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有很多种级别,但在能忍住不吭声的疼痛里,骨头被打断的痛绝对是顶级了。我疼得眼前一阵阵得发黑,冷汗湿透了前胸后背。最要命的前那种灼心灼肺的热度又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呼呼的蒸发着我的意识。周遭的一切变得有些忽远忽近,我有些分不清开车的是盛凯文还是林尚,抬起头看向身后搂着自己的人,那双极深的眼睛因为想要关住太多的情绪几乎透着疼痛。我闭起了眼睛,心里一瞬间涌上许多愧疚,还有一些舍不得。然而我还来不及分析这种舍不得的情绪,就被什么东西拖着近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过来似乎是两天以后的事情。经过这样反复折腾,体力消耗到了极限,每天都有人来医院看我,却都绝口不提我肩膀上的伤。他们不提,我也乐得不去解释,只是很听话的吃药,吃东西,只想尽快从这个软绵绵,昏沉沉的身体里跳出来,重新做我习惯的那个自己。www.huanxiangxs.com 幻想小说网
烧退了以后,医生建议我开始做复健,偏偏下午让我听到护士说做复健很疼,想到骨头被打断那种痛楚,我竟在床上翻来覆去担心的睡不着。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终于有些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的意思了,觉得床边好像坐了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床边有人,就一动不动的继续躺着。额头上落下一只手,应该是一只手,但却没有皮肤的温热感,有些粗糙和凉麻的感觉。“我得做我应该做的,‘有人低低的说“相信我,如果能把事情压下来,我绝不走这条路。对于我来说,你是这世上我愿意放下一切去争取的,可在那之前,要先放下你去尽一些义务,不计手段,不计结果的去尽义务。可是万一你知道了我要做的一定是不会理我了。’过了好长一会儿四周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声音突然又响起“怕没有机会告诉你,这里先说了。顾盼盼,我爱你。”
我听得清清楚楚,想睁眼却睁不开,想喊也喊不出。身体像被从头到脚困了绳子动弹不得。觉得那个人正在转身往外走,我急得左右扭头拼命挣扎,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困死的时候,突然浑身一抖醒了。胸口咚咚的跳得厉害,我睁着眼睛四处的看,大口的喘着气,转头看到盛凯文坐在床边,正一脸担心的按着我受伤的那个肩膀,突然坐起来冲着他扑了过去并用一支胳膊搂住他说“别走!”
盛凯文很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即也搂住了我,“小心一点,骨头才开始愈合,你这样动来动去的怎么行。”顿了顿,声音柔缓了很多“我是从没想过要走的。只是你自己还拿不定主意而已。”他的话不急不徐的打进心里,让我一下子完全醒了。我试着想从他怀里退出来,十分尴尬地说“我刚才做梦了,糊涂了。你别多想。”盛凯文把胳膊松了松,只让我稍稍离开一点,几乎是头抵着头的看着我说“我一点都不敢多想,你一声不响的替我挡了林尚一拳,我不敢往深处想,怕自己想多了,到头来就只有失望而以。”他的话又沉又缓,落在心上就不起来了。
“还好意思说,我为你挨了这一拳,不但不感谢我,这几天反而连个影子都不见。”我只能转移话题,语调尽可能做到平静的说。
“你怎么知道我没来?只是来的时候你都像今天这样睡着,我总不能把你叫醒,跟你说,喂,我又来看你了,你醒醒,我很想跟你说话,告诉你我有多想你,看着你一支肩膀掉着绷带,一只手插着点滴的针头,我心里有多难受。”他淡淡地说,声音却向气浪一样冲向四周的墙,又通通折回到我身上。那么大的一间病房,我被他的话包围着,像是退到角落里,无论怎么转身都逃不掉。
“就当还债好了,那次把你摔的不轻,虽说事先不知道,可我下手确实是重了点。还有生日那次,我,我表现的也有些过分。”我越说越窘,声音也越来越小。他眉毛一挑,几分惊讶得看着我说“你都知道了?”看出我的不自在,他扶着我躺回了床上,笑着说“真要是说还债,好像还是我欠你多一些。”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张了张嘴却打住了。看着我又问“你平时都睡得很踏实,今天是怎么了?”我往枕头里面缩了缩看着他说“明天要做复健。护士说不比打断骨头好受多少。”听我这样讲,他看着我眼睛一下子柔和了起来,说“我每天陪你来做复健好不好。要是疼得厉害,你也可以用那只好的胳膊打我两下转移一下注意力。”无广告网am~w~w.
“让你疼,我也不见得会少疼多少。反而还浪费我的力气。”我笑着看着他说。然而话一出口,就觉得刚才那句哪里说得不对。有些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果然看着我笑得很奇怪。我本想追加一句解释一下,又觉得会越描越黑,索性把被子一拉,闭着眼睛装睡。然而躺在那里,似乎漫天漫地飘着的全是他那双又深又亮的眼睛。深地让人迷失,亮的让人目眩。这觉是睡不成了。
盛凯文如同他所说的,一直陪着我做复健。每次疼得忍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把我的头扳过去放在他的肩膀上,伏在耳边低低的给我讲一些他小时候的,大学的,工作以后的事情,什么都有,但大多是那种比较出人意料,听起来不像是他这种人会做的事情。他讲得声音虽然低,却不失精彩。有时候我一边痛得咝咝得倒吸冷气,一边还不忘问他,接下来呢?渐渐的,不知是他的故事太吸引人,还是肩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复健不再疼了。那天复健已经做了一半,他才从工地上匆匆赶过来。一进门就走到我旁边,很抱歉的说“对不起,今天工地有点突然状况,忙过头了。”走得急,他额前有几缕头发颤巍巍的向后扬着,眼睛里带着一丝真真的迫切和歉意。他今天穿了那间粉白条文相间的衬衣,领口的领带跑得有些歪,却歪的帅气可爱。
“忙就不要赶过来了,已经不疼了。上午的片子拍出来,说我恢复得很好。在做两次复健就可以结束了。”说出‘结束了’那几个字的时候,我竟感到有些失望。看向盛凯文,他的眼睛里竟也是如此。一直没出声的复健师这时候突然开口“你们这小两口好得让人眼热。结婚多久了?”“结,结婚?!”我瞪着眼睛看向复健师,红着脸结巴的问“谁,谁跟你说我们结婚了?”
复健师是个四五十岁的高大女人,看了我一眼,并不当回事的接着说“没结也是早晚的事儿。你俩有夫妻相!”她一边扭着我的胳膊,一边说话,一脸未卜先知,毋庸置疑的表情让人觉得只要是她说的,就是迟早的事情。我被她的表情噎得说不出话,抬起头看了盛凯文一眼,有点怪他为什么不帮着我解释。盛凯文盯着我的脸,又习惯性的去摸他的鼻子,一双眼睛笑得又深又坏。
肩膀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冬天已经过去一小半了。可也为此,答应金纳川的装饰画一直没能交差,我拜托慕唐把画板和工具从公司挪到了家里,突击作业。客厅地方小,又铺着地毯,怕颜料滴上去擦不掉,就想到在画架下面铺一层报纸。我不看报,家里的报纸不够用,就跑到邻居刘阿姨家去借。保姆问明我的来意以后就转身进了客厅。在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报纸,我想说太多了用不了,她却抱着报纸直接绕过我进了我家。临走的时候,一脸轻松愉快地看着我说要是以后用报纸就问她拿好了。杂志也有。
我知道我省了她去废品收购站的工夫。就冲她笑了笑算是表示感谢。刚展开最上面的一张报纸,眼睛扫到上面的一幅照片就定住了。那是林尚的脸没错。顺着照片底下的一行字读下去‘林迥之…受审…两天……监察局……保释…’我中文不行,可勉强还是读懂了。彩色的照片,可能是离得远,林迥之的脸看得不太清楚。但从那根拐杖以及从头到脚纹丝不乱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是他没错。我又在仔细的看了看走在林迥之前面的林尚,也许记者拍照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他直直的冲着镜头望过去,脸上的表情是不加掩饰的阴冷。现在看起来倒像是透过报纸盯在我脸上。他的右手好像握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想起了他,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星源。心里的哪根神经一跳,像是被人轻轻抽了一鞭子。痛到不怎么痛,倒是心里一阵阵的涌上一种带有屈辱性的警告。摇摇头,随手又抓了几张报纸,就跪在地上连同那张印有照片的报纸一起铺在地毯上。
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每天都在家里画画。手感好的时候,可以画上几个小时不停。也有卡壳的时候,但每到那时候我就会想想盛凯文告诉我的金纳川的故事,按照情绪去找画风。然而最近几天卡壳卡得特别厉害。往往盯着雪白画板,发现脑袋跟它一样的空无一物。下意识得拿起手机去看,即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来电。公司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两项大工程同时开工,除了我和陈会计还有接待处的雅林,说圣保罗倾巢而出不为过。那手机躺在掌心里有种安静的固执。让人忍不住想试试是不是坏了,等试过手机一切功能正常后,心里就有种无处着落的失望感。
方正要开个单身告别会,约同事周末一起出去消遣。以前明明追人家佳欣追到伤神,等眼看就要结婚了,倒惺惺作态开始大肆感慨单身的宝贵,和自由的无价了。我看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禁感叹这年头连老实人也不过如此了。
玩儿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大伙说要散了。尤其是慕唐,喝酒加上连续几天在工地熬夜,眼睛红得跟吸血蝙蝠似的。送我回去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打呵欠,又是甩头,又是流泪的。我忍不住有些担心看向他问“你这样子能开回去么?别路上睡过去出什么事!”
他咦了一下,不满的看着我‘死丫头,平白无故咒我出事儿’随即又不得不摇头说‘不过这阵子确实是忙得不轻。没有一天早过两点钟睡觉的时候。凯文有一次还差点在工地出事儿!’
心咯噔的一沉,声调却不受控制的扬了起来‘什么事?!严重么?’说完又觉得自己表现的有点激烈,立刻心虚的看了慕唐一眼。他倒没觉得什么,继续说道‘上个星期,工地要拆一个旧建筑,用的是那种吊着几顿重铅块的吊车来拆。明明已经清场了,结果铅块刚甩出去,他倒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然后呢?’想到今晚并没有看到盛开文,我看着慕唐,底气不足的问。
‘然后?我当时看着冲他飞过去的那一天的砖头石块,心想这个人肯定是完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除了额头被蹭破了点皮,又扬了一身的土之外,他一个零件也没少。那么多的‘流弹’竟然一个也没砸着他。不过我们这些平时不敢对他大声说话的人可都找着了一个好借口,个个扯着嗓子的在他面前一顿乱吼。黄韵珊当时吓得都说不出来话,煞白着一张脸连着捶了他好几下。’
‘是,是该打……’我极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
下了车以后,我让慕唐一再向我保证不会在路上睡着了,才放他走。站在大厅里等电梯的时候,脑子里一遍一遍全是刚才在车里讲的话。我知道盛凯文没事,可一颗心却不受控制的要去担心。想像着他额头流着血,一身尘土,不知所以的站在空旷的工地上的样子。心忽然都揪起来了。‘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刚想走进去却看到电梯里正低头站着一个人,见电梯门打开了,那人抬起头正想走出来,却看着我定住了。
电梯里的白炽灯有着电影的那种冷光,盛凯文站在那个略微狭小的方框里,从天而降一样的,那瞬间那种现实与幻像合而为一的不真实感竟一下子把我震住了。盛凯文也显然没有想到会这样遇见我,一双眼睛毫不回避的看着我,里面是浓浓的期待和惊喜。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额头上贴着有半个巴掌大的创可贴,虽然是接近皮肤的颜色,可还是挺让人触目惊心的。看着他额头的伤,心里竟有了些微微的怒意。这叫只是蹭破了点皮么?!
盛凯文似乎读懂了我的表情,有些无奈,有些尴尬,还有些抱歉的冲我笑了笑。这时电梯门突然开始缓缓合起,我和他都是一惊急忙去按开关。两扇门‘咯噔’的停顿了一下,又恍然大悟似的慢慢向两边退开。这次他直接向我迈了一步弯身牵起我的手把我带进了电梯。我仰着头看向他,脑子里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像是‘你来了多久了?头上的伤疼不疼?为什么那么不小心?’然而却一句也说不出口。盛凯文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眼睛,眼中竟似盛了一千个明白,一万个懂得,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着我低低的说‘说你想我吧,因为如果你不想我的话,我这伤就受得是一厢情愿了。’
‘不是......”我看着他说。他没听懂,问道‘什么不是’。
“....不是,一厢情愿”我几乎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才从嘴边悄悄的溢出这几个字。
他极其感动得看着我笑了并用手指抬了我的下巴,眼睛温柔的扫过我的嘴唇,又缓缓看进我的眼睛,最后慢慢的吻了下来。温凉而清浅的吻,逐渐从眼睛落到鼻尖。他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反应,或者说是去逃开,然而除了蛊惑似的闭起眼睛,我什么也想不动,也做不了。嘴唇相接的那一刻,两个人似乎都有些震动。
他的胳膊环过我的后背将我搂进他的怀里,落在唇上的吻也随着他手臂的力量在逐渐加重,加深。四周充斥着他极淡极淡的古龙水味道,胸口是他的混着我的心跳,还有那份辗转温存的吻……
心口微微叹了口气,盛凯文,我真的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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