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马勋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拎着他的包准备离开办公室。临出门时,他停下脚步,依依不舍地转头望了望。可惜,这间办公室他才用了不到五天。
这是《华南晨报》总编办公室。
随着梅妤杰被绑架的幕后真相曝光,商业集团和政治精英相互勾结,为一己之私而推动通过法案的消息早已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炸开了锅。此时此刻,北方系火力全开,抨击焦点就在那部仓促通过的《个人隐私法修正案》到底为谁服务。据最新消息,议院已经连夜重开,讨论是否要求总理府驳回提案,交还议院重新对该法案进行审议。
风向急转,一夜之间,他这位当初振臂一呼的大英雄立马成为了众矢之的。不,他其实是给人做了替罪羊才对。这点数,汤马勋心里还是有的。
其实汤马勋真正的目标并非《华南晨报》总编之位,他心里另有所属,但这次的事却让他那愿望彻底告吹了。说起来不是上官灡礼不帮他,而是对方此刻也自身难保。
上官灡礼去翠碧坊公寓找管理员打听夏寅秋情况的事,人家一五一十全告诉了随后而至的夏寅秋未婚妻,不仅如此,那位管理员还投奔梅妤杰,加入了他心心念念的新闻事业。在这件事上,汤马勋本来提醒过自己的“老板”,像梅妤杰那样的女人,最好别惹。
但他知道上官灡礼志向远大,要做什么他也阻止不了。不幸的是,搅入这档丑闻,他汤马勋已是名声扫地,不得不离开粤州,另谋生路了。
跟大不了拍屁股走人的汤马勋相比,上官灡礼的日子就难过多了。这两天他如坐针毡,焦急地等待着从金陵传来进一步消息。不过,陆续传来的都是坏消息。
最不利的说法是,在这件事里,似乎隐约有军方干政的嫌疑。作为资深媒体人,上官灡礼知道这淌水下去能有多深,会不会淹死人。这是大忌啊。
华国自光电革命,立国两百余年,一枝独秀,在赢得众多小国纷纷归附的同时,各国最大的担心,就是那支傲视全球的军队,对之有所防范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坐在一起讲道理还可以不分大小。但若是一言不合就抡拳头,人家打不过,又能上哪儿讲理去。所以多年来,华国政治家致力避免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军方变相参与国家内政外交政策的制定。
上官灡礼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但自从参与了那次科学界最高层次的秘密会议,他的心就再也不能平静。称霸全球跟称霸多维宇宙,毕竟是两回事。对于像上官灡礼这种具有强烈征服欲的人来说,在挑战与机遇面前,正义和公理得先放一边。
就在汤马勋收拾东西,离开屁股还没坐热的主编椅时,上官灡礼也面临重大考验。他的境况更糟。因为他不仅是《南粤视界》主编,还是这家媒体的老板。多年来,为了那个目标,违背良心的事他可没少做,新闻界的红线也没少触碰,可谓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自问难以全身而退。这种时候,梅妤杰的出走,对他无异于当头一棒。更令他难受的是,这丫头还加入了南方系的对头,北方系阵营。
至少她还没对自己展开攻击——这是上官灡礼唯一的庆幸。不过,这或许只是说,她对幕后情况还没完全掌握。汤马勋说过,她可是朵会扎人的玫瑰。若是这件事,尤其是关于夏寅秋的事情让他知道,怕是从前的战友就会成为不可调和的对手。不过,梅妤杰到底对夏寅秋的事了解多少,他心里可真没什么数。而传说暨安化工在香山的生物研究所背景被彻底揭露,是仰赖一位神秘人物,更有消息说,那人就是夏寅秋。上官灡礼自然也派了人前去了解情况,但据传回来的消息说,那地方已被警方封锁,执行封锁任务的负责人是粤城重案科罗家民。而那家伙油盐不进,以调查需要为由,暂时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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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向媒体透露任何相关消息。
显然,除了梅妤杰带队的《标点新闻》报道小组。
站在窗前,上官灡礼眺望远方。夕阳下,这座城市犹如在焰火中跳舞,金光闪闪,焕发出勃勃生机。而在幢幢大厦之间的暗影下,又不知隐藏着多少秘密。
就在怔怔发呆时,桌上的内线来电蜂鸣器响起。上官灡礼按了一下耳麦上的接听键,礼宾室年轻接待员那优美的声音娓娓传来:“总编先生,梅姐……嗯,《标点新闻》的梅妤杰女士在这里,她说要见您。”
“不,不见。”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上官灡礼脱口而出。
“可是,她已经进来了。”
“呃,那就,让她进来吧。”
他转过身,快步走到办公桌跟前,一屁股坐下,顺手打开了办公桌上的投影器,一道淡光衍射在半空。上官灡礼划拉两下桌面上的电子键盘,衍射界面上的窗口快速切换,忽然跳出了拿着话筒正在现场播报的梅妤杰。他偏了偏头,装着聚精会神的看。
当梅妤杰推开熟悉的办公室门,见上官灡礼正歪在椅子上,扭头看自己那则新闻。那是她在香山生物研究所现场摄录,关于暨安化工私下进行复制人研究的报道。
毫无悬念,这将是近年来最振聋发聩的一则新闻。
“可惜啊,荣誉属于了北方系。”上官灡礼阴阳怪气的说,转身朝着梅妤杰。
“这还不是因为你对这项荣誉没看在眼里。”
“噢?是吗?”
“如果想要,其实你早就可以获得这项荣誉,不是吗。”
“我想,也许你对我有所误会。”
“对你有误会?”梅妤杰故意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难道,从‘异体孪生人’一夜间横空问世,到后来的是否需要普及个人身份识别系统全民意见调查,在这些民众极为关注,利益切身相关的重大问题上,跟巨石社工科步调一致,左右舆论的人不是你吗?”
“小杰,事实并非你所了解的那样。”
“那何不现在就告诉我,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
“这算是采访?”
“不,只是私下交流?”
“私下交流?”
“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真想知道?”
“我是一名新闻工作者。”
“那好,在我告诉你你所想知道的真相之前,请你也告诉我一件事。”
“嗯哼?”梅妤杰偏了偏头。
“你见到夏寅秋了吗?”
“见到了。”
“真的是他?”
“不,不是真的。是另一个他。”
“什么意思?”上官灡礼忽然紧张起来,“是他的‘异体孪生人’?”
“你干嘛不直接说是复制人?”
“不,因为那不可能。”
“为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绝不可能是复制人。他是那边,是从那边来的人。”上官灡礼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眼闭了起来。
“你果然早就知道这事。”梅妤杰冷冰冰的说。
“可你怎么也知道了?”上官灡礼猛地睁开眼,显得有些不敢相信,“是他们……到底是谁告诉你的?你不可能有知道那件事的权限。”
“也许他们改主意了呢?”
“庹兴农?”
“啊,那我还真没那资格。不过,也许是他让人告诉我的。”
“他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或许,他们认为这不该是秘密了吧,谁知道呢。”
“这么说,作为北方系的代表,《标点新闻》早就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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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进了金陵高层。”上官灡礼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他们终于不想只听一种声音了。”
就在不久前,他还相信,自己才是新闻界为数不多有资格了解真相的人。
“不过,香山生物研究所的乔知吾也不知道这件事,倒让我很意外。”
“那是自然,他无权知道。”
“看来是很高等级的秘密嘛。”梅妤杰轻轻点着头,“这么说,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乔知吾在做什么,在为谁做事了。”
“不错,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也能理解。那是防范措施的一部分,是应变计划。当然了,每一个部分的负责机构,都只是知道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事。”
“可这些机构都属于巨石旗下,如此说来,巨石应该掌握全部真相?”
“也许你不会相信,作为全球最大商业服务机构的巨石,它的创建者并非是个商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学者,物理学家,甚至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时空探索先驱。”
“端木长河?”
“对,他是真正的探路者。”
“可是,他毕竟是位名人,如此重要的身份信息,会长期无人知晓?”
“当然了,这一方面得益于‘个人隐私法’的保护,还有嘛,”他忽然认真看着梅妤杰,十分怪异的笑了笑,“哈哈,毕竟你也干了好几年的新闻工作了呢。”
“是你们,是你们从一开始就控制舆论,屏蔽了真实信息?”
“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不,对我来说这很重要。”
“为什么?”
“因为好奇。别忘了,我可是名记者。”
“就因为这个?”
“对,就因为这个。”
“行,那好吧。我可以告诉你那件事的真相,只是真让人想不到,果然如澹台所言,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咱们当初还是过于谨慎了啊。”
“你说的‘咱们’是指?”
“我跟澹台明月议员既是同窗,亦是多年好友。”上官灡礼轻轻叹了口气,“丫头,跟你比起来,我算是另一个时代的人了。我比你大多少?我都忘了。”
“二十五岁,有吗?”
“恐怕是有的,虽然我感觉才不过十来岁的差距。”
“你们是怎样的一代?”
“是想知道跟平日里那位上官主编不一样的我吗?”
“对,真实的你。”
“那是一个老人,一个充满忧患意识的老人。我是听着咱们的舰队巡弋四海,征服世界的新闻长大的,到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又曾对火热一时的多维宇宙论着迷。那时我就想,要是真到那一天,这世界的另一扇大门豁然洞开,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更为强大的舰队,他们会不会潮水般涌来,征服我们,奴役我们……”
“你说的好像是漫画书中的世界。”
“不,很遗憾,漫画中的世界,也可能演变成真。”上官灡礼有些疲倦地眨了眨眼,“我那时刚接手父亲创立的《南粤视界》,担任总编还不到半年,有一天忽然接到澹台的电话,让我去金陵。在他的举荐下,我获选参加了那次包括少数新闻界代表组成的秘密听证会。在那个会议上,我第一次听闻由国家资助的“光棱宇宙空间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所作的报告,报告中说,若无意外,咱们很快就将与平行宇宙中另一个世界的人相遇了。那个研究所一直在从事这项研究,在里面工作的人身份都是高度机密,当时并不为世人所知。”
“你是说,端木长河也是……”
“那天给我们做报告的,就是端木长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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