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公园的签字工程完成的很顺利。

大明给老杜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老杜，自己回开原县的列车的车次和时间。让建成到车站，和自己一起回开源县。

金雅丽和大明坐同一辆车。大明的目的地是开源县公司总部。金雅丽的目的地是省城项目部。和他们两个人一起的，还有两个有经验的会计师。

上了车以后，金雅丽就开始和大明讨论这次事情。

“这个事儿，你回去以后打算怎么办呢？”金雅丽说。

“凉拌呗。现在我们是案板上的肉。你不听天由命，还能够怎么办呢？”大明很冷静的回答。

“没想到公司里会有这种人。”金雅丽说。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啊？”大明说。

“听说你对这个人还是挺熟悉的。”金雅丽说。

“和建成更熟悉一些。想当初建成年轻的时候，出事儿和这个人有关。”大明说。

“不是吴二军吗？”金雅丽说。

“吴二军是具体引起这件事儿的人。告状的人叫做梁锦晨。这个人想当年就是吴二军的大哥。那个时候他们家里应该很有势力。动荡的年代结束以后，他们家的靠山也受到了追究。他自己上山下乡，返城以后，就混成了一个二溜子。和当年风流倜傥的那个大哥有很大的区别了。这些人招进公司来以后，大家都顺利的转成了合同工。他因为表现不好，管工的时间比别人要拉长两个月。”大明说。

“就因为这点儿事儿，记恨公司吗？”金雅丽说。

“这只是一个表面的现象。这个人看起来平常，就是好吃懒做。在公司干临时工的时候，就没有给大家留下好印象。所以转正的时间就延长了。这一次是建成，想拉他一把，非要把他找到省城项目部的一个工地，做项目副经理。当时我是有些迟疑的。照顾到建成的面子，我也就没有反对。”大明说。

“难道他就不知道知恩图报呢？”金雅丽说。

“我估计这件事儿建成是最后悔的。他本来以为这些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练，人性会变得更好一些。没想到这个人狗改不了吃屎，还是那副德行。老杜对他要求的比较严格，所以他就和老杜干上了。这一次他告状，主要是因为他对老杜有意见。又抓不到老杜的什么把柄，所以就编造一些理由。把公司给告了。”大明说。

“看起来当初我们进行审查还是有必要的。”金雅丽说。

“那种形式主义的审查意义不大。人性这个东西，没有时间的考验，你根本就找不到。他什么问题？这个人在我们公司干了好几个月，所有的德性都已经显现出来了。现在看起来这样的人不是一两个，还是有几个人的。好多人在那个年代混社会，现在参加工作了，都金盆洗手。好好的，在工作上表现自己了。那个时候年轻有点事儿，不怕的，现在都已经成为成熟的人了。作为一个社会的一份子，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自己应该是有底线的。成年轻的时候犯了那么大的错，现在成了咱们公司的主力。这个人并没有犯很大的错误，只是懒散惯了。好吃懒做，挨了批评不服气，就和领导打架。打不过了，就告状。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落在他的手上。”大明说。

“你说的很轻松啊。但是恶狗咬人入木三分。像他这样的人和我们纠缠起，没结没完，对公司。总归都是一个很大的影响。事情完成了以后，还是听老杜的，把他调整一下。如果说把他开除是有点儿过分，总要给一口饭吃。但是不能够在公司的中层混了，也不能够在工地混。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让他苟延残喘吧。”金雅丽说。

“这时候说这个事儿还是为时尚早一点。我们做公司，不是和别人赌气。我们大家要团结一致向前看，对有些人没有跟上队伍，我们还是要拉兄弟一把的。但是像他这样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思想问题比人的行为问题更大。也需要我们做一些实质性的工作，不是调整岗位了事儿。也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儿就一棍子把人家打死。如果人家提的意见说的对，那我们就要听。如果是有些想不开，我们也要和人家解释清楚。”大明说。

“你倒是想的开对公司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儿，你还能够原谅他。”金雅丽说。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呀。别看都是30好几的人了。有的时候面对问题还是有些幼稚的。经过这次的事件，公司在对他没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如果是一个成熟的人，就应该被感化过来。如果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也就没有办法了。关键是我们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件事情。我们自己要有自己的人格底线。公司要有公司的原则底线。只要他服，触碰这两条底线，还是要给一条出路的。”大明说。

“既然上头已经介入调查了，这件事儿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咱们过去。”金雅丽说。

“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我们做人没有问题。做事儿没有问题。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需要他们挑出来才行。现在怕的就怕是这些人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思想还停留在那种斗争的年代。大帽子满天飞，那就麻烦了。如果给我们上纲上线，我们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的。”大明说。

“现在进行体制改革，很多人就有抵触情绪，他们可能对每个人都会有情绪的，并不是因为对具体人有情绪，而是对这个时代有情绪。那种激进的思潮不会一下子就会退去，他们还会在有些人的头脑里作怪，为我们现实的工作设置障碍，甚至进行人身攻击。”金雅丽说。

“那个时候我们都小，我们没有具体参加那个动荡年代的事情。但是我们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的，如果国家永远处在那种状态，我们还有发展的前途吗？混淆视听，是非不分，一切都以斗争为原则。国家不搞生产，还怎么发展呢？我们永远处在那种贫穷落后的面貌，怎么证明我们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呢？现在我们的领导人多么英明啊。领导人民走上富强的道路，就是要走这样一条开放的路。改革也是一场革命啊。总之是要进行头脑风暴的。”大明说。

“怕的是调查我们的人也会停留在那个时代用那个时的标准来评判我们现在的问题。”金雅丽说。

“不怕的。我们要相信绝大多数的领导都是很明白的。虽然个别人的头脑还停留在过去那个时代，用那个时候的标准判断是非。但是在主流思想上，他们不会永远主宰的。只是个别一时的得意罢了。”大明说。

“你还真想的开。哪怕就剩一个被我们遇到了，怎么办？”金雅丽说。

“所以我们要相信领导。天天想这个事儿，钻牛角尖儿。对于我们解决这个事儿有益处吗？”大明说。

“最近我在想一件事情。你说我们的公司是不是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金雅丽说。

“我也经常反思这件事儿。前一段时间我和建成我们俩讨论过这个问题。我现在有一定的预感，就是有一些波折在等待着我们。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想一帆风顺。我们公司建立才发展的这么顺利，扩张的这么快，肯定会有更大的挫折在等待着我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要时刻准备着做好抵御风浪的准备。”大明说。

“如果这方面是来自上面怎么办？”金雅丽说。

“那也没有问题。肯定是针对我这个公司负责人的。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根本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不让我干，我自己去学习考博士不就好了吗？只要是公司能够发展下去，发展的更好，我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让我做一个替罪羊而保住公司，我肯定是要选择牺牲我自己个人利益的。本来我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大学毕业生，机缘巧合让我走上了创建公司这条路。如果没有遇到刘大妈，如果王秀奎科长不给我帮忙。我到今天还是一事无成。反正我还年轻，再考个硕士，读个博士，也是补充自己的才能和完成自己的学历教育。那个时候我成熟了，再创业可能比现在还要顺利一些。”大明说。

“这个公司你所创办的一切，你就不留恋吗？”金雅丽说。

“留恋有用吗？为改革开放牺牲点儿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这个公司要发展，绝大多数人能够取得很好的，结果我个人牺牲了，又有什么呢？”大明说。

“你真有这么大度吗？”金雅丽说。

“肯定还是会有思想疙瘩。随着时间就会治愈这些床上的。”大明说。

“如果你走了，对我们肯定是重大的损失。”金雅丽说。

“那可不见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离开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的猪吗？这个世界离开，谁都会转。如果上边选来的一个带头人，是懂得经济规律的。会比我们发展的更稳妥。公司的前途也会更明朗。作为公司的员工，你们也会越干越好的。”大明说。

“当时和你在一起干的时候，没想到公司会发展到。这么一个规模。更没想到公司的前途会让我们看到心里。有激动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刚来，怎么就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杂音呢？”金雅丽说。

“有一句话说的好，希望有多大，失望有多大。虽然我给大家带来了希望，但是随着我做替罪羊，可能你们的希望也会受到打击。不过公司的希望谁也阻挡不了，只要是在这个时代。我们就要发展，公司就要强大。”大明说。

“这个公司是我们两个人心血。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的好。心里真的是快乐极了。但是遇到了挫折，就不免有些失落。”金雅丽说。

“你失落什么呀？这么点儿事情还至于你有情绪的波动吗？”大明说。

“你说的容易。这事儿是小事儿吗？公司一把手儿被人家约谈，还不知道谈些什么。你说这种猜谜似的生活不是很难受。”金雅丽说。

“他有来言，我有去语，怕什么的。”大明说。

“你现在的态度和你这个二十多岁的年龄完全不相称。如果人家说你是40岁，野外或者是60岁，有这种态度，还是让人赞赏的。二十五六岁的人就有了这种对问题透彻的看法，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金雅丽说。

“你是说我心里过于成熟了吗？”大明说。

“难道不是吗？在大学毕业才刚刚两年多一点儿，就失去了棱角。冷眼旁观这个社会，你说不可怕吗？”金雅丽说。

“你应该为我高兴，说明我这个人从小就不成熟。现在已经开始成熟稳重了。”大明说。

“我不希望年轻人过于成熟。”金雅丽说。

“时势造英雄，碰到了怎么办呢？绕右绕不过去。只能去面对他了。”大明说。

“我们俩聊的有点悲观，可能不至于这样。”金雅丽说。

“事儿还是要从最坏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大明说。

“如果他们真的扣帽子怎么办？”金雅丽说。

“那我就走人。我不想走，可能也不行了。”大明说。

“如果他们实事求是的针对这件事儿呢？”金雅丽说。

“那我就大展宏图，带领大家在攀登一个新的高峰。”大明说。

“你把公司干的越好，眼红的人越多，遇到的挫折越大，前边儿的前途越暗淡。公司的前途虽然是美好的，你个人没有什么前途了。”金雅丽说。

“那我至少还有你们这些最好的朋友。将来我再开始创业的时候，你们这些人都已经在商海沉浮这么长时间了。你们工作的经验，加上我创业的大胆。我们可能是最完美的组合。”大明说。

“还是别出事儿的好，我们大家在这里好好的把公司办的更像样一些。让我们这些刚刚工作的待业青年稳稳当当的过生活不好吗？”金雅丽说。

“谁都愿意这样。”大明说。

“事情不饶人，社会不饶人呐。”金雅丽说。

“争取我们最大的努力吧。”大明说。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不聊了。”金雅丽说。

“那你想聊点儿什么呀？”大明说。

“听建成说，你给他经常聊业务。为什么不把你的园林知识向我灌输一些呢？”金雅丽说。

“我对你灌输的还少吗？”大明说。

“我怎么没觉得呀？”金雅丽说。

“我们这次在谈判的过程中，谈设计，谈造园的手法，谈艺术氛围。这些不都是园林技术和园林知识吗？这些知识根本在书本上找不到。我们遇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工程，有这么样纪念意义的园林。发挥我们最大的想象空间，容纳最多的知识层次。才能够做好这个历史的名园。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和专家讨论过多少次？余承东教授和黄坤老爷子也发表了真知灼见。这些问题不算是业务问题，不算是园林知识，还哪里有什么专业呀？”大明说。

“我们谈的不是中标的情况吗？”金雅丽说。

“没有设计的思路，没有园林的技术措施，没有景区的创意理念。人家凭什么让我们中标？凭什么选择我们作为施工企业？如果说具备施工条件的企业当然是有很多，但是人家选择来选择去不是就因为我们在园林。理念上比别人更好一些吗？在这方面建成和余承东教授都做了很多的工作，我也提出了很多的想法。特别是在植物种植，形成景观特色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京城的地方很大，但是想这么大一个园林。确实是不多见。更主要的是这个园林承载着这个城市的历史。虽然说是一个遗址公园儿，但是他把我们的思想一下子就带到了一千多年以前。第一次作为全国政治中心的首都。这个意义有多大？用什么样的园林手法把这一宏大的场面呈现出来？你说这不是需要很好的业务，是思路吗？”大明说。

“这些大的思路，当然我知道了。有没有一些园林思想细节的东西呢？”金雅丽说。

“当然有啊。在我们这个园林里边有一处景观叫做蓟门烟树。这里边有一个典故，你要不要听一听？”大明说。

“是历史还是段子呢？”金雅丽说。

“是一个历史的段子。”大明说。

“那你得讲的好听一点儿。”金雅丽说。

“元大都建立之初，都城的选择，有许多文人墨客都有很多的想法。最后还是决定在现在京城的位置，建立元大都。元朝一百多年的统治历史有一个皇帝很厉害。这个皇帝叫做金章宗。他不仅在西山地区建立了八大水院，而且还在我们遗址公园的这个地方，发生了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大明说。

“有多美好？”金雅丽说。

“现在三环路上有一处地点，叫做蓟门桥。当时城墙上有一座出城的门，叫蓟门。金章宗经常在元大都各处微服私访。对于每一座园林，每一处景点，他都熟记在心。用现在的话说，这是一个园林的鉴赏家。京城的天气，七八月份是阴雨连天。城墙的周围是护城河。护城河的岸边栽植着很多的柳树。阴雨蒙蒙，让这些柳树垂掉下来的雨滴，变成了一幅水帘。透过蓟门看城外阴雨云烟。有一天傍晚，金章宗从城外冒着雨回来。那一天，他没有选择坐轿子。而是起码回到了城里。偶然回头，想看一看，记们在烟雨茫茫中的景色。但是大雨连天，又是夜晚的暮色低垂。看不到雨，只看到一片柳树村中的云烟。让金章中仿佛有了一种似人似仙的感觉。从此他把这个地方就叫做蓟门烟树。”大明说。

“这个典故有点儿意思。”金雅丽说。

“这个故事当中有两个关键的事情。第一个关键的事情就是阴雨连天而成烟云。第二个事情就是柳树连绵，成为水帘。傍晚时分，这两个景色成就了这一个景点。虽然这是一个段子，但是把这个景致描绘的特别的具体。那么我们在做这处园林的时候，就必须把握住这两点的处理。一个是雨景当中怎么来解决云烟的问题？另一个就是打柳，怎么种的更有艺术性。在线金章宗那个时期的景色。让燕京八景之一，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大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