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在这辽阔无垠的星河边境,眼角依旧挂着些许泪痕,月姬呆呆地问道。
“那是你的命运。”
玄妙的声音回响在月姬的耳旁。
“没有救赎…”
“没有避风之所…”
“没有希望…”
“更没有……他。”
“甚至,你杀了他,而他也杀了你,这是你们两个共同的劫,本应该最终以悲剧为结局告终的…你真正的命运。”
“那为何我有那样的一段经历?一段令我挥之不去的美好经历?”
月姬侧抬起头,直视着那一双眼。
“关于你这个问题我其实已经回答过了…”来自那双眼睛的声音,再度传入月姬的脑中:“就正如我刚才的问题一样…你相信你的命运是虚假的么?”
“虚……假?”
月姬理解不能,但心中不畅……
“在强者的手中…”
“弱者的命运是能被任意玩弄的!
“而身为弱者,甚至于还会蠢蠢的去以为,那是他的命运…本该如此。”
那声音十分淡然的解释道,就仿佛是一尊耐心的老者,对她老生常谈。
“云千语,你以前的思想应该便是这样吧?”那声音那似嘲讽又似叹惋的语气,令月姬默然:“因为生来一头漂亮的银发,所以自小才便被当做拍卖商品来培养,你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命运,实际上只是单纯的因为你无力于去反抗。”
“为了成为一件合格的拍品,被冠之以天生识文…你三岁认识千字,四岁习书画,五岁精才通艺,标价万金。”
“实际上你并不喜欢那样…”
“然而你未曾起丝毫反抗之心。”
“因为你以为那是你自己的命运!”
“被云耀祖重金拍下,你宛若傀儡一般,对未来的主人究竟是谁,完全无动于衷。因为你认为被拍下只是你的命运…所以究竟是被谁拍下,你不关心。”
“起初的被善待,你没有留恋。”
”因为你认为那是自己的命…”
“深知自己的命自记事以来起便不被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你习惯了随波逐流,习惯了命运被强者肆意玩弄…”
“再往后,因为觉醒的先天魂力只有七级,所以沦落至牲畜不如的地位。”
“被欺凌,被侵辱,被当做奴隶,被当做宠物…乃至于让奴性取代人性。”
“可在那种情况下,你却没有恨…”
“认为是自己的命运本该如此…”
“而这一次,你依然是面对了这样的事情,命运被强者随意的玩弄而不自知。生死旺衰皆掌控在他人的手中…”
“既然…以往的你都是在强者为你构建的命运中随波逐流。那你说…你先前那挥之不去的经历,又能是什么呢?”
“是…虚假的…命运…”
月姬喃喃自语。
“没错!它是虚假的…”
答语间,那声音不显丝毫的波澜。
“既然你懂了,那么抉择吧…是继续那一份本不属于你的虚假命运,还是如真实的命运那般,令随波逐流中止?”
“……”
“在选择之前我能问个问题么。”月姬沉默了良久,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以…”
“强者…只是因为自己的喜好,在玩弄弱者的命运么?”
“这…并不全是…”
“那,他们玩弄弱者的命运,又是为了什么?”月姬的表情很是认真。
“不知道…可能是为了天下大势,可能是为了一己私欲,可能是为了一纸承诺,也可能…是为了保护…”
听到这,月姬轻点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喃喃细语道:“那这一次,我的命运被玩弄…是为了保护寒哥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道天外之声似乎在回答前哽咽了一声:“是!”
“那我有答案了…”
“是么?恭喜你…不过我不理解…”
“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呀。”
月姬淡淡的说道…
“命运是否被玩弄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唯有,是否有经历过一些事,遇见过一些人,让我认为即便是被安排的也无所谓,毕竟,我不是一个学者。”
“我不在意真理,我只在意心…”
“无论命运它是不是虚假的,过去的终究是在‘过去’,即便我在‘未来’又经历了一遍不同的‘过去’,但命运并没有直接让我重头来过,所以我也没必要重新去选。因为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既然他是我的太阳…”
“那我愿意替他守望黑夜。”
“因为…我叫做月姬。”
“……”
“果然…还是理解不了…人。”
“你会帮我对么?”月姬抬头,直视着那只眼睛:“既然都是为了默默守护,我需要力量,让我跟上他背影的力量。”
“…可以…”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月姬问。
“名字?我叫作…天咒铠…”
———
今儿…是个喜庆的日子…
……
恩歌城以东六十里处,进入巴拉克王国立马平原境内远郊,有一小镇…
其名为将魂小镇…
约有两千户于此居住。
因为此镇位于巴拉克王国的边界,并且按管制,分属于索托城管辖。
又因为常年都有平民百姓踊跃前往索托城周边的军营参军,有护国佑民之精神,所以才被巴拉克王赐名为将魂。
而莫千的祖家,便位于此镇中。
身为将魂小镇出了名的参军大户,但凡没有魂师天资的,基本都选择了去军队发展,再加上莫家也有几个达到了魂尊境界,并获得男爵爵位的尊贵魂师在后坐镇,所以他们在军中混的还行。
整体看来也算是一方土豪…
而且,还算得上是德高望重。
所以,在今日清晨,将魂镇的主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就连原本每日都还算闹热的集市上,此时都不见什么人影。
而唯独镇北,今时今日,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还不停的传来欢天喜地的乐器声。
这种场面还有如此声音,这分明是某家在办婚庆之事,而且,能引的全镇人都前去庆祝或凑热闹的,唯有莫府。
在莫府,院子和红漆铆钉的气派大门前两侧,都贴上了一个大大的双喜字。那字一看就是资深书法家所书。
大门前,还有一小队乐手,正在那欢快的吹吹打打。数千人聚集于在莫府周边,茶坊、酒铺、饭馆,那些店铺的位置都是座的满当当的,好不热闹。
而今日,但凡还在营业的所有的店铺,全部都在门口挂起了五折的木牌。
甚至还有些小摊小贩,在哪里叫喊着:“今日莫府办红事,不图赚钱,只收成本,就为给大家腾个能座的地儿…”
那场面,真可谓是举镇同庆。
“刘老板,这莫家真是好福气啊…听说,今日是他们家的四少爷的大喜,女方可是一名尊贵的魂师呢…你知道魂师么?那可都是些超凡的大人物啊。”
“嘿哟喂,我说苏老板,咱们平常因为生意当对头也就罢了,今天大好日子可免了啊,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谁能不知道魂师?瞧你这话说的…”
“诶呀,看我这张嘴,真欠,习惯了习惯了,我自罚一杯啊…”
“不过呢,魂师在咱们眼里是尊贵,但是在人莫姥爷眼里可不一定,毕竟人家可是一门四魂师呢,而且今天大喜的这位少爷,虽然只是个庶子,哦,不对,曾经的庶子,人家的先母,已经被莫老爷公开认可为莫家老四儿的侧室了,毕竟十七子那可是成了魂尊的天才人物,二十岁的魂尊,莫家这福气,真绝了。”
“人家莫家也该有如此福气嘛!”
“想几十年前那场灾旱,若是没有人莫府散粮,咱们的父辈可都怕是得活活饿死嘿…哪能有咱们今日的潇洒?别说四个…哦…六个魂师了,就算是七魂师,八魂师,十魂师,他们也当得起…”
“咳,你这话应该当着人家莫老爷的面说,没准还能得到点赏钱呢,莫府一出手,了就是亮登登的金魂币啊!”
“家里出魂师就是好啊,不愁吃喝啊…哪像我们,还要为生意互相折腾。”
“诶,别乱说话啊…你这么泄气,给莫老爷听见了,可不讨人喜…”
突然间,原本就嘈杂的打街上,顿时一静,接着那人声,夹带着欢笑,更若海啸将至一般的形似雷轰阵阵,而那其中的言语无一不是各种道喜之言。
“这不,人就是念不得…莫老爷出来了…”刘老板指着莫府大门口,一位不怒自威,但面露和蔼的老者说道。
只见莫老爷笑着抬手向下压了压,喧闹声便如潮水般褪去…
接着那老者开口,便夹杂着一股魂力,令声音能传至数百米之外。
“今日我莫家七世十七子大婚,诸位能在百忙中抽空捧场,真是我莫铭的莫大荣幸。”
“我知道许多商户,见今日人多,莫府坐不下,甚至挂出了免费的牌匾…”
“这个好意,我莫铭心领了,谢谢了!”
“但是莫家世代从军,为的就是护国护民,这个亏绝不能让老百姓担了。”
“所以,大家今日吃好,喝好,玩好,乐好,商户们也照实买卖就好,一切花销都由我莫家善后啊,哈哈哈哈…”
众人闻之,深知今日可不能当众顶撞莫家稀奇,无奈与莫家的豪迈,只能相互对视一笑,一齐恭起手来大喊。
“恭贺莫老爷!”
“恭贺莫老爷!”
“恭贺莫老爷!”
听闻如此整齐的贺喜声,莫铭满意的摸了摸胡子,心中暗叹…请两千户吃个饭,最少得一百多金魂币,暗自心疼。
不过,他那刻意撇过人群视线后才微微皱起的眉头,却并非因此事出现。
他转身朝着一旁的小侍问道。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还在府中么?这筹办了一周,说定了今日完婚,怎么莫千那臭小子,说不见就不见了啊?”
“这…老爷…”小侍也一脸苦闷,他尴尬的说:“十七少爷他可是魂尊啊,哪是我们这十几个普通人能看得住的啊?”
“唉,算了算了…”
莫铭深知这事怪不了手下。
修为已达魂尊的莫千,若是想出入莫府,除了他那三个同为魂尊的儿子…也就是莫千的叔辈亲自堵门外。
也就只有身为家主,魂宗境界的他自己才逮的住。
那根本不是连魂力都没有,武魂也只是普通笔墨纸砚的书房小侍能拦的。
所以,他也没有过多怪罪,只是急忙催促着:“再派多几个人去找吧…”
“是,老爷!”小侍恭手应下。
挥挥手示意小侍去办后,莫铭抬头看向了天空,天气很好,风和日丽。“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希望别耽搁了…”
……
将魂小镇的西南侧,朝向九心谷的方向,在这样的一座小山包,不高,可能也就百多米,但顶峰却能够将整个将魂镇尽收眼底,同时还能遥望光圣山脉。
山顶,一小片树林尽头。
这里视野开阔,周围也是十分的空旷…而莫千,此时此刻便端坐在那边。
在山顶飘过的淡淡雾气之下,莫千的背影显得有些若隐若现…甚至有几分接近虚幻…他倚靠在一块石碑旁,眼神空洞,好似已然跨过了千万里之遥。
而他的脖子上却挂着一条与他身上的红衣完全不搭的项链,那上面穿着…
一只玉瓶
一根骨头
一块泥塑
一颗猫眼
还有…一枚戒指
……
“老弟啊…你老哥我今天大婚…”
“你嫂子,我今天一早去看了…”
“她那时候还在化妆!”
“你知道她有多漂亮么?”
“一头长长的黑发…搭在那柳腰之间,一袭红装,那个束腰应该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头顶插着各种金制首饰,我看着都觉得重…想必得有十斤吧…”
“但是…很美…”
“我保证,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我甚至都已经想象到了,你在我身旁…自夸你小子眼光好的样子…”
“你那时都比我矮,小小的个子…”
“你老哥我现在一米九几了…站起来你得跳一下才够得到我的头顶…”
“可是…你却永远都是一米五一…”
说着,说着,莫千的眼眶渐渐的红润了起来,泪水随着脸颊,即将落在了他的衣服上,令上面的喜红变成深红…
瞬即,他急忙一把擦干了泪水,只因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你…还要逃跑么?”
姬萌从林间小路中走出…问道。
闻声,莫千仰起头来,好似自嘲一般的笑了笑,说:“逃跑?是啊,我一直都在逃跑…这一逃…都逃了八年多了…”
“你其实可以继续逃下去的…”
“不了…”莫千淡淡的说道…
“如愿成为魂尊,如愿和大家一起也进了内宗,如愿让祖家重新将我纳回族谱,如愿让我的母亲从陪嫁丫鬟被追立为侧室…这等人生,太完美了…如果再如愿下去,我可能就真回不了头了。”
“你决定好了么?放下我们…”
另一侧,胡阿泽的身影也从树丛中探了出来。视线锁定在莫千的背影。
“决定…好了!”泪水已然止不住。
“莫老大…”林辰也从胡阿泽身后走出:“以后,你就不能再陪我切磋了…”
“去找小庐吧…他打不赢你…”
“喂,我听见了的哦…”许小庐也在一颗树上依坐着,他大笑着,笑得很开心:“千儿…我也学阿泽这样喊你一次,记住,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啊!知道了…我会的!”
莫千缓缓的站起身来,左手却丝毫未从小莫的墓碑上移开,他紧紧的闭上眼睛,意图强行忍住那奔流的泪水…
但他,做不到…
甚至于他根本就不敢回头。
因为…
他真的,真的…舍不得…
他是知道的啊…
姬萌、许小庐、胡阿泽、林辰…
以及这个世界…
都在温柔的顺着他…
带着哭腔,莫千嘶哑着大喊,好似再发泄,又好似…在坚定他的信念:“我从来没有去想过,也从来不敢去想…”
“但不得不承认…”
“真厉害啊,命运…”
“有些东西…”
“人一旦失去第一次…”
“它特么还得让你再失去第二次。”
“嗛…”
“命运可真不是个东西…”
莫千轻轻抚摸着手旁的墓碑。久久不曾言语,只是带着泪,闭着眼。
朦胧的薄雾之中。
他被四个人注视着。
“呐…如果…我是说…如果…”
“有来世的话…”
“你们还会不会选择…追随我?”
“会的!”
四个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
“是么?谢谢!!”
“哥…”
突然,一道轻声响起,朦胧的薄雾之中,墓碑旁似乎多了一道一米五一的身影,这身影让莫千的身形猛地一颤…
“去吧…记着,要潇洒的活着…你笑起来好看,所以,一定要常挂笑颜。”
莫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仿佛只在刹那间便抵达了光圣深处,他回过头,微笑着说道:“老弟,有人答应过我,他会帮我,为你…为你们,建上一座比你现在住的,要大得多的房子,我看这个山头就挺不错,要不咱不改了?”
“好…”
“那什么…你们听见了么?”
众人会心一笑,齐声道…
“听见了!”
“你的朋友在喊你!”
此言一毕,莫千心中一定,意志宛若顽石一般分毫不可动摇,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之沉入腹中,中气十足的高声宣誓道:“吾名莫千,生而为卒,此身当护一将,为之,愿舍留恋,斩迷惘!”
“你……”
“…听见了么?!”
一声怒喝直冲云霄,霎那间,兄弟,挚友,爱人,以及他们脸上的微笑,自墓碑始,这方世界里的一切都于瞬间化作了静态,当莫千一语言毕之际,眼前的色彩瞬间消失,只留下了一片…洁白。
【听见了!】
【义已鉴,忠已明!】
刹那间,莫千的大脑便宕机了,那并非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而是在那天外之音传入他耳中后,他的脑海之中便出现了一大堆他所理解不了的东西。
在他的眼中,眼前的洁白并非洁白,仿若其中是存在着无数种…“象”…而这些“象”,小到平民息作,大到封号较技,但并非只有这些,还存在着更多他所形容不出来,也无法理解的东西…
那些“象”…似乎包涵了万物…
包涵了全部世界的全部…
“呃啊啊啊啊啊……”
“象”所带来的大量的“知识”一瞬间涌入莫千的脑海,但他明明是知道的,那些“象”所代表的是“知识”,但是却无法以任何对“知识”的认知去解释它…
莫千只知道,那代表着一切,同时也不代表一切。那几乎无限的“象”,似乎可以解释世界,却又无法解释世界…
如此状态下,莫千都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但是他却无法做出任何行动。因为,他的大脑正不由自主的在试图以全力解释那些“象”…那些“知识”。
但他的大脑所能解释的极限,无疑只是在无垠沧海中,所取的一盏之量…
终于,在他的意识已立于濒临崩溃的边缘之际,那些“知识”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带来它们的“象”,而那“象”在此时此刻便化作了一道眼睛的符文。
不知为何,莫千知道它的名字…
它叫…【圣眸子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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