以为我们没想到这点吗?”鸟田守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也是警察,你是知道伪装精神病症状骗取司法鉴定有多难的。精神病鉴定同时涉及医学、心理学、法学等等相关领域的专业知识,鉴定过程复杂至极,想要蒙混过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天羽谅就是精神病患者,他没有装病。”
“那就这样算了吗?就因为他发病,所以就可以强//『奸』杀人而不用负任何责任?那个无辜被杀的女孩子怎么办?她才十六岁!”
萩原研二见过被害者遗体的惨状,他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鸟田守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萩原君,我知道像你们这样刚工作的警官内心的正义感都很强……但是没办法,这是法律的判定。也许有很多人不理解,但我们作为警察和检察官不能向大众一样去质疑结果。程序正义也许不是完美的正义,但它已经是最接近完美的正义了。”
“而且……”鸟田守顿了顿,继续说道,“也不算是毫无处罚吧。作为杀了人的精神病患者,天羽谅会被精神福利院强制收容,大概要很久才能再出来。”
萩原研二无话可说。
尽管非常不甘心,但事已至此,似乎也无可奈何了。
法院的宣判结果出来不久后,萩原研二在警视厅外见到了青鹿葵的家人。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女人,看起来远比她的实际年龄更加憔悴。萩原研二知道青鹿葵没有其他亲人了,她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她的妈妈是个聋哑人,和人交流都有困难,又没什么文化,大多数工作都没办法从事,所以一直以来只能靠做辛苦的体力活来赚取微薄的收入,她就这样含辛茹苦地一个人把青鹿葵养大。
萩原研二抓住凶手时曾经见过这个女人,虽然她悲痛欲绝几次哭到晕倒,但一直都非常感激萩原研二抓住了凶手,她没办法用语言来表示自己的感谢,所以只好把想说的话打在手机备忘录上,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谢谢萩原警官替我们小葵抓住凶手”。
见到萩原研二出了警视厅,女人期盼又忐忑地走上前,把自己提前打好的字拿给萩原研二看:【萩原警官,判决结果下来了吗?您可以告诉我吗?】
看着女人那双被生活磋磨得早早苍老的眼眸里的期盼,萩原研二感觉嗓子里就像堵上了一团棉花一样,“无罪释放”这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几次打好字,又几次删除,最终只能说:【很抱歉,因为凶手是精神病患者,在犯罪时处于病发期,根据法律规定不需要负刑事责任,所以……被判定为无罪释放。不过,他会被精神病院强制收容,接下来一辈子,应该都只能在病院里度过。】
女人好像并没有看见他前面和后面所说的话,以她的文化水平她也许理解不了精神司法鉴定之类的概念,她只是把目光久久凝视在“无罪释放”那四个字上,像是呆了很久,才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慢慢地写道:【就是说,凶手杀了我的小葵,但是不用受到任何惩罚,是吗?】
像是被那行字刺痛了一样,萩原研二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他说不出一个字。
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青鹿葵妈妈抬起头来,她眼睛里突然滚落出大颗大颗的眼泪,因为她是聋哑人,发不出声音也无法说话,所以就连伤心绝望到极点的哭泣也都是寂静无声的。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明明知道她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明明不是他的错,但萩原研二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对她道歉。
女人泪如雨下,她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看懂了他的口型,她摇着头写道:【这不是萩原警官的错。】
【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那么努力地帮我们小葵抓住凶手,真的非常感谢。】
这句感谢是女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萩原研二就从出警的同事那里听到了消息——青鹿葵妈妈昨晚回家以后,就在家中割腕『自杀』了。
……
青鹿葵一家就她们两个人,青鹿葵的妈妈安葬了自己的女儿,却没有亲人能再来安葬她,按照规定,像她这样无人处理后事的人,最后只能把骨灰随便放在无名公墓的某个角落里,没有墓碑也没有祭拜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人认识她了,不需要几十年几百年,只用几年她就会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
可是萩原研二不想忘,所以他自费买了块墓地,就在青鹿葵之墓的旁边,安葬了青鹿葵的妈妈。
至少死后,她可以长久地陪伴在女儿身旁。
这个案子没有精妙的诡计,危险的陷阱,难以破解的谜团和深有苦衷的凶手,但它却是带给萩原研二最深无力感和挫败感的案子。
青鹿葵的死,凶手无需负责。
青鹿葵母亲的死,又该由谁来负责?
这个问题根本找不到答案。
即使已经过了好久,他也还是难以忘记青鹿葵母亲那双盛满了悲伤的流泪的眼睛。
所以,在居酒屋见到天羽谅的这一刻,他才会如此地……愕然。
天羽谅现在不是应该正被强制收容在精神病院里吗?
他为什么能出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羽谅的年纪和萩原研二相差无几,有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短发,穿着精致而考究,他面『色』阴郁地望着萩原研二,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看了他多久。
见萩原研二发现了他,男人对他扯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好久不见,萩原警官。”他一步步走到萩原研二面前。
萩原研二神『色』冰冷:“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正大光明出来的。”天羽谅说,“毕竟是精神病院嘛,总不能把病好了的人一直关在里面吧?我一痊愈,当然就出来了。”
他凑近萩原研二,目光阴冷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萩原警官,告诉你个小秘密,其实我啊,根本就没病。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骗过精神司法鉴定的?很简单,因为我有个好父亲啊,不要说是鉴定一次两次了,再来一百次也是同样的结果。你知道的,有个好父亲总是能帮你摆平很多事,杀人放火都可以。哦对了,听说那个女孩子的母亲在判决结果出来不久后就『自杀』了?那可真是太可——”
没有给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机会,萩原研二狠狠一拳砸到了他脸上,天羽谅整个人被打翻在地,萩原研二扯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一字一句地『逼』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脸完全肿了,鼻血也流了出来,但天羽谅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他脸上仍然挂着那副充满恶毒意味的笑容:“萩原警官,当初你抓捕了我,这个恩情我一直都记得呢。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治疗的这些天,我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啊。所以一出来就马上想着来见你了,没想到居然有机会看到了萩原警官的另一面。”
“阳台上那个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子是萩原警官喜欢的人吧?真是楚楚可怜的大美人呢,连我都忍不住心动了。”他凑近了萩原研二,像是用牙在撕咬什么东西似的缓缓说,“真想把在青鹿葵身上做过的事,在萩原警官的心上人身上再做一遍啊。”
像是有炸//弹在脑海中轰然爆开,萩原研二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过这么愤怒甚至是暴怒的时候,他提起天羽谅的衣领把他狠狠砸向墙面,直到他头破血流才停下来,冷笑道:“你也就这点胆量了,对无辜的人下手算什么东西?真想报复我,有本事冲我来啊。”
天羽谅大笑了起来,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模样:“我不像萩原警官这么厉害嘛,的确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杀掉你身边那个柔柔弱弱的美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哦。”
他『露』出一个笃定而挑衅的微笑:“萩原警官,要不要打个赌?五天之内,我一定会让你为当初抓捕我的错误举动——下跪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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