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月2日清晨,吴小凡站在衣柜镜子前整理好军容和佩带好手枪,然后转身望着站在身后默默流泪的秀兰,动情地拥抱着她轻声叮嘱其保重身体照顾好父亲和肚子里的孩子,并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后牵着她的手提起一只小皮箱走出卧室来到小院,将小皮箱交给迎上来的师兄,瞧着站在那低头哭泣的父亲慌忙上前拥抱着安慰,叮咛父亲要保重身体,然后跪下向父亲叩头告别。吴长河拉起儿子紧紧地拥抱,吴小凡为父亲抹去泪水,再与站在一旁流泪的表姑夫妇握手告别,亲人们依依不舍地送他走出家门,他深情地注视了父亲和秀兰一眼后大步挎上黄包车坐下,从师兄手中接过小皮箱抱在胸前。当师兄拉起黄包车向前跑去时,吴小凡也忍不住流下了离别的热泪,但赶紧抹去泪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坚持不让亲人们去码头送行一是怕到时自己会当着大家的面哭,二是怕父亲看到和自己一同返回武汉的叔叔,那样的话自己欺骗父亲的谎言会被揭穿,这就会让父亲很不安,因为今日之别是自己踏上革命征途的开始,等待自己的将是血与火的考验,虽然组织上暂时没交给自己任何任务,但自己已经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准备。
王强拉车来到长江边的客运码头,他解下绑在黄包车后头的大皮箱说:“师弟,有空就回来,家里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天天去看师父,你放心吧。”
吴小凡动情地拥抱着师兄说:“王强哥,保重!”
王强急忙小声地:“师弟,快松手,你是国军中尉,不能拥抱我这个苦力。”
吴小凡一愣,但师兄的话也提醒了自己,做为一名军官确实不能与苦力身份的师兄过于亲热,这也是今后需要注意的问题,否则会引起别人的不解和猜测。他赶紧松手却奇怪地瞧着师兄,因为平时师兄从不忌讳与自己亲热,今天的表情却很平静,根本就好似没有别离的伤感,这是怎么回事?
王强笑着说:“师弟,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送你时哭哭啼啼吧,以后只要是汉口的船到达南京的时间,我都会来码头上拉活,你回来时可不许坐别人的车。”
吴小凡笑道:“好,我答应你。来,把皮箱给我,我上船了。”他接过大皮箱向客轮走去,但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师兄,看到的却是一位站在那抽泣着热泪流淌的汉子。他赶紧回头强忍住不使眼眶里的泪水流下,大步来到检票处放下大皮箱从上衣口袋中掏票时才顺手把泪珠抹去,然后提着大小两只皮箱沿着石阶走下码头上了连接客轮的踏板,登上客轮时一名服务生迎上来接过大皮箱问了一下舱位便领着他走上第二层,他跟随服务生走进一间二等舱,上下两层的四个床铺上已经坐躺着七位乘客,他等服务生把大皮箱放在自己铺位下后说了声“谢谢”,然后将手上的小皮箱放在床上,抬手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八点四十五分,离开船只有十五分钟了,不知叔叔上船没有,因为从南京至汉口每天只有一班船,他要不能来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他来到客舱外趴在船边的护栏上瞧着登船处一个个匆匆走下码头上船的乘客,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都没有看到叔叔的身影,有心去别的船舱看看,可小皮箱又不能老提在手上,因为小皮箱里不仅装着衣物,而且有父亲为自己准备的四百块大洋和那套夜行服、及两只飞镖腕扣和秀兰做的鞋垫,更重要是还有那本《聊斋志异》,而那本书的版本在市面上几乎找不到,如果丢失那可就麻烦了,虽然不知道那本书价值的人就算得到也没用,可组织上到时不仅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再去悄悄寻找,而且与党中央的联络就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要是万一被敌人得到那损失将无法估量。
“呜——”客轮的第一声汽笛拉响,这是在告诉人们一分钟后即将启程,黄平的身影终于出现,他身着粗布棉衣一身劳力打扮挎着一个青布包裹匆匆地走下码头登上了客轮,同时抬头瞧了一眼趴在护栏上的吴小凡一眼,毫无表情地消失在第一层船舱。
汽笛声中客轮离开南京码头向上游驶去,吴小凡望着滚滚长江也顿感心潮澎湃,做为一名刚刚加入共产党的人来说,这波涛汹涌的长江就如同前进道路上的艰难险阻,但有党中央掌舵的航船一定能冲破重重困难披荆斩棘率领无数共产党人胜利到达理想的彼岸,自己哪怕在艰险的航程中被摔得粉身碎骨也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做一名永不叛党的共产党员。
在随后的一天一夜航程中,吴小凡只是在去饭厅吃饭时才会提着小皮箱出去,其它时间就躺在床上看自己买的书或者出去站在护栏前观赏着长江两岸的风光,同时心里又在惦记着叔叔,不知他有没有什么事要交待自己。还住在同一船舱里的另七名乘客却好似挺害怕国民党军官,本来大家都在有说有笑的交谈,可只要吴小凡一回来他们就变成了哑巴,鸦雀无声地躺在了自己的铺位上,吴小凡也装做没看见不理睬他们。
第二天上半夜,吴小凡又出来趴在护栏上听波涛声,没想到叔叔走过来轻声而又严厉地:“明天早上到达汉口时,你伯伯会来接你,你要装着睡过了头先出来同他打下招呼,然后再穿衣服跟随在我的身后最后下船,但不能引起你伯伯的怀疑,并且不论我出了什么事都不能惊慌,更不能为了我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听到了没有?”
“是!”吴小凡不动声色地低应一声,扭头瞧着叔叔迅速离去后,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叔叔的话为什么这样严厉,明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呀,他头上和身上又没写自己是共党,谁也不会平白无故怀疑他呀,叔叔也太小心谨慎了。对了,明天又该怎样才能让伯伯相信自己是真的睡着了,绝不能有半点失误还让他有怀疑的疑惑,想好对策后才轻松地吹着口哨活动着身体,直到深夜才回舱睡觉。
第三天早上八点,客轮停靠在汉口码头,吴小凡却装着没醒继续闭着眼睛侧身躺在铺位上,其他乘客不知是不敢叫他而是想看他的笑话,大家都是轻手轻脚地悄悄出去关上了舱门。吴小凡听到大家走后赶紧坐起身,将裤子套在身上,袜子也不穿光脚伸进皮鞋里,因为刚开始下船时人多肯定要排队,他瞧着手表过了五分钟才跳起来提着裤子、撇开着衬衣、半穿着皮鞋拉开舱门跑出去站在过道上慌里慌张地边扎皮带边冲着码头上张望,当看到魏怀中和曾副官身穿军装站在那观望时,他忙挥手大声喊道:“伯伯,我睡着了,你再等我一下。”
“哈哈!”那七个已经走上码头的同舱乘客嬉笑着回头叫道:“长官,你昨晚去会女人了吧。”“长官,你深夜才回来,我们就是想让你多睡一会才没叫你。”
魏怀中便笑着大声骂道:“你这小子,快点。”
“好!”吴小凡赶紧回舱穿上衣服,再穿上袜子系好皮鞋,然后从枕头下抓起武装带系上后,脑子里猛地响起叔叔昨晚严厉的话语,如果叔叔真的出了事自己该怎么办,看来自己也要有所防备,到时就能帮叔叔一把。他赶紧掏出手枪拉动枪机推子弹上膛,再把手枪插回枪套,这才提起两只皮箱慌慌张张地冲出舱门跑下楼梯,正好看到叔叔提着包裹走过,他便放慢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叔叔后面,由于大部分乘客已经下船,最后的十几名乘客都已经走上连接码头的踏板。吴小凡猛然看到了身穿便装站在码头上的林志刚和方继宗等几名认识的学员,他心头一愣,他们也是来接自己的,不对呀,他们要是真的来接自己为何不穿军装,叔叔为什么要自己最后下船,看来这是一种刻意的安排,难道叔叔的身份已经暴露,现在该怎么办?他立刻大声喊道:“林志刚、方继宗,你们也来接我啦。”
黄平正好走到了跳板的中央,听到吴小凡的喊声立即警觉地放慢了脚步,就在这时,从码头上的一辆吉普车里钻出一个三十来岁长着圆圆脸的人,他指着黄平声嘶力竭地吼道:“是他、是他、他就是黄平。”还随着他的喊声十几名散布在码头下的特务举着手枪迅速冲了过来,黄平也在同一时刻飞速从身后腰间掏出手枪将冲在前面的两名特务击毙,同时把手上的包裹扔进了长江,敌人的枪声中黄平身体一震,但仍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身就奔到吴小凡跟前左手挽住他的脖子,右手中的手枪顶着他的头吼道:“不许动,不然我打死他。”
魏怀中急忙喝道:“不许开枪。”
吴小凡因双手提着皮箱只能惊恐地站着不动,他没想到自己心中的猜测是对的,敌人是来抓捕叔叔,可惜自己的警喊还是晚了,他感到惊恐是因为已经看到叔叔胸口连中几枪,可叔叔竟然还能以坚强的毅力将自己劫持,叔叔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向自己交待,怎么办,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黄平轻声地:“跟我退。”然后劫持着吴小凡一步步向船舱退去,嘴中还大吼道:“不许过来,不然我打死他。”
吴小凡便被叔叔挽着脖子一步步往后退去,他瞧着脚下连成一线的血痕心也在滴血,还叔叔的声音已在耳边急促而又小声地响起:“小凡听着,我已经不行了,你伯伯知道你的武功,当我把话说完,你要立刻把我摔出去迅速连开两枪,你必须保护好自己。记住,去汉西路十号找陈东叔叔,你一定要把书亲自交给他,联络暗号是、是……”他虽然已经感觉到叔叔退进了船舱,但叔叔的头也猛然顶在了自己的背上没有了声息,而且脖子上叔叔的手无力地就将垂落,证明叔叔还没把话交待完就牺牲了,自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因为伯伯和特务们已经站在甲板上盯着自己,否则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难道这就是共产党人要扭曲的灵魂。他只能猛然松掉手上的两只皮箱,双手抓住叔叔即将滑落的左手,身子往前一躬但并没有把叔叔的遗体往舱外摔,还是只摔到了船舱门内,因为一是叔叔已经牺牲,摔到舱外敌人必然看到的是一具不动的尸体,这也是他反应非常敏捷的体现;二是惊恐之中他慌乱得动作已经变形,也无法把叔叔的遗体摔出去,只是他的这种反应在外人看来不仅表情胆怯和动作笨拙,谁都会认为他只不过是在危及情况下的一种自然抗争,根本没人会想到他竟然会武功,然后他迅速抽出腰间的手枪咬牙闭着眼睛向叔叔的遗体连开两枪。
特务们和魏怀中、曾副官冲过来瞅着黄平的遗体,林志刚和方继宗却站在甲板上惊异地盯着吴小凡,那名出卖黄平的叛徒也站在甲板上惊慌地不敢上前。魏怀中瞧着双眼紧闭表情惊恐地呆若木鸡般站在那的吴小凡,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凡,没事了。”
“伯伯!”吴小凡睁开眼睛惊恐地扑进魏怀中的怀里叫喊道:“我、我、我杀人了。”
魏怀中笑着搂抱着他,又拍拍他的背说:“别怕,没事了,小凡,临危不惧好样的。曾副官,把吴中尉的两只皮箱送到我车上去。”
“是!”曾副官提起两只皮箱向码头上走去。
魏怀中又喜爱地拍拍吴小凡的脸笑道:“小凡,把枪收起来,去车上等我。”
“嗯!”吴小凡只能收起手枪,扭头注视了叔叔的遗体一眼,慌忙向码头上走出,他经过林志刚和方继宗身边时却不敢瞧两人,不论两人是否是共产党,自己枪杀共产党的事肯定会传遍武汉,当走过出卖叔叔的叛徒身边时,他仔细地盯了一眼这个可耻的叛徒才走上踏板,沿着石阶来到码头上一辆黑色轿车前,正往后备箱中放皮箱的曾副官赶紧打开车后门。吴小凡钻进车坐下,眼睛盯着左侧的倒车镜,只见特务搜查了叔叔的遗体并拍照后无情地抛向了江中,他顿时流下了热泪,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魏怀中大步走上码头冲特务喝道:“收队!”然后钻入车中瞧着满脸泪痕闭着眼睛的吴小凡,冲上车坐在司机位上的曾副官说:“去我原来的家。”
“是!”曾副官开车向前。
魏怀中拉着吴小凡的手关爱地:“小凡,是不是害怕了,伯伯理解,但你能在惊恐过后突然发起反击,证明你很勇敢。”
吴小凡睁开眼睛抹去泪水,小声地:“伯伯,我、我这是第一次杀人,真的好害怕。这个人是干什么的,他是不是共党?”
魏怀中说:“他叫黄平,是共党湖北省委的主要负责人和武汉市高官,两个月前伯伯抓获了共党的一名报务员,可惜他认识的几名共党在一夜间都逃跑了,为了能彻底地破获武汉的共党分子,我决定不动声色地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在各大小码头布置好我们的人,我相信黄平他们一定会认为他们的同党不会叛变,也肯定会悄悄地回到武汉,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同你坐一条船回来,那么他肯定是去了南京。妈的,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晚出来一分钟,或者不高声叫喊,黄平一定会被我们活捉,你也就不会受到惊吓,可惜他被你打死了,要是能活捉,我一定要想办法撬开他的嘴讯问出共党的许多秘密。”
吴小凡忙说:“伯伯,当时我、我只能开枪,因为他手上有枪。”
魏怀中理解地:“我知道,伯伯不怪你。”
吴小凡说:“这就好,只是那个叫喊的人是谁?”
魏怀中冷笑道:“他就是被我抓到的共党报务员,叫谢明意,开始时他还在老子面前充好汉,可才打了他两天就招供了,他不招老子有的是办法。这两个月来我一直把他秘密养着,没向外透露出一点信息,就是希望他能指认出共党的首要分子,没想竟然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一下他恐怕活不成了,共党对叛徒可是绝不留情。”
吴小凡愣愣地:“您的意思是共党会杀他,那我们保护好他不就行了。”
魏怀中说:“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今天出来指认黄平,就等于告诉共党他已经叛变,同他有过联系的共党就不会再回武汉,我们也不必再花精力保护一个软骨头。好了,别说他了,说说你是怎么回事,坐船怎么也会睡过头,船上除了睡觉又没玩的地方,你昨晚在干什么,难道真象那些人笑话你的去会女人了?”
“我!”吴小凡本想说自己昨晚在听波涛声和看风景,但这么说伯伯肯定不相信,便只好低着头小声地:“我、昨晚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在甲板上聊天,也就忘记了时间。”
“呵呵!”魏怀中乐道:“你这小子,和你爸爸一个样,他十七岁就敢跑到窑子里玩女人。哎,听你爸爸说,你没正式娶妻却在家里已经养了一个小妾,而且怀孕了?”
吴小凡不好意思地:“是的。”
魏怀中爽快地:“那好,既然你小子和你爸爸一样有这种爱好,那伯伯过几天一定帮你弄个黄花闺女陪你。”
“啊!”吴小凡不由得惊叫一声,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直接拒绝肯定不行,他赶忙地:“这、这怎么行。伯伯,我、我不喜欢随便弄个女人在家里,而且……”
曾副官边开车边笑着说:“吴中尉,你的心思长官都知道,长官说你爸爸虽然喜欢玩女人,但从来不强迫女人,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你肯定也是这个性格。这几天我一直在帮你找,但长官的要求是既要漂亮、又得是自愿卖身的黄花闺女,要是强迫弄来的你小子肯定会不要,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强迫弄来的你迟早会知道,到时会怪你伯伯不讲义气,在小辈会前撒谎。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尽力,只要你不着急,我保证给你找一个满意的黄花闺女。”
“好,好,谢谢曾副官。”吴小凡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忐忑不安,爸爸在家里逼着自己与秀兰睡在一起是因为他想抱孙子,伯伯对自己这么好又是为了什么,这明显是在讨好自己这个晚辈,难道他是有什么目的?哎,有什么目的迟早都会知道,就算弄来个女孩子我不同她睡在一起就行,你也拿我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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