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人对史湘云如此不客气地说过话,史湘云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但不知为何,对着贾琮,她却不由生出了几分畏惧之心,或许是贾琮的态度凛然有威,看着她的眼神也毫无温度的缘故吧,她不禁往后缩了缩,不敢再回嘴。
距离贾琮出府,只不过才两年时间,贾琮就出落得如此有气势。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更有人往深处思索,回忆起昔日来,不禁暗暗心惊。
“孙嬷嬷此举可恶,但她毕竟是迎春的奶嬷嬷,也不好对她太严厉,放她出去罢了。”王夫人开口说道。 m..coma
“政婶娘,”贾琮抿了抿嘴唇:“之前迎春姐姐就开恩不欲再追究,给她一个体面,她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但迎春姐姐的好意,她却是全不放在心上,行为贪婪恶毒。她就是一个以下犯上的明例,荣国府中比她更有资历,更有体面的奴才们都会旁观看着对她的处置。今日里若是纵容了她,日后府中如何再去管别人?”
“论理,我已经出了府,原不该对府上事指手画脚的。只不过,”贾琮心中冷笑道,今天就要乘着这个机会让贾家颜面上难堪,免得她们以为自己会顾忌着以前的关系,再得寸进尺。说到底,有什么样的主子,就会养出什么样的奴才来。
“我家小门小户的,自然不能为凭。但是,我的老师王东铭,可是山东大族,当世大儒,他家中门风也是极为人称道的,下人们也都循规蹈矩,不敢逾越。”贾琮悠悠地道:“他定下的规矩就是:下人们若是无心犯错,尽可以宽厚饶过;但存心不良,则严惩不贷!任何人,不管是签下身契,刚刚进门的;还是几辈子在家中效劳的,有头有脸的,都没有例外。”
“老师有一只喜欢的古董花瓶,放在书房的案几上,亲自插花以自娱。一名小厮新进书房做事,每日里都仔细打扫,非常勤勉。一日擦地时却不小心撞到案几,打破了那价值不菲的花瓶。但老师也没有动怒,只罚了那小厮三个月月钱,吩咐他下次小心,就此作罢。这是老师宽厚仁善的一面!”
“又有一回,有人禀告,家中有位管事嬷嬷克扣了一位老姨奶奶的份例,派人查证了,发现情况属实。其实,老师的父亲还在世时,老师与那位老姨奶奶相处并不和睦,所以那管事嬷嬷就是看了这一点,料想无人会为那老姨奶奶做主,才敢那么做的。老师听后,却是立刻就派了人去彻查。之后,那管事嬷嬷被打了四十板子,革去管事差事,送去了庄子上做活。那管事嬷嬷是家生子,也当了二十来年的差,因从前和那老姨奶奶结怨,才做下这样事来的。平日里她人缘不错,为她求情的人不少,有主子,也有奴才,纷纷恳请老师宽恕她一回。”
贾琮淡淡地道:“老师却说,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老姨奶奶再如何身份不济了,也是主子,不该被奴才欺凌。你们来为了那管事嬷嬷求情,看似宽仁,却是破坏了法度。规矩一旦破坏,便再难以让人遵守。今日放过了她,来日里必定也有人会有样学样,那时,自己这个当家的人该如何处置?所以,老师喝退了他们,没有给任何一人面子。”
“自此之后,家中人无论是主是仆,都知道老师赏罚分明,宽严有度,各自谨守本分,再不敢触犯了家规。”
贾母听了也满面悻悻的,这岂不是在说贾家治家无方吗,简直是往她脸色扇了一巴掌。但她也不好说王东铭的做法不对,人家是有名的大儒,桃李满天下的,如今的荣国府可不敢得罪了。她嘴角一抽:“王先生书香门第,果然与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同,唉,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伯祖母,规矩虽有不同,道理却是相通的,正如百川终会汇流入海一般。”贾琮沉声道:“我之所以主张要严惩不怠,是因为她欺凌的人是迎春姐姐!”
“你与迎春倒是姐弟情深!”贾母意味深长地道。
贾琮毫不客气地道:“伯祖母,或许说是同病相怜更加恰当一些!”
不看贾母难堪的神色,贾琮语气愤然道:“迎春姐姐和我一样,自小就没了生母。但我比她还幸运一些,毕竟是个男丁,奴才们还不敢太欺负上来。而且,我的奶嬷嬷是个好人,因我生母生前对她不错,她就把这情分回报在我身上,对我尽心尽力。可就算如此,我也是受过那些心地不正的奴才暗地里拿捏的。譬如,我时不时要给厨房里赏赐,否则,送来的饭食要么是冷了,要么就是不合口味的。可明面上,她们又没有克扣一星半点的分例,让你有苦说不出。”
他指着探春等人道:“这些,姐妹们其实也是有体会的吧?你们公中采买送来的胭脂水粉,多是品质低劣的,一半儿都不能用的,要自家另外拿出钱来,让奶嬷嬷、奶哥子出去再采买了好的来。主子们受罪,奴才们却吃肥了,主子们受制于奴,那不是宽仁,那时养虎为患,治家无方!”
“可你们还是比迎春姐姐处境要好些!你们的奶嬷嬷还算不错,而且,也不像迎春姐姐那般......”贾琮把后面那句“无依无靠”咽进了肚子里,这样说出来,可是会落人口实的,贾赦、邢夫人还在呢。可大家都明白了贾琮的意思,均默然不语。
贾琮又对贾探春和贾迎春道:“探春姐姐你性格刚强,不像迎春姐姐那般绵软;惜春妹妹又是东府珍大爷的嫡亲妹妹,在这府里是暂住,也有自己的脾气,下人们等闲不敢开罪;”,林黛玉、薛宝钗他直接略过,她们又不是贾家之人。
“本来奶嬷嬷就是最有责任教导照顾姐妹们的,可这孙嬷嬷却依仗着自己奶过迎春姐姐,瞅着迎春姐姐好性儿,极尽压榨之能事。我看呢,她是把自己当做老太太了,恨不得主子们反过来孝敬她才好!”
“我且问你,你做奶嬷嬷时,难道府里没给你月钱么?奶嬷嬷的月钱比起普通丫鬟来,可高出了许多。各样赏赐,也从来少不了你们的。就这样,还贪心不足的。你拿了迎春姐姐的贴身首饰去当,难道就没想过,会给迎春姐姐招来多大的灾祸么?”贾琮冷笑着对孙嬷嬷道:“也是迎春姐姐心太软了,依着我说,她就不应该劝你回去养老,这样的恶奴直接送官,盗窃主人财物的,一顿板子打不死,也要远远地流放了出去”
“老太太饶命啊!太太开恩哪!”孙嬷嬷被贾琮那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语吓得毛骨悚然,哭喊起来:“老太太开恩啊,老奴再不敢了!老奴只是一时贪心,可没想过要害姑娘啊!”
又转头哀求贾迎春:“姑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也帮我求求情吧!”
贾母看了看贾琮,恍惚了一霎,他身上那股凛然气势让她吃惊,眼下荣国府无一人能如此。这也提醒了她,眼前的贾琮身份已今非昔比,手段强硬。她叹了口气,对王熙凤道:“凤哥儿,把孙嬷嬷的身契还给她吧。也不必送官了,全了这主仆情分吧。”
孙嬷嬷还不甘心地求恳,虽然贾母的话免了她的这牢狱之灾,但她不想出去,她舍不得在贾家的好日子啊!
贾母也不再理会,旁边过来两个婆子,半拉半扯地把孙嬷嬷带了出去。老远,还传来她的求饶声音。
“伯祖母,”贾琮又朗声道:“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来是迎春姐姐性子太软,这个要慢慢调理过来。二来,也是她没学过管家,才被奶嬷嬷辖制住了。伯祖母当了荣国府多年的家,声名赫赫,何不闲暇时也把这管家的门道教授姐妹们一二?”
贾母苦笑了一声,摆摆手道:“我现在年纪也大了,不过是个老废物了,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气和精神?”
“那么,琏二嫂子处理家务时,带着姐妹们观摩一番也好!”贾琮又提议道,他知道王熙凤自然不想找这麻烦,但他就是不想让她舒畅了。如果不是她默许,那孙嬷嬷能进来哭诉吗?自然,王熙凤也是揣摩到了了贾母的心思,才这样做的。
其实,贾琮还没想到的是,王熙凤还有另外一层心思。自贾琮考取了进士后,贾赦对着她都没好气儿,邢夫人也是冷嘲热讽地指责她手狠,贾琏也慢慢地生出了疏离之心,她心中对着自己的公婆、丈夫含着怨愤,也恨上了贾琮。在她看来,如果贾琮不是那么出息的话,她根本不会那么处境尴尬!
今日见着贾琮那么得意体面,语句中对着老太太也半点不恭顺,王熙凤心中先就不忿起来,不过是个低微的庶子,一朝飞上枝头,就得意起来了?但她也只好忍耐着,搭不上话。等着奉命出来喝止孙嬷嬷时,听她诉说贾琮挑唆着迎春要撵了她,当即心中一动,何不利用了孙嬷嬷来对付贾琮,就算达不到老太太的目的,也能让贾琮狼狈!至于为何要撵孙嬷嬷,王熙凤心中也明白定然是冲撞了迎春。不过,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就迎春那般的,要想不被欺负,都是件难事!
“琮哥儿,”王熙凤见状,连忙推脱道:“管家事务繁杂劳累,姐妹们如何受得,还是让她们在园子里清静自在地过日子的好!”
“是啊,琮哥儿,”贾宝玉也跟着道:“那奶嬷嬷不好,撵了她就是,何必还要让姐妹们操心那些俗务呢?”
“俗务?”贾琮失声笑道:“宝二哥哥,日后你只怕也要料理这些俗务的!”
“为什么?”贾宝玉满心不解。
贾琮反问道:“日后你若是搬出去了,家中经济营生,衣食住行,哪样不要料理?”
“搬出去?我为什么要搬出去?贾宝玉完全理解不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咦,这府中不是琏二哥袭爵么?”贾琮现出不解的表情:“难道你日后要和自己的堂兄住在一处,天下哪有这样的规矩?不用说你,就是我若是没有过继出去,迟早也是要搬出去的。”
顿了一顿,贾琮又道:“现在我出继了,也不过是早搬出去几年罢了。”
说完,贾琮有意地瞟了一眼贾母铁青的脸色,心中快意。想把我玩弄在股掌之上,那我就直接戳你心窝子,气死你,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想起书中,薛宝钗提起一只曲子极妙,那是寄生草: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薛宝钗在一片繁华之中,能体味到那种寂寞和苍凉的意味。我觉得,她比林黛玉更坚强,也会流露出其下的脆弱。我因此对她感觉复杂。感谢在2021101300:06:582021101500: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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