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来到贾代儒的家中时,贾代儒夫人朱氏已经给他布置好了房间。虽然是尽量仔细安排了,但她还是担心贾琮会嫌弃家具床舍简陋,自家和荣国府是压根不能相比的。贾琮再是庶子,明面上也不能亏待了的,衣食住行,比起他们这样的落魄旁支来,还是要好上许多的。贾代儒和贾琮暗中谋划的事情,为免节外生枝,是瞒过了老妻的,因此朱氏只知道贾琮是因贾母阻碍他科举和命数克着了宝玉之故才被出继的,生怕他不甘不愿,不免心下忐忑。
待见到贾琮熟门熟路,径自去房间里安置下来,并无一丝挑剔勉强之色。来与自己和丈夫见礼时,很自然地改口称呼为祖父、祖母,情态亲密恭敬,朱氏心中才轻松下来,不由得满面含笑。贾代儒也手捻着长须,欣慰不已。
“祖父,祖母,”贾琮这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孙儿马上就要全力备考,家中诸事是顾不上了,就要劳烦祖父祖母辛苦料理了。”
贾代儒点头道:“琮儿你只管放心,准备你的考试才是正经事,家中事自有我与你祖母呢!”
“我出府时,我奶嬷嬷一家在那府中也尴尬,因此也跟着我来了,他们的身契东府也给了我。”贾琮说着,拿出苏嬷嬷一家的身契交给贾代儒:“苏嬷嬷照顾了孙儿多年,对孙儿一向忠心尽责,孙儿想报答她,就让她在家养老,月例照发。那府中也分了些产业给我,孙儿想着,家中无人会做生意,那铺子可以寻牙人租出去,每年收租金吧。田庄就让我奶哥齐平安管着,他做事还算妥当,懂些经营,人也靠得住。”
贾琮早有打算,苏嬷嬷是他的奶嬷嬷,地位不同,在贾代儒家中会有些尴尬,放出去带薪养老是最好的,反正还有齐平安作为心腹随从呢,苏嬷嬷也不会有意见。
“另外,”贾琮犹豫了一下:“那田庄和铺子,我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得到功名,至少是个举人,或者更上一层的,那就还给那府中可好?我不想到时那府中人说,我是沾了他们的恩泽,依仗着来拿捏我们。”
其实,贾琮是想到了贾府终会被抄家,落魄时自会到处寻靠山救济,自己并不想被他们记挂上,但若是不管不问的话,也会惹来非议,人言可畏。他打算好了,到时就把分家时得到的财货全部奉还回去,有庄子有铺子,贾家人尽可以借此节省着过活了,当然想像以前那样奢靡快活是不可能的了。这样,任谁也说不出他的不是来。
贾代儒想了一想,贾琮坚决与荣国府划清界限,对他们夫妻来说也是好事一桩,这说明贾琮打算全心全意地孝顺他们。若是贾琮真地能得到了功名,前程就不愁了,几个小田庄、铺子,那也就不算什么了。士子只要考中了举人,就不用为钱财担忧了。举人能免除数十人的劳役和三百亩田税,一家人沾光,光省下的田税就是一大笔钱了。就是家中没有那么多田地也无妨,凭着这个免税的特权,给人挂田,就可以衣食无忧。如果再考取进士,那就更了不得了!
“那也好,到那时,就随你的心意办吧。”贾代儒满口答应了下来。
“其实,祖父,我也另有来钱的门路。”贾琮见贾代儒爽快,于是也把自己写话本子,赚了不少钱的事和盘托出。古人极重血脉,他现在是贾代儒独孙,根本不用在钱财上防着他们夫妻俩,为了让他们安心,也选择了以诚相待。
“世外客,琮儿你居然就是世外客?”贾代儒大吃一惊,嘴都张得大大的。
世外客撰写的探案话本子在京城里颇为出名,族学里的学生们读书时都有偷着看的,他没收了来一看,也觉着写得情节曲折,思维缜密,十分吸引人,不像一般的话本子那般庸俗,当时还感叹这世外客不知是何方的才子高人。再想不到就是贾琮在他和荣国府诸人眼皮子底下写的,居然还能瞒得滴水不漏?
这么看来,琮儿真是个心中大有沟壑的孩子,算起来,他开始写这话本子时才多大啊?贾代儒暗暗吃惊,也叹息着荣国府不能识人,把珍珠当做了鱼眼睛,在他看来,日后贾琮定然会比贾宝玉有出息。嗯,他们夫妻无意中捡到了宝了,真是幸运。
好了,现在他不用担心家底不丰,日子窘迫,若贾琮读书不成,可没什么财产可继承了。就凭贾琮这写话本子的本事,就能把日子过得不错。
“好好,琮儿,果然不凡,当初我就没看错你!”贾代儒喜滋滋地道,又急忙嘱咐“不过,现如今童试要紧,话本子可暂且停下,免得分心!”。
“祖父放心,我已经停下了。后日起,我就整日读书,全力备考了,族学就不去了。”说着,从身上拿出不少银票来交给朱氏,恳切地道:“祖母辛苦操持家务,这些银子您收下,日常多买些好东西补一补。您和祖父要保重好身体,还等着享孙子的福呢!”
朱氏笑得合不拢嘴,推辞道:“琮儿,你有这份心意就成了,银子你自己收着,家里开销尽够的,无需你操心!”
“琮儿给你,你就收着吧!”贾代儒满心欢喜地道:“留着给他日后办亲事也好,省得他少年人手中散漫,胡乱花费了。”
贾琮抿唇一笑,贾代儒夫妻这实在过日子的人间烟火气,让他觉得很是亲切,忍不住想起了前世的爷爷奶奶,心里顿时就柔软了起来。而且,虽然也有自己的考虑,但贾代儒确确实实是救他于水火之间,对他有恩。他一定会孝敬这对老人,让他们余生安乐的。
第二天,贾琮清晨即起,和贾代儒说了一声,要把些杂事处理好,于是带着齐平安就出了门。
他们先去车行雇了辆车,也不要赶车的车夫,齐平安自己赶着,还拿着帽子遮了脸,乍一看去根本认不出来,贾琮钻进马车,放下车帘。
他们先去了书铺,去与陈书商见面,贾琮拿出最后写成的一本话本子来交稿。这是他听到贾母不许他单独参加童试的消息后,心中愤懑无比,生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段时间,他在坚持读书之余,深夜里还写作不辍,用来转移自己情绪,写出的一本书。
陈书商得知了贾琮已经出继的消息后,感叹了一回,但转念一想,随即又恭喜了贾琮。贾琮的话本子销路甚好,前面印制的还不断有人来买,再版了好几回。这么写下去,钱财是不缺的。如果能再得个功名,那更是锦上添花,似乎还能用来宣传。
贾琮心有沟壑,这他早就知道,还是个小小少年时,就能写出那么缜密曲折的探案故事,悄悄地给自己攒下一大笔家当来。他心中暗自思忖道,这出继一事,怕是其中大有蹊跷的。可惜啊,这大好的子嗣,大家族却拱手推出去了。
陈书商是个很灵通的人,鉴于贾琮已是出名的作者,他主动提议,两人重新签下了合约,商议了新的酬劳和分成,比起原来的,对贾琮更加有利些。
但更加让贾琮欢悦的是,这回,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用着自己的名字,不必再藏着掩着了。当他一笔一划地写下落款时,手中的笔不禁微微一顿,感慨万千。
百般谋划,十分隐忍,他终于可以走到了阳光下,挺直了腰杆做人了。这一路行来,可真是不容易!
从书铺里出来后,齐平安又径自赶着车往城外去。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城外一条小河边。在一片绿荫掩映下,坐落着一所不起眼的青砖小院子。贾琮下了车,吩咐齐平安在车上等候,自己慢慢地往院子里走去。
“马道婆!”贾琮对着坐在院子里木椅上的中年女子叫了一声,淡淡地道:“这处院子还真是挺难找的,你果然挺有算计的,早早就为自己安排下了后路。” m..coma
“琮哥儿,”马道婆警惕地望着贾琮道:“你已知道我这处地方了,约我在这里见面,可有什么事吗?”
想起贾琮那神秘莫测的未卜先知,自己又有把柄捏在他手上,马道婆到底不敢造次。她赔笑道:“琮哥儿,你要我做的,我都已经不折不扣地做了。如今,我听说你已经得偿所愿地出继了,我还能帮着你什么呢?”
“不用你再做什么了。”贾琮从怀中抽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她淡淡地道:“自此,咱们银货两讫,再无瓜葛了。日后无论你对着谁,有些话可再别提起,否则就别怪我无情了!”
马道婆一愣,随即接过银票道:“这是自然,琮哥儿放心吧,贫道和你再无相见之日!”
“如此甚好!”贾琮说着,干脆利落地转身欲离去,忽然问道:“这位真人看着有些眼熟,和在下以前见过吗?”
马道婆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急忙答道:“小公子并不认识贫道,贫道在贾老太君处见过小公子一面。因老太君特别指引着贫道,要看小公子面相,因此记得。”
“不错,就是这个缘故,我倒是忘了!也是,只有一面之缘,荣国府中来往的道姑尼姑甚多,怨不得我没什么印象。”贾琮意味深长地道。
“正是如此!”马道婆知道这是贾琮要和她统一说法。
“那么,道长,再见了!”贾琮挥挥手,这次真地离开了。
马道婆望着那步履矫健,远去的身影,摸了摸手中的银票,长长吁了口气。对着这个不知深浅的少年,还是敬而远之,不要再扯上关系吧!
这两件事处理好了,贾琮就放下心来了。从第二天开始,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专心准备考试。
转眼间,就到了童试的时间。贾代儒本也有几个读书人的朋友,都有秀才的功名,早早地请了他们各自来指导了贾琮一番。此时,自然由他们具结作保,朱氏忙乱着打点进考院所用的笔墨纸砚和吃食等,准备得非常妥帖。
贾代儒本想亲自送贾琮到考场,贾琮担心他年老体弱,怕人多被冲撞了,执意不肯,只让齐平安驾车送自己去。贾代儒夫妻只好在家门口殷殷嘱咐了一番,再目送着贾琮坐上马车,身影渐渐远去。
本朝的童试要考三场,分别是明经、明法和诗文。明经明法是考对四书五经和本朝律令的掌握,这些贾琮自小就记得非常熟练,写来毫无错漏。诗文一项,虽然他不是那等惊才绝艳的大诗人,但两辈子的积累加起来,诗文也颇有可观之处。三场考下来,贾琮心里就有了底,觉得应该不会差。
贾代儒却是比起贾琮还要紧张几分,不过,等到放榜之日,他多日的忐忑不安便化作了不尽的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读者们的支持。如果读者是因为文不好打负分,我是可以接受的。但因为三观和意见和你不一样,就拿着打负分发泄。呵呵,真当人人都是你妈吗?就是你妈,也不会这么惯着你!感谢在2021100400:06:082021100500:1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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