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坐在药园之中，看一眼天空，讥笑了一下。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很好看，但很可惜，都是假的。

他扭了扭脖子，重新端详起了断指玄金。

断指玄金，顾名思义，断指而用。

所谓断指而用，便是将手指砍断，然后玄金取而代之，成为你的手指。

这样一来，原本一个无法修炼之人，便有了渠道吸收天地玄气。

一般而言，一个体修最开始应该做的其实是将断指玄金带在身边，等待着这块金属和自己的气息相融，最后再纳入体内。

但是，白歌，没有时间去哄这一块石头，和他打好关系。

更何况，这块断指玄金已经生出了简单的灵智，而这灵智，一路上对他轻蔑至极。

他不打算与这玄金因果相合，只打算用外力使之臣服。

想到用外力，白歌不知被勾起了什么念头，狰狞的勾了勾嘴角。

“身外的一切，都是身外物，何必留情？”

白歌知道这一块奇异的小金属，会成为他这一年中最得力的武器。

但是，也就是武器而已了。

只见白歌拿出刀，伸出手，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淋在了断指玄金之上。

在鲜血还没有完全覆盖断指玄金之时，白歌用手上的伤口一把握住了断指玄金。

紧接着，他握着拳头，将包裹着断指玄金的伤口伸到了火焰之中。

刹那间，火焰便吞没了他的一整条手臂。

断指玄金虽有灵，但无依托之时，极弱。

凡火都克它这金。

灼烧的剧痛便传到了白歌的手上，使得他整个人开始颤抖。

他的眉头一皱即逝，紧咬牙关，任由断指玄金在手中震动，丝毫没有挪动，依旧让火焰烧着自己的手。

“区区一条手臂，在大道面前，屁都不是。”

白歌看着一直挣扎不停，明显不想和他的手臂同归于尽的断指玄金，眼中的冷漠更甚。

他要的便是断指玄金感受这样极端的痛苦，凌驾一切的痛苦。

无数体修将断指玄金当做无价之宝，但其实它只不过是修行人眼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废物，唯一用处就是用来抬高价格卖给体修罢了。

这种玩意儿，白歌不屑与之为伍。

东西就是东西，永远可以用完即弃。

只有痛到失去知觉，断指玄金才能成为世间最无畏的矛，最坚硬的盾。

就在白歌一心要毁掉断指玄金的微弱天生灵智之时。

数命宫深处，一男一女站在一方花朵之前，看着花朵上面的景象，噤若寒蝉。

似乎是被白歌这种自残自杀的行为所震惊，也有可能纯粹是蔑视，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提出什么看法。

场面一度有些无声的凝重。

半晌后，其中一人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谭哥，你觉得这个人如何？有前途吗？”

“疯子。求死的傻瓜。”

“他是小罗选好的对手。”

“你不用看谭罗看得那么死，事事都有定数，修道靠的是自己，是雄鹰必将翱翔于天。”

“这一点，我和你观点大不一样。做母亲的，最大的事就是要为自己的孩子铺好后路，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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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会阻碍他的荆棘。”

“那你看着吧，最好是哪一天看着自己的好儿子被人在你眼前杀死。”

说完，这人不知为何愤怒不已，拂袖而去。

两人离开了一个，另外一个看向画面，眼睛眯了一下，想到今天白天发生在后山的事情，有些想不通。

“这种人，对自己都如此之狠，要是今晚他不死，日后岂不是有可能会成为小罗的大敌？”

喃喃自语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闭上了嘴，觉得自己也像白歌一样的疯了。

“哼，今天不死就明天死，再不济也是后天。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谁能在烤断自己一只手臂之后活下去的呢。”

她觉得自己真是多虑，简直是浪费时间在这里看一个傻子自己烧自己的手臂。

于是她袖子一挥，水晶中的景象散去。

翌日。

待到日上三竿，烤熟的人肉味儿熏得怀音再也忍不住不吭声之时。

白歌将手从火焰之中抽了出来。

在怀音质问之前，白歌抢先问道：“师父是想问什么？”

“你...你没事吧？”怀音疑惑很多，话到嘴边成了这么一句。

白歌的脸色极其苍白，好似浑身的血液都被昨夜的火烧干，分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但就是没有昏倒。

这很奇怪。

他的这一动作，一持续，便是一个夜晚。

当然，除此之外，最恐怖的是白歌一晚上都没有闲着。

他另外一只手，一直在拔药园里的药草，用作薪柴，维持火势。

大战之后的两年来，本来怀音整夜都是买醉，但是因为这个来历不明的新徒儿，她愣是一夜未眠，清醒如初。

白歌听到这句意图不明的关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笑道：“离开吧，不要打扰我，接下来的画面你会更加难以直视的。”

说完，白歌看了一眼血肉和断指玄金交融在了一起的左臂，捡起了一根树枝，开始用右手在地上画起了古怪的纹路。

怀音本想说一句谁想管你，看见白歌的行动后咽回了嘴中的话语，眯着眼睛抱臂以观。

古怪自有古怪的理由。

白歌的事情显然还没有做完。

这个家伙还想干什么？

怀音思绪翻腾，心中拿不定主意，但是她能确定白歌刻画的是一种阵法。

经历过那一场伤筋动骨的大战之后，数命宫中的阵法师，能说的上是有所造诣的目前就只有不足一手之数的那几个人了。

怀音决定改天登门去问问。

于是，她紧紧的盯着白歌刻画的纹路，打算尽量记得全些。

刻画阵法行走线路的过程不久，大概是因为熟悉，白歌不足半个时辰便快完成了一共需要勾勒七万多笔的斩尸大阵。

斩尸大阵，原本是用来斩杀亡灵的。

传说上古大战之中，那些创世之神和灭世之魔全部死而不灭，堕落之后的执念全都变成了迷失之灵。

为了应对这些没有完整意识，而又杀意不灭的执念，后世一位阵法大能便研究出了这个大阵。

斩尸大阵，本是亡灵不息，斩杀无尽。

现在，白歌打算用在自己身上。

当然，白歌现在没有用任何材料来勾勒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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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威力和效果不如真正的大阵的亿万分之一。

不过，对付他现在的泥胚之躯，足够了。

他看向怀音，说道：“师父，记住你和谈御对我的承诺，不要让人打扰我。”

说完白歌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甩动树枝，在地上撩出一道痕迹，画好了最后一笔。

忽然，药园这方圆三里土地风云大作。

地上那些本是无根之痕，骤然泛起了黑色的光亮。

斩尸大阵，成功了。

白歌站在大阵的最中央，随手一握，一把黑色幽光凝聚成了一柄大刀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没有犹豫，反手握刀，对着自己的双腿便是全力一斩。

“唰！”

点石火光之间，两道血柱冲天而起，白歌的身躯矮了一截。

怀音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惊恐的看着白歌，小手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

他是在干什么？

干什么？

“修行之道万千，哪怕是体修也有许多种出路，你何苦要走这样的一条呢？”怀音强忍着内心强烈的阻拦他的冲动，咬紧牙关劝阻道。

现在的白歌，如果半途放弃，怀音觉得自己还能挽救回来。

白歌看着地上两条几息前还在自己身上的断肢，疼痛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他还是轻蔑的看了怀音一眼，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修道本就是逆天，谈何容易？”

说完，白歌心中暗暗想到，你以为你们依靠所谓的天赋去吸收一下天地间的玄气的方式就是修炼吗？

只不过是在被当做猪来养罢了。

天才就是被挑好的上等猪。

这时，古怪阵法的光芒忽然明亮了许多，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下一刻，白歌提起一丝力气，右手第三次举起大刀，斩向了左臂。

随着断手的自然松手，某个机关触动，阵法当中涌起一柄黑色流光大刀，从下抬上，然后落下。

白歌在大刀落下的那一瞬间，将最后的右手伸了过去。

落下的大刀十分轻易的砍断了白歌的右手。

“啊！！！”

白歌终于发出了一声象征着疼痛的惨叫，说明他也是一个感受得到疼痛的人。

至此，白歌的四肢尽断，分别掉落在了大阵中提前备好的四个区域。

大阵开始运转，无数大刀疯狂出没。

白歌眼睁睁的看着黑色的刀刃对着自己的断肢和残躯斩来，无畏的坚持，竭尽全力的保持清醒。

“你会死的！”

怀音终于忍不住了，打算将白歌从阵法中捞起来。

然而，一只手在她动作之前摁住了她的肩膀。

是谈御，他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

谈御坚定的摁住怀音，直直的看着奥妙无穷的斩尸大阵，一言不发。

有人阻拦，怀音顿时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差点因为感情用事坏了事，于是咬咬牙后静静的站在一边。

她目不转睛但又于心不忍的看着这残忍至极的一幕，内心里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

这才是修行吗？

如果是，那我们这些年都是在干什么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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