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没有来教训他们,他们就没有罪;但如今他们的罪无可推诿了。
——《约翰福音》 15:22
卢德:「但是我拒绝!」
一时间教堂内繁杂的音波消失,鸦雀无声中我还做出个相当豪迈的坐姿,但看来没人看得懂这个典故,那就算了。为了获得视觉优势,我站了起来。
安息:「啊...为什么?」
卢德:「我反而想问,我为何要拯救你们?」
安息:「阿加雷斯大人,请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不是有那个大能吗?」
卢德:「族长,我不清楚你们的文化风俗是如何,但一般来说,做得到不代表会去做。我也有能力用一根指头把你们全数消灭,但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没有理由啊。」
安息:「这...」
难陀:「噗...」
喂还不能笑出声啊!好吧,至少难陀看懂了我想做什么。
与未知的对手接触时,马上坦诚地显露自己的底细无疑是愚蠢的。原则上,只有「逞威」和「示弱」两个选项。考虑到我的低战斗力,这里逞威是比较好,简单的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啦。
卢德:「没有任何利益就帮助人的家伙可不存在。就算有那也是神吧...然而我不是神呢。你们想我行动的话,必须得给我什么才行。」
安息:「您说给您...我们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不用再跟他说下去了!」
人群中一个人大呼并站了出来,此人眼神如火般燃烧,声音尖而厉,发色及衣着皆艳蓝,留一条几乎贴地的高马尾。
他(她?)无视尴尬气氛,坚决地以「我有异议」的姿势指向我,在满面迷惑的群众中鹤立鸡群。
「事实已然明显,这个人根本就是恶魔的使徒,专门来欺骗我们的!他根本没打算救任何人啊!大家看他那不肖的丑貌!」
卢德:「喔~」
没礼貌的孩子啊,我样子可正常得很!当然,作为有教养的成年人,我没把不爽的心情放在脸上,只是看着他一边指着我一边从人群中走出来。旁边似乎有个粉红色的家伙想制止他,却以失败告终。
安息:「菲比,你不可如此无礼...」
「我不过展现出族人之心而已!这个人倘若有真心,一开始就可以救我们的!但却要说这么多废话,他不是骗子是什么!」
卢德:「你是这么想的吗?你叫菲比是吧?」
皎月:「你这虚伪者没资格叫我的圣名!我之名乃神容之转生?皎月?六列?菲比?挪得!你得称我为皎月!」
卢德:「好的,皎月,我先问一句,你在族中的地位很高吗?」
皎月:「呵,正是如此!我乃挪得堂堂第六列,骄傲的战士!我可不会像某个胆小之人那样怕你!」
卢德:「安息族长,你们名字中的列果然是位阶一类的东西吗?」
安息:「是的,皎月虽是第六列,但此时此刻已是我族第一的战士了。请您原谅他的无礼,他年纪尚小...」
皎月:「族长!」
话又说回来,挪得族人的年纪从外表上很难判断,不如说,我连他们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说到这里,同样年龄不明的正王,亦即红毛先生也冲出来插嘴。
正王:「菲比!为何你总是如此无理取闹!这位大人当真不是恶魔啊!」
皎月:「啧,闭嘴啦!白痴闪!你有什么证据可辨明!?」
正王:「此身正是证明!如果他是恶魔、不可能大费周章救我!睁眼看清楚啊!」
皎月:「那正是他欺骗你的技俩啊!你根本没有我聪明,你又懂什么!你不过是白痴!」
正王:「你...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你会面对族人说出这种话!」
皎月:「那是因为我说的是事实!十五列!」
正王:「下次就不是了!」
安息:「又...又开始了...真的十分抱歉,阿加雷斯大人,这是我的责任...他们都只是孩子,所以...」
卢德:「没事,我不和孩子计较。」
倒不如说我挺希望他们继续吵下去,他们愈丢人,对我愈有利。敢在魔王面前打情骂俏,这对笨蛋也算是相当了不起的喜剧演员呢。
不过,他们的声音像未开始青春期的少年,加上本身就如孩童般细小,有点烦。我可不喜欢烦人的孩子,即使他们外表挺可爱也不行。理性模式全开!
卢德:「安息族长,我只是猜测,是否因为那位皎月的位阶比你高,所以你不能直接喝止他?」
安息:「正如您所说...真是太丢险了,我以族长身份代替他道歉。」
卢德:「不用,我不需要代替的歉意。」
一蓝一红两人快要吵到动武时,我让难陀配合我使用「邪龙」技能。
卢德:「安静!!」
众人无不冷颤,数十对圆圆的眼睛猛然盯着我。
虽然之前没什么机会用,但「邪龙」这个能力有精神威压效果,和蛇尾鸡的定身术有类似功能。当对象是这群困窘又虚弱的智慧物种,那效果更是倍增。更不用说,还有我和盘丝的气势在压场呢。
在不安的空气中,我不慌不忙地开口。
卢德:「安息族长,你身为一族之长的原因是?」
安息:「因为我是族人中间岁数最大的一位。」
卢德:「我想也是。与此相比,皎月,你为何认为年轻的你能盖过族长的说话呢?」
皎月:「我才没有做出任何错误之事!我只是代替族人说出——」
卢德:「你一个人能够代表所有人吗?」
皎月:「当、当然可以!这些都是真实的心——」
卢德:「那族长和这位正王的意见呢?难道不是被你无视了吗?你到底代表了谁?」
皎月:「这...他、他们只是被你骗——」
卢德:「谁能判断?由你一个人判断吗?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皎月:「你...!你不要再——」
卢德:「就因为你一个人的冲动,而害得所有同胞惨死的话,你打算如何负责?」
皎月:「我...我会...用自己的性命——」
卢德:「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的性命抵得上所有人吗?」
皎月:「不是...我——」
卢德:「告诉我,你如何负责?」
皎月:「我...我...」
卢德:「退下!!」
皎月:「…」
安息:「好了,菲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族,但请你先坐下吧。可以吗?」
皎月:「知...知道。」
在对方说话途中一再打断,虽然相当无礼,却是种非常有效的心理攻击方式,加上发动中的邪龙技能更是威力非凡。用现代词语来表达,其实就是所谓的「压力面试」啦。虽然显得我像个坏蛋,但我真不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小鬼啊。
安息:「请容我再次道歉。」
卢德:「没事,只是稍微影响了心情——你知道,在被如此无礼地对待后,还得大发慈悲地援助你们,还是需要相当好的心情呢。」
安息:「请不要这样说,还请您开恩...」
卢德:「没什么开恩不开恩的,我再强调一次,重点是我会得到什么好处。都听好,除了安息族长外,位阶最高的三个人都给我站出来。」
皎月:「呃…」
卢德:「你也要,别浪费时间了。」
少许犹豫后有三个人站了出来,皎月、刚才尝试阻止皎月的粉毛,以及正王。
皎月一脸良家妇女被迫卖身的表情,喂,我还没说要干什么啊!?
虽然也确实和卖身差不多啦。
卢德:「这三个人,再加上族长,都要给我。」
我轻描淡写的发言如撮盐入火,再次激起了群众反应,累积的不安一瞬间又爆发成了惊慌。而最为手足无措的,显然就是被我指名的数人。
安息:「阿加雷斯大人,您的意思是...」
卢德:「就是字面上的的意思,你们三个的人身权将全部归我所有。」
皎月:「你、你想对我们做什么!混蛋!」
卢德:「注意你的用语。简单来说,你们都要卖命给我,我可以命令你们做任何事,你们拥有的一切都将属于我,连性命都能随时回收。用宗教角度来说明的话...就是所谓的出卖灵魂吧。」
正王:「这...大人,请容我询问,只要我们愿意牺牲自己的灵魂,您就应许拯救我族吗?」
卢德:「不是,别误会。这只是你们的诚意。」
皎月:「你...你说诚意!?你把我们——」
卢德:「没有错!这只是诚意,或者说是类似礼节、仪式的东西。你们几个不把灵魂卖给我的话,我就不会接下你们的恳求。而我拯救你们族人的真正报酬是,你们全体都要收纳入我的统治中,并且,你们要放弃现在的宗教信仰。」
安息:「阿加雷斯大人,请原谅我的粗鲁,但这实在太...」
正王:「您、您说要放弃信仰...这暂在是难以接收!会否有点超过了...」
皎月:「开什么玩笑!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你有良心吗!」
「不讲理!」「太过分了!」「你怎能侮辱我们的神!」「不要再忍他了!」「卑鄙无耻的恶魔!」等声音如浪潮般涌入我双耳,连被我叫出来的几个人都坐不住了。
和我预想一样。
卢德:「闭嘴!!」
盘丝和难陀放出最高程度的杀气,转眼间又压倒了所有人,就像用无形的手强行合上所有人的双唇,再抓住他们的头看着我。
卢德:「你们说我不讲理?你们把作为魔王的我带到此不毛之地,又突然被你们毫无理由地袭击,是谁先不讲理?」
卢德:「你们忽然恳求我的帮助,却又单方面对我满心猜疑;为了满足你们麻烦的安全感,又要求我展现诚意,我就把白蜘蛛的身体交给你们处置,而你们却并未对此表示一丝感恩,是谁先不讲理?」
卢德:「你们当着我的面像幼童般争吵,又以子虚乌有的粗言秽语辱骂我;现在我只是要求你们给予应有的一点点诚意,既没怪责亦没怨恨的意思,得到的却是此等反应。现在是谁不讲理呢?」
众人无法对应,像一群被上司责备而颤抖的杂鱼员工,连正眼都不敢给一个。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拜难陀和盘丝的威吓力所赐,但只要在气氛上达到「听起来是我比较有道理」就可以了
话虽如此,会不会说得太过火呢?我必须承认我刚才的演技混入了一点点个人情绪,不过我也有我的目的要达成啊。
首先,这些人力我是志在必得。为了应对未来的潜在危险,有更多人听令于我是必要的。况且我还不能完全信任盘丝,有一群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人供我使唤是相当理想。
人多好办事嘛!
其次,我需要情报。族长很聪明,他说话时把详情都略过了。他大概猜到我作为外来者很需要情报,这样我只能留他们性命。
当然啦,可以的话我也是想用友善的方法,但从这些人的反应来看,明显就是些欺善怕恶的家伙,和人类倒是没什么区别。要是唯唯诺诺地有什么就给什么,恐怕他们都不会心存感激。对付这些家伙,就得把自己弄得像个最终Boss那样。
要觉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话,那就这么认为吧,小命要紧啊!
更重要的一点,这些人虽然一幅难民模样,但不代表我就把他们的发言照单全收。要是他们个个是影帝那怎么办?我也必须试探一下他们。
因此我才会说出要他们弃教这种过激的要求。对,我故意的,我也没笨到不清楚宗教信仰对一个民族来说有多重要。事实上,我并不会真的实行这条命令,不过是为了好好观察他们的反应而已。
比如说,如果他们很干脆地说「好」的话,我就必须怀疑他们是在演戏了。
啊,当然,作为「诚意」送给我的四个人我是要定了。这可是订金啊!坚持不收订金不做事!这可是作为一个成年人血的教训。
总之我可不会客气了,就继续当我的「恶役」。
卢德:「你们最好搞清楚,从你们请求我帮忙的那一刻起,选择权就在我,而不在你。」
难陀:「愚昧之辈啊!我主现赐隆恩,汝等只管欣然接受,尚不会误触吾等逆鳞。若汝等不领情,恩将仇报,且不能怪责我等不留情!」
很有兴致嘛,难陀。
那么,要说的话差不多就是这些。现在就等着被吓得灵魂出窍的家伙们做出决定了——虽然我好像没给他们多少选择权就是。
安息:「...我为我族的无礼道歉...这事我无法一个人决定,还请稍等。」
和几分钟前的菜市场相比,零星的讨论在死气沉沉的教堂里开始了。与其说是在说服族人,安息族长现在感觉是在安抚。刚被我狠狠教训完的蓝毛皎月发呆发到怀疑人生,红毛正王更是直接吓到跌在地上鸭子座了。嗯?还有个粉毛来着?从刚才就一直没作声,存在感好低啊你。
无论如何,结果已是板上钉钉。
安息:「阿加雷斯大人,我们都了解您的意思了。挪得族的灵魂、信仰、未来就奉献给您了。请您拯救我们吧!」
卢德:「我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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