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咱们先去医馆吧。”
慕锦程行色匆匆,直到身后的张猛叫住他,他才反应过来他走的是什么方向。
前方不远,便是那个人的宅子了。
那场大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了,不仅是因为宅子的主人不在了,更多的是那里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回忆,曾经那些让他快乐的回忆,从那之后都变成了他的禁忌,他自己不提也不许别人提,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那个人还活着。
“我竟然不知不觉的走到了这里。”
慕锦程落寞的笑起来,那种沮丧跟孤独,让他就像是秋风里的落叶,湖面上的浮萍一样,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还是先送您去医馆吧,您受伤了。”
张猛自然是不敢提的,就在那个人走后,凡是提到那个人的人,全都被主子送了西天,主子自此也变得暴虐起来,如今就算是主子自己提了,他也是万万不敢跟着说的。
“我没事,不过是摔了两下,你去吧,治不好别回来。”
张猛愣了一愣,主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静的跟他说过话了,他不免心疼起来,主子该是有多难过。
“好、、我弄好就来接您。”
谁知慕锦程却摆了摆手,“今晚我想待在那,你给我送些酒菜来便可。”
张猛神色动了动,心有不忍却没有明言,“好。”
慕锦程深吸了一口气,鼓起他全部的勇气向大宅走去。
凤宅……
红棕色大门上的匾额,依然端端正正的挂在上头,大门上的漆虽然有些旧了,可是却没有半点脱落,门钹门钉也是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锈渍。
看着落满黄叶的五步台阶,慕锦程心里酸酸的,想起了从前他每次来这都必做的一件事,那就是扫地。
“锦程你快点儿、、恁大个老爷们儿,怎么扫个地如此之慢。”
慕锦程的耳边,突然就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他转过头去,就看见那个人拿着长长的扫帚,对着他笑,催着他快些扫台阶上的落叶。
那笑容灿烂的晃眼,从前他每每看到都会脸红,因而总是不敢正眼看,只能偷偷的看,可如今却是一眼都看不到了。
“谁让你在门前种了这么多的树,这么多落叶,不得扫一会儿吗、、”
慕锦程正沉溺于那个人的笑容之中,就又看到同样拿着扫帚的自己,从自己身后走过去,低着头扫着那个人脚下的落叶。
“抬头看他啊、、以后就看不到了啊、、、”
慕锦程鼻子发酸,眼眶微红,他深呼吸着迎风而立,用这瑟瑟的秋风,吹干眼睛里的泪水。
“走啦、、回家吃饭啦、、”
欢笑着的两个少年,大步的从台阶上飞奔而过,消失在了大门上。
“走啦、、回家吃饭啦、、”
慕锦程嘴里重复着这句话,这是他最爱听的一句话,因为这句话,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也因此,说这话的人,成了他心里最特别的人。
“回家啦……”
慕锦程看着门上的匾额,慢慢的露出了笑容,就像从前每次他来时那样,心里都莫名的感到踏实。
吱嘎……
就在慕锦程出神的时候,凤府的大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背有些驼的老伯,拿着长长的扫帚出来了,当他看到慕锦程时,他愣了一下,随即竟然哭了起来。
“小侯爷!”
看到他,就让老伯想起了自家少爷,一样的风华正茂,一样的英姿勃发,从前他们是那么快乐,只可惜现在就剩下了慕锦程自己。
“福伯,您还在这、、”
慕锦程对福伯很是客气,他对凤府的每一个人都很客气,那个人将他的家分给了他一半,他便真的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
“我一个糟老头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这给少爷守着宅子挺好。”
福伯看着慕锦程眨眨眼,才突然反应过来,“瞧我这个记性,许久没见人了,都忘了请您进去,小侯爷快里头请,快请进。”
“福伯请、”
走进院子,往昔的一幕幕慢慢的涌上慕锦程心头。
“锦程、不许摘我的花、、”
“锦程、、后院的桃子熟了,我们去摘、、”
“锦程、今日我跟先生学了新的剑法、、咱们比比、、”
“锦程、、不许捞我的鱼、、”
“锦程、、我教你拳法、、”
…………
每一处角落,都有那人的影子,每一个他都在对着他笑,即使他捞了他的鱼,摘了他的花,偷了他的果子,他却不曾责备他一句。
慕锦程看到了当年那个将一柄剑舞的叹为观止的少年,看见了他额前浮起的细汗,还看见了他认真的教他打拳时那副专注的模样。
一个又一个的他似乎发现了慕锦程的到来,同时来到了慕锦程面前,一些从他身体里穿过,另一些又从他面前走过,他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却都带着同一张笑脸。
慕锦程的身体渐渐的开始发抖,渐渐的觉得无法呼吸,他的心,疼的厉害。
福伯走在慕锦程前头,看到故人来,他似乎也越发的思念起少爷。
“这院子我每日都会打扫,只是我种花种草的不在行,没有一次能养的活,养了几次就放弃了,只剩下了这些树还在。”
慕锦程忍着心里的剧痛,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一些。
“您将这照顾的很好、、、”
福伯摇了摇头,十分的惭愧,“比起少爷来,我还差的很远,少爷能文能武的,就连种花养鱼都很厉害。”
福伯的话,又一次刺痛了慕锦程的心,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空气中,搜寻着那个人的气息一般。
“福伯、我想到处走走、、”
“好、、您请便,少爷跟您从前的屋子,我都是日日打扫,您若走累了,可以去休息一下。”
福伯向慕锦程鞠了一躬,就离开了,两个人都过于伤感了,独处也许是最好的方式。
“多谢、、”
慕锦程的感谢,让福伯的背影一僵,但他们很快便都恢复过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凤羽宸、、、我回来了、、、”
慕锦程嘴里呢喃着那个人的名字,缓缓的走上了他们从前走过无数回的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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