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工厂坐办公室的确实人浮于事,内耗严重。”朱盛庸忧心忡忡道。
“跟你有关系吗?又没有少发你工资!”
“可长此以往,必然影响公司效益。到时候公司赚不到钱,还怎么给大家发工资?”
冯嫣气得直翻白眼。
她吁口气,吹动她的空气刘海,一把扯住与她并肩而行的朱盛庸,气急败坏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拧巴?
你妈妈一心一意为你们兄弟俩着想,顶着心理压力刻了私章,领了房子,结果呢?自从你知道这件事后,就没有给过你妈妈好脸色!
整整一年了,就算心里有气也应该撒完了吧?
何况,你明明住在你妈妈刻私章得来的房子里,有什么资格表达你的不满意?
现在,同样的道理,公司发着你的工资,养着你,你却天天抱怨,不是嫌弃领导,就是抱怨同事,有意思吗你?”
朱盛庸震惊在原地。
他看着怒目圆睁的冯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他跟冯嫣之间的心灵距离,已经远到鸡同鸭讲的程度?
“等你冷静下来,我再陪你逛街。”朱盛庸不想看那张扭曲的面孔,转身离开。将冯嫣一个人撇在繁华的南京路。
“你给我回来!我同意你走了吗?混蛋——”
朱盛庸还是走了。
边走边拧眉毛。
他是在给妈妈甩脸子吗?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内心深爱的妈妈!妈妈破坏了她亲自教导给他的诚信原则。没有了诚信的基石,他该如何对待妈妈说出来的话?
他是在嫌弃领导抱怨同事吗?他只是在表达他对公司前途的担忧。
工厂兴亡,每位员工都有责,如果不能改观,就要下决心及早选择离开,而不是浑浑噩噩混迹其中当温水中的青蛙,这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内容啊。
朱盛庸半低着头,手揣口袋,正迈步向前,前方视野里出现半个轮胎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往左,轮胎往左;他往右,轮胎往右。
这不是逼他抬头嘛。
朱盛庸愤愤然抬头,赫然看到一个中分头,戴小圆墨镜的白嫩面孔,活脱脱一阿飞,接着发现他穿着皮衣,骑在一辆火红的拉风摩托车上。
嫩白面孔潇洒地摘下眼睛,目光含笑地望着朱盛庸。
“马骏?!”差点脱口而出喊成“唐骏”。
马骏拍拍后坐:“上来!”
那时候上海街头有很多上海本地产的幸福125和重庆产的嘉陵摩托车,间或看到本田、雅马哈,像马骏骑的这样线条流畅、配色靓丽的,还不怎么见过。
朱盛庸不禁欣喜上前:“什么牌子?”
“铃木王125。全进口。”
“多少钱?”
“两万六吧。”
朱盛庸倒吸一口冷气。他以为他薪水够高,有资格问价格,没想到,阔别四年的老高中同学,上来就让他见识了阶层差别!
“父母送的?”
“谁让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不送给我也没别的人可送。”
“你什么时候回的国?这么巧,马路上也能偶遇!”
“可不算偶遇。我一回来就奔你家去了。想着给你个惊喜,没有提前联系你。
找你哥问的你家新地址,你爸爸说你跟女朋友来南京路了。我来碰运气,还真让我碰着了!
哎,你女朋友呢?听同学说,你女朋友很漂亮,有点像荒木由美子。”
“她刚跟我吵架。我转身走了。”
“结棍。你俩都够可以的。”
中学时候的旧友相遇,一秒回到从前的感觉。
朱盛庸骑坐在马骏身后,感受铃木的风驰电掣。
那时候摩托车需要挂牌子,考驾照。
朱盛庸坐着坐着想起来了:“你不是刚回来吗?哪里的时间考驾照?”
“我有日本驾照。”
“不管用的吧?持境外机动车驾驶证,需要换为中国机动车驾驶证才能在中国境内使用。”
“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较真。”马骏打哈哈。
十分钟后,街头多了一对合力推摩托车的朋友。
半小时后,朱盛庸终于将马骏送到马骏家门口,他认真叮嘱他:“要佩戴头盔跟护膝!一定要注意安全!”
马骏哭笑不得。
好好的一场撒野聚会,被说劝回家。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形容这个认真到古板的高中老同学!
马骏从日本留学回来后,闭口不谈他在日的专业和学校。待业的时候,他像初中时代那样,再度成为朱盛庸身后的小尾巴。
每个周末,马骏都厚颜无耻与朱盛庸、冯嫣一起“锵锵三人行”。
冯嫣被朱盛庸抛在步行街的那天,几乎气疯了。她本想当天就杀到朱盛庸家,找他理论个是非曲直来,后来一想,还是冷处理朱盛庸更保守也更安全。
原以为随后的一个周末朱盛庸会登门道歉,结果并没有。
第二个周末,想到自己毕竟免费住着人家的房子,且,她怒气已消,就大度地主动联系了朱盛庸。
接电话的朱盛庸笑得好开心。
朱妈妈的笑声也从听筒里传过来。冯嫣顿时觉得自己那颗行侠仗义的心,使错了方向。与其替朱妈妈打抱不平,不如像兰婷那样睁一眼闭一眼,不参与朱盛庸家的内耗。
“什么事啊,这么开心?”冯嫣用好听的声音问朱盛庸。
朱盛庸也将前次矛盾抛到一边:“我同学来我家里玩,正在打麻将。”
“我也想玩。”
“那你来呀。”
“你来接我!”冯嫣嗲嗲地撒娇。
“……”朱盛庸没有马上答应,冯嫣几乎急得要抽泣起来。
“好吧。”朱盛庸松口。
“讨厌。你故意吓我。”
朱盛庸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他可没有想过用沉默吓冯嫣,那种逻辑在他这里说不通。他是嫌麻烦,又嫌冯嫣此举矫情。只是想到吵架更麻烦,才两害相权取其轻。
朱盛庸结束通话后,穿衣服出门,边往外走边解释:“我去接冯嫣。”
“哦好。要见荒木由美子喽。”马骏快乐地叫喊道。
朱爸爸和朱妈妈在麻将桌前,只顾着数钱,完全没功夫反问什么荒木什么美子。马骏活像散财童子,三局两输,可把朱爸爸给乐坏了。
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朱盛庸带着冯嫣回来了。
马骏正叼着烟卷摆长城,一抬头,看到冯嫣。手中的麻将牌忘记放下,口中的烟卷“吧嗒”掉落。
都不需要朱盛庸有异能,他也一眼看出,马骏眼里小心心乱跳。
糟糕!
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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