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公与余良听他这么一说,彼此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眼底流露出一种早知如此的神情。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墨九公觉得这个少年并不简单,不但经常会发一些闻所未闻的奇谈怪论,颠覆自己已有的三观,更会时不时爆出一些匪夷所思的鬼点子,所以,现在对他说出的任何话,做出任何事,也不会像刚开始那般,有种惊掉下巴的惊悚感,而是渐渐多了几分适应。
而余良的脸上,却不由浮现出一道灰线。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并不像长得那般人畜无害,既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看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接下来的事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怎么感觉自己被反套路了呢?一念及此,他顿时有点儿垂头丧气的感觉。
墨九公随手在铁砧子上磕了磕烟袋,清脆悦耳。
他手里的这杆烟袋看着轻巧,经手后却是压手感很重,长有尺余,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颜色有些暗沉,烟杆上布满了好些个黑点密密麻麻的,老旧斑驳。
这烟袋既是他的随身之物,又是他的兵器。
墨九公啐出一口浓痰,悠悠道:“只要能重振墨门,哪怕把我这把老骨头敲碎了卖都无妨,你倒是仔细说来听听,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陆不言道:“弟子想让您到京都阳邑去开家兵器店。”
“兵器店?”墨九公疑惑道:“兵器店开在哪里不都一样吗?为什么非得满山过海的跑那去开?”
“墨门若想重出江湖,让天下人都敬仰墨门,则必须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看到大家投来诧异的目光,陆不言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而是把自己这些天来反复斟酌过的方案,和盘托出。
“我想让师父与两位师兄一道,打造出一柄绝世神兵来。”
“就在京都阳邑售卖,只要是好东西,总有识货的,京都阳邑乃首善之地,高官显贵,富贾神豪云集,他们不差钱,也买得起,而且,我们墨门的神兵一旦在京都阳邑扬名天下,那以后还愁销路么,我们又可招募更多的好手加入我们墨门,打造更多的神兵,如此一来,我们墨门名动天下的日子还会远吗?”陆不言信心满怀道。
一口气说完这个计划,他不禁有些小得意,荆大海和荆三山也是一脸的兴奋,但墨九公与余良二人却半天不作声,陷入深思。
良久,墨九公叹道:“神兵?!”
他看了一眼陆不言,接着说:“神兵岂是那么容易打造的?不说别的,仅就打造神兵的材料就极其难寻,更遑论其他,嗐……”
“唔……”陆不言不由一愣,这点他还真给疏忽了。
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师父,那锻造神兵的材料都需要什么呀,一般在哪里能找到?”陆不言问道。
“神兵之所以称为神兵,其兵器自身就有灵性与神通,锻造之人更需具有通天的本领方可打造,你我凡人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墨九公喟然道。
“啊?!”
此言一出,不要说陆不言与荆氏兄弟俩大吃一惊,就连余良也是差点儿惊爆下巴,毕竟在当世,若论锻造造诣,墨九公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大家,而他虽然阅历丰富,在这方面,却是门外汉,所知甚少。
“师父,麻烦您给说说呗!”陆不言心中无比热切。
墨九公环视了他们一眼,徐徐道:“若说到神兵,不能不提到一位大神——盘古,你们知道,他开天辟地时用的是一件什么上古神兵吗?”
众人皆摇头,一无所知。
陆不言心思电转,稍一迟疑,道:“莫非这神兵与盘古有关?”
墨九公见状不由嘴角上扬,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恩,不错,你小子果然聪明,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这件上古神兵叫做,开——天——斧——”
“开天斧?!”一片惊呼。
九公微微颔首,继续道:“这是一柄混沌时期的武器,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他究竟存在这混沌多少岁月,只知道在盘古大神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但它却是天地间的至强神兵,拥有能够破开虚空,开天辟地的强大力量!”
“哦!”大家一片释然。
墨九公继续道:“有一天,盘古突然醒了,他见周围一片乌漆嘛黑,就抡起那柄巨斧,朝着眼前的黑暗猛劈了过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混沌被那巨斧给劈开,只见一片混沌渐渐分散开了,这时,他的周围就有了光,不再是一片黑暗,那些光明清澈的东西缓缓上升,变成了天,而那些黑暗浑浊的东西则慢慢下沉,变成了地。”
陆不言道:“这就是传说之中,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吧。”
墨九公点点头,接着道:“天与地分开后,盘古怕它们还会合在一起,于是,头顶着天,脚踏着地,天每天升高一丈,盘古的身体也随着天长高一丈,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不知过多少年,天和地逐渐成形了,盘古最终也累得倒下来了。”
荆三山问道:“盘古他这是……死了吗?”
墨九公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可以说他是死了,也可以说他没死。”
荆三山惊奇道:“为什么说他死了,又没死呢,难道说他是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吗?”
墨九公笑了笑,不置可否,“盘古倒下后,他的身体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四季的风和云;他发出的声音,化作了隆隆的雷声;他的双眼变成了太阳和月亮;他的四肢,变成了大地上的东、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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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四根擎天柱,成为四极;他的肌肤,变成了辽阔的大地;他的血液,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他的汗水,变成了滋润万物的雨露.....”
荆三山不胜唏嘘,仍有些似懂非懂。
陆不言追问道:“后来呢?”
墨九公此时脸上现出几分忧伤,遗憾道:“可惜呀!开天斧见盘古长眠之后,自己也四分五裂,散落于四处的高山大川之间,追随自己的主人去了……”
“哎……”众人听了这话,不禁都嗟然长叹。
墨九公见状,安慰道:“你们也不必过去懊恼,虽然开天斧不复存在了,但只要找到他遗留下来的碎片,一样可以铸成神兵。”
“真的吗?”陆不言满眼都是小星星。
“恩!”墨九公笃定道:“在诸神时代,有个叫轩辕子的人在轩辕之丘,发现了一块开天斧的碎片,他就用那块神兵碎片祭炼成了一把神兵——轩辕剑!”
众人一听这话,不由都面有喜色,来了精神。
墨九公继续道:“那是一把圣道之剑,上面有一金一银二龙盘绕,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其内蕴藏无穷之力,为斩妖除魔的神剑。”
“后来,轩辕子用这把轩辕剑统一了天下,那轩辕子就是后世的黄帝。”
说到这时,陆不言恍然大悟,难怪古人有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说,看来不是空穴来风,看来,以后要想成事,也要寻到一件属于自己的神兵利器。
拿起炉灶旁的一块炭,百无聊赖的在地上胡乱划着。
沉思良久,心中渐渐有了新的打算,既然神兵难求,那就退而求其次,万事既然不可能一步到位,那就一步一步来。
陆不言问道:“师父,您老若是用凡铁能打造出什么品质的兵器呢?”
墨九公深思了一会儿,沉声道:“平日里一般只打些农具,寻常百姓家里用的物件,好多年没有锻造过兵器了,有些手生,但百锻品质的武器,打造起来应该问题不大。”
锻造分为多个品级,一般来说,一件普通的铁器经过炉火的煅烧,敲打成型,再经淬火,是为一次锻造,也叫一锻,一般一件寻常的物件,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五锻而已,所谓的百锻,就是将要锻造的铁胚,经过上百次反复锻造而成,墨九公的百锻技艺打造出的兵器,虽距离神兵的层次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应该也算得上是人间极品了。
更高层次的锻造还有千锻,但那应该是神话级别的锻造了。
锻造的次数越多,金属内所含的杂质就会越少,如此锻造出来的兵器方能削金断玉,吹毛断发,锋锐无比,自然,品质越好的金属,所锻造出来的兵器也就越难得、越锋利。
铸造一件普通的神兵,则需数百上千次的锻造才成。
陆不言知道,墨九公刚才所说的百锻,不过是他的自谦之言罢了,作为秦墨的掌门人,其铸造水准必然是大师级的,即使达不到当年墨子的锻造水平,估计仅就当世而言,能与之比肩者可谓是少之又少。
有如此大能在身边,还有什么可发愁的,一念至此,不禁豪气顿生。
当下款款凑到九公身边,宛如一只温顺良善的小白兔,低声道:“师父,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咱们应该到京都阳邑去发展,像您这么好的手艺,若只是窝在黄沙县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打些农具、剪子、菜刀之类的小物件,就像把千里马圈在磨坊里拉磨,将夜明珠埋在黄沙里不见天日,拿着绝世神兵去切豆腐是一样一样的,我想想都替您觉得憋屈!”
陆不言拿出当年做高管时练就的口才来,洗脑水平还真不是一般高。
“……”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墨九公也概莫能外。
“噫!”墨九公展颜一笑,“言之有理!”
“你这想法是不错,但黄沙县距京都阳邑千里之遥,再说如今这年月,兵荒马乱的,一路之上又不安生,万一被山匪强盗劫了道,岂不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么,还有,在阳邑开店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里寸土寸金,仅买个铺面没个几百上千两的银子,怕也只是空谈!”余良在一旁泼了一盆凉水。
“对哦,银两之事,墨门可是……”墨九公一听这话,不由又有些愁眉苦脸了。
陆不言道:“钱财一事就不劳二位师父忧心了,我对此已早有筹划,山高路远,况且路上又多有不便,我打算咱们全都搬到那边去,店铺……是必须设在京都阳邑城里的,但铁匠铺却不必设在阳邑城中,只需在城郊买下一块荒地,找个地方盖上几间房屋即可开工,如此一来,不但少了路途上的费用,而且,大家住在一起相互间也能有个照应,岂不是一举两得?另外,银两一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想父亲应是通情达理之人,他对此事大概是会支持的,只是需要师父您老人家,到时在一边多多美言几句即可。”
说罢,把目光投向了余良。
余良和墨九公二人又相视一眼,他们嘴上虽未说什么,但心中却早已波涛翻涌了。
这孩子才多大啊,思虑竟能如此周全,现在看来,他今日所言不是心血来潮才信口开河的,而是早已思虑多时,此子若是假以时日,说不准还真能助墨门重新崛起呢!
余良沉声道:“恩!到时我一定帮你在东翁面前成全此事。”
陆不言躬身道:“那徒儿在此先谢过师父了。”
余良摆手道:“算不得什么,唔……你不是说还需我帮什么忙嘛,难道就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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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不言猛地拍了一下额头,道:“要不是您老这一提醒,我还差点忘了呢,您老这么大才,哪能让您游手好闲呢?嘿嘿……”
说着,露出狡黠一笑。
又道:“我打算帮您老在京都开上一家药铺,谁让您老这么有才呢,若不让您大展身手,那岂不是让您这匹千里良驹去拉磨,白白把这么好的医术给埋没了,不是么?”
“臭小子!”余良嗔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是不是早就算计为师了?”
陆不言笑道:“那倒也不是,就是在您落水那晚,我见那庸医赚钱如此简单,也是梅儿顺嘴说了一句话,点醒了我,与其让那种江湖骗子蒙人钱财,倒不如咱们去把那银两赚了,等赚了银两之后,您老也可安家立业,找个师娘给您生个大胖小子,嘿嘿……省得像现在似的孤家寡人一个。”
“你这小子……”
……
陆不言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就敲定了,其实,细想起来,也可以理解。
墨九公苦心经营秦墨这么多年,一直并无多大起色,究其原因,说起来也挺心酸的,他一直死守着墨家的陈规陋习不知变通,说是怨天,但归根到底,事在人为,若自己不作为,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一位高僧曾说过,人生就是一场修行,修行的是人心。
也就是说,修行的关键,在于你自己的内心深处是怎么想的。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在我们自己内心,是极其难以逾越的坎,修行就是让你看开这件事的方方面面,人生重要的不是你现在所处的位置,而是你所前行的方向,方向才是你最终的位置与梦想。
陆不言帮墨门走上了一条新路,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路。
若想墨门重新崛起,按他的构想,并不仅仅是铁匠铺要改头换面,而是要把各行各业的手工业者都组织起来,进行生产经营,同时在墨门设立一家墨士院,招揽一些能工巧匠,宗师国手们进行科技研发与完善、改进生产工艺,从而走上一条良性发展的复兴之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未雨绸缪的道理,他是清楚的。
这就像下棋一样,不能走一步看一步,而是要最少看到三四步之后的变化。
事情已然敲定,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筹钱。
陆不言当着两位师父与师兄的面夸下了海口,但当他静下心来,仔细一琢磨之后,却不禁有些挠头。
这事说来简单,但当真正去做,却颇为棘手。
即便是陆之义通情达理,能够出这笔银子,母亲庄氏却不见得能舍得让自己外出,虽说在家里,上山下河,玩狗打猎,她都由着自己胡闹,但此去却是千里之遥的京都,快马加鞭在路上也得一个来月,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况且自己现在才不过十二岁,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估计够呛能答应。
一路上思前想后,忧喜交加的回到了醉鬼坊。
回到店里,招呼竹墨山与梅儿收拾行李,说这边的事忙完了,可以回灵溪陆府了,听说要跟着陆不言回家,梅儿的脸上不由现出几分喜色,一路小跑着,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王掌柜像即将要分手的恋人般,有些难舍难分。
两眼含情脉脉的看着陆不言,虽有万语千言,此刻却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算清了房钱,又帮他雇来一辆驴车。
寻常百姓家养的牲口以牛、驴居多,出行也主要依靠它们来拉车。
马,只有像陆不言他们这种大户人家才养得起,即便是军队中的军马数量也极为稀少,只有将官一级的才会配备马匹,百姓平日里出行,除了步行,一般也就骑驴或坐牛车、驴车了。
不多时,竹墨山与梅儿坐上了驴车,余良与陆不言骑马随行。
出了城,一路上的野草早已绿油油一片,道旁河畔狂放的开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满眼的春意盎然,路过一处河滩坡地,见有一群在啃草的羊群,放羊的老汉也许有些寂寞无聊,扯起了嗓子,在河堤上唱起了一首酸曲:
妹妹的脸蛋透着红,瞄住了哥哥我的嘴唇唇,
咬得一个疼说抱得一个紧,一阵一阵把妹妹就拉死个亲……
梅儿开始听得有些兴致盎然,不过越往后听,她的俏脸也越红,扭脸偷偷看了一眼陆不言,谁知,那个没羞没臊的家伙竟然听的极为入神,还骑在马上随着放羊老汉的歌声,打起了节拍。
真不要脸!
放羊老汉嗓音虽有些沧桑,却高亢嘹亮,仿佛带有一股强悍的穿透力,唱到人的心缝里,撩拨的人心里怦怦乱跳。
我就爱那妹妹你的俏模样,红格蛋蛋口の唇叫你长上,
弯弯的眉毛你就白脸的脸,你毛忽闪闪长了一对花眼眼,
那老汉拉腔撇调,唱的真是韵味十足,如果不喝上三斤老陈醋,都唱不出酸不拉几,勾魂摄魄的那个味儿,那曲儿在空旷的河滩上荡气回肠,韵味悠长。
十里的香八里催,谁不想闻一闻女人味,
红嘴嘴白牙牙亲口口,就说下一些哄人的话
……
余良听得也很是入迷,眼神渐渐有些迷离,似乎在追寻过往,回味那些早已逝去,却难以忘怀的的青春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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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大章,吼一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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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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