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例会结束，曹姐等所有人走了才凑到陆承霖身边，问：“怎么样了？”

陆承霖正忙着改代码，“什么怎么样？”

曹姐挤眉弄眼地说：“聊得怎么样？”

“哦……”陆承霖抬起头，露出和曹姐一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你是问我和叶云深聊得怎么样？”

“对对对！”曹姐激动得又蹦又跳。

然而陆承霖很快冷了脸，还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着急啊……”曹姐又是叹气又是跺脚，“那句话怎么说的？我空有一身泡妞的本事，可惜自己是个妞。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出出主意？”

“你胡说什么？”陆承霖正色道，“什么泡不泡的，哪儿有你想的那么龌龊，我只是问他一些融资方面的问题，你这么粗心，转述错了怎么办？”无广告网am~w~w.

“别装了。”曹姐笑得像只狐狸，“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

陆承霖再次把手盖在键盘上，颇为无奈地问：“你看出什么了？”

“当然是……”

“嗯？”陆承霖歪了头，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眼光却变得无比锐利。

“没有没有。”曹姐立刻改口，接着促狭一笑，“我一点没看出来你喜欢叶总监。”

“你……”

曹姐早就嬉笑着跳开了，她在关门前还不忘向陆承霖比了个手势，小声道：“加油！”

加你个头！陆承霖腹诽。

他被气得不轻。

其实陆承霖也说不上自己在气什么，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原本立志要一鼓作气把代码改完的他在经过曹姐的“撩拨”后竟然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他索性拿出曹姐的手机，想要给那边发个消息。

“你……”吃饭了吗？在开会吗？累吗？

不行！不行！不行！

陆承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但又想不出更好的，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把曹姐叫回来，让她出个主意。

到底发什么好？

陆承霖放下手机，在狭小的会议室里来回踱步，终于，他还是决定用回原来的策略。

“陆总到现在都没来，是不是病了？”

叶云深正在车上，突然响起的提示音让靳沐阳一通好找，他后来才发现是叶云深的手机在响。

叶云深看了一眼，很快回复：“陆总病了？”

其实叶云深也不是对感情一窍不通的人，至少通过这几天与“曹姐”的交流，他明显能感觉到“曹姐”似乎心有所属。因为她十句话有九句话离不开“陆总”，提起陆承霖时也是明也褒暗也褒，毫不吝惜任何溢美之词。所以叶云深并不奇怪“曹姐”仅仅因为陆承霖晚到公司就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了。

很快，“曹姐”又发来消息：“也许是腰不好。”

叶云深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车子正在左转道上，几个灯都没过去，右边还不断有车试图插队，哪怕神仙来了也很难平心静气。叶云深的笑恰如一缕清泉，浇熄了心头的怒火，让靳沐阳暂且忘记了堵车的烦恼。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让叶云深在顷刻间变了一副样子。

“不可能。”叶云深回复。

其实他不该笑的，“曹姐”会这样想完全是因为自己在大家面前乱开玩笑。

“陆总的腰挺好的。”叶云深澄清道，他没有立刻把这句话发出去，而是把“腰挺好的”换成了“没有腰不好”。

消息发出去了，叶云深心中的愧疚却没有丝毫减弱，就算他向每个人解释一遍大概也无济于事，陆承霖“腰不好”的传言怕是洗不掉了。

绿灯亮起，车流终于动了。

转过弯后，靳沐阳提醒：“到了。”

叶云深点头，下车后让靳沐阳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他拿着手机走到一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出去。陆承霖不是那种任性的人，不打招呼就不去公司，说不定真有什么事。

电话接通的时间比叶云深想象的长，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越来越为陆承霖感到担心的时候，陆承霖正被突然响起的手机吓得不知所措。

他没想过叶云深会打来电话，说实在的，叶云深刚刚那一句“没有腰不好”已然让他欣喜若狂。

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陆承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通键。

“喂？”叶云深声音柔和，似乎比他还要忐忑，“你在哪儿？”

“咳咳咳……”陆承霖不是故意装病，他是真的被自己呛到了，“我在公寓，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让叶云深的心跟着揪了起来，他庆幸自己没有忽略曹姐的话，接着不无担心地问：“你还好吧？”

“嗯……”陆承霖有些心虚，“挺好的……”

声音落下，电话里一阵沉默。

叶云深在心里叹了口气，照片的事虽然是假的，但事情被宣扬出去，难免让人尴尬，所以他在那之后有意和陆承霖保持了距离。

“你……”

叶云深刚要开口，电话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属于曹姐的独特声线，“陆总，客户马上就到，您要去接一下吗？对了，要不要订餐？海鲜还是火锅？还是海鲜火锅？”

独自一人在家中垂死病中的剧本才刚开了个头，曹姐就不合时宜地出现了，陆承霖急得满脸通红，他又想挂电话，又想赶曹姐走，结果一样没做好。

还是叶云深要紧一些，他转过身，留给曹姐一个背影，好声好气地向叶云深解释，没想到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在挂电话之前，叶云深的一句话让他永生难忘。

叶云深说：“陆承霖，你骗我！”

他早该想到“曹姐”那边已经换了人，本来他是不在意的，可是陆承霖装成别人骗自己说他生病就有些过分了。

见叶云深一脸愠色，靳沐阳也不敢贸然打扰，可是那边一直在催，他只好过去提醒：“大少已经到了。”

叶云深应了一声，“嗯。”

他跟着靳沐阳进了酒店，上电梯前，叶云深还在想陆铭恩找他有什么事，等出了电梯，他便明白了。

陆铭恩正等在外面，见到他后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叶云深故意没有过去，而是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冷声道：“又让我陪酒？”他还记得很久以前也是这样，说什么公司出事了，让他千里迢迢跑过来，结果就是为了陪别人喝酒。

陆铭恩不以为然，“你怎么每次都把话说这么难听，什么陪酒不陪酒的，就是和朋友们聚一聚。”

叶云深转身要走，毫不客气地说：“要聚你自己聚。”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我就说要我亲自来吧。”

叶云深顿住脚步，他认得这个声音，上次也是这样，他本来要走的，客人过来留他，他也不能不给面子。

叶云深换上了一副意外的神情，转回身责备陆铭恩，“真是的，你怎么不说刘总在……”

其实他还是有一些私心的，上次就是从刘总那里得知政府有意向部分智慧农业企业给予补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说不定又有什么新政策。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叶云深醉得不省人事，被靳沐阳抚上后座。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靳沐阳接了一个电话，他先是毕恭毕敬地点头，然后断断续续地提了几次“叶总”。

叶云深皱紧眉头，问：“谁的电话？”

坐在副驾驶的靳沐阳吓了一跳，他以为叶云深睡得很熟，根本不知道他在打电话。

他赶忙回头看了看，叶云深的西装外套不知道丢哪儿了，上身只穿一件衬衫，领口敞开着，领带扯了一半，明明是很狼狈的样子，却一点不觉得难堪，还意外地保持着应有的风度。

他的脑中竟然闪过一个念头——难怪陆承霖会深陷其中。

靳沐阳不敢再看，慌慌张张地解释：“是大少的。”

“是吗？”叶云深反问，眉头皱得更深。

似乎是看出叶云深不太相信，靳沐阳把手一伸，“要不……您来听？”

叶云深看了他一会儿，手心向内，四指向下，挥了挥手，有些嫌弃似的。

靳沐阳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刚要转回去，注意到叶云深在微微发抖，又问道：“是不是有点冷？要不要关掉空调？”

叶云深缓了缓，才说：“不用。”

他并不觉得冷，就是胃疼得厉害。

绵延不断的疼痛让叶云深再难分出一点精力，他疲倦地闭上眼睛，靳沐阳也转了回去，继续和那边的人说着什么。

第二天，陆承霖真的没去公司。他告诉曹姐自己要出差。

“去哪儿？”

“回家。”

回家也算出差？

曹姐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别人回家是真回家，陆总回家八成是去要投资的。曹姐兴奋地搓手，等资金一到，他们就可以涨工资啦。

陆承霖一到家就去找了陆怀谷。

陆怀谷正在露台侍弄花草，看到陆承霖回来了颇为意外，更让他意外的是，陆承霖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我想要叶云深回来。”

“不行。”陆怀谷也没问他为什么要叶云深回去，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

陆承霖并不气馁，“为什么不行？是不是因为照片的事？”

陆怀谷转过身，继续给兰花浇水。

“照片的事是个误会。”陆承霖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下，他一再强调自己和叶云深没有那种关系，照片也只是因为角度原因造成的错位。

陆怀谷放下浇水壶，拿了一把剪刀，随着“咔嚓”一声响，连着枯叶的树枝栽了下去。

“不是因为那件事。”陆怀谷说。

“那是因为什么？”

陆怀谷当然不能说他在继承人的问题上改了主意，只能态度强硬地说：“这个不用你知道。”

“为什么！”陆承霖控制不住地大喊，“从小到大，您一直把大哥当继承人培养，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怨言，谁让他来得比我早，这就是我的命，我认。毕业后，我也没想过进公司，而是选择创业，我处处为他着想，他又是怎么对我的？一开始说的好听，派个人来帮我，现在正是融资的关键时期，他偏偏又把人叫回去，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有在乎过我的想法吗？”

陆承霖把积蓄已久的怨气一股脑地倾泻出来，然而陆怀谷不仅不为所动，还用一句话让陆承霖变得哑口无言。

陆怀谷说：“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那张照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