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徐恩若来后的第二日上午,便来了位老先生,开始教李负儒家经文,兼授治国理政之道,到了下午,又换了位老先生教李负琴棋书画与茶道功夫。
不仅仅是这两位老先生,在随后的日子里,还有专门教授李负武功的老者,也有传授李负宫中礼仪与介绍皇族成员的妇人。
这让李负心中真正的不安与警觉起来。
李负隐隐猜到了徐恩若的图谋必定与皇族,甚至是那把椅子有关。
所以当徐恩若再次来这小院时,李负直接了当的问道:“大人是想谋反?”
徐恩若一愣,旋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有些话不可以乱说,说了是要掉脑袋的。”
突然醒悟过来,说道:“你大概是想岔了,其实找上你,这是陛下的意思。”
眼见李负的脸上只差写上我信你个鬼的字样,只好解释道:“我与你说过,端王深得陛下宠爱,日子一长,自然也就有了些别的心思,他的心思与手段,太子怕是应付不来,更何况,端王还掌握着密侦司。陛下很是忧心太子的安危,所以也做了许多的安排,你与太子的身材与长相有九分相像。”
李负立即明白过来,说道:“所以,大人是准备给太子一个替身,好在危急时刻换下太子,换句话说,我就是一个随时需要替太子去死的弃子而已。”
徐恩若眼中闪过一丝歉然,说道:“这只是以防万一的布置,那样的局面谁都不希望会发生。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太子顺利继位,你也可以重获自由,得到一大笔赏赐。”
李负冷笑道:“不管太子能不能顺利继位,我都非死不可。无非是死在端王手中还是太子手中而已。”
徐恩若一愣,说道:“太子若继位,怎么可能还会杀你?”
李负脸上露出自嘲之意,拿起桌上的书开始继续看了起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多说又有何益。
那便不说就是。
徐恩若见李负这般模样,再次沉默了一会,说道:“你放心,我会尽力护你周全。”
李负眼睛望着书本,眼神飘忽,问道:“这屋子原先的人怎么死的?”
徐恩若脸色微变。
李负叹了口气,说道:“太子自皇后死后便深居简出,唯有三年前曾代陛下出巡江南,想来这屋子原先的住客便是死在了江南吧。”
徐恩若怔怔看着李负,说道:“若非出身所限,此刻的你无论入仕还是从军,只怕早已大放异彩,真是可惜了。”
这个出身普通的少年真的是个人才,徐恩若的心里是真的起了怜才惋惜之意。
李负的心神再次平静下来,忽然问道:“你们围剿红衣寇,结果怎么样了?”
见徐恩若又一次被惊到的样子,李负淡淡的说道:“红衣寇准备对宋葆江将军的水军下手,凿沉了我搭乘的南下客船,然而水军根本不顾我们这些百姓死活,红衣寇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双方都急于往北赶,而云州是必经之路,你是红楼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我专程跑去云州的。以我的猜测,水军一定是抓了红衣寇的重要人物,才引得红衣寇紧追不舍。这种局面,当然是朝廷能够预料到,也乐意见到的,肯定会借机做点什么。红楼既是天子耳目,红楼血衣更是一把锋利的刀,用来对付这些江湖客,那是再好不过。”
徐恩若看着李负,压抑着自己内心的震惊,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自明日开始,我亲自教你武功,你好好学,万一有什么事,努力活下去吧。”
李负摇了摇头,说道:“大人好心,李负心领了,所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随他去吧。如今的老师所教授的拳脚刀剑功夫,虽然只是些基础简单的招术,但用来强身健体已经足够了,至于更高明的武功,也非短时间内所能练成的,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徐恩若沉默了一会,说道:“总得试试吧。”
李负再次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说道:“大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徐恩若见状,不再勉强,说道:“红衣寇已经不存在了,除了被杀的以及主动投附的二当家王鹏举等人,剩下的被俘送京城后,经蔡相建议,陛下首肯,都被招安了。”
“招安?”
李负不由目瞪口呆,这种情况下都不杀,居然还玩招安的把戏,这是有多脑残才能想出的馊主意。
李负脸上露出嘲讽之意,说道:“今日纵虎易,他日虎归山林,迟早酿成大祸。”
徐恩若点头说道:“这件事,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很大,但是蔡相坚持,陛下同意,这事便没法改变。好在陛下圣明,将杨顺等了封了将校之后,派去了西军,有韩元帅看着,这些人或许真能脱胎换国,成为大泓的可用之材。”
这样的处置还算稳妥,但无论如何,招安已然被擒的红衣寇都开了一个极其恶劣的先河,如此一来,匪寇只怕是说反就反,大不了日后打不过或是混不下去了再请朝廷招安便是了。
李负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却一脸的不以为然。
徐恩若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说道:“这院中的两名侍女,你若是让她们陪寝,她们也是不能拒绝的。”
李负啊了一声,却见徐恩若已快步离开了。
李负摸了摸鼻子,摇了摇头,回到桌边继续看书。
徐恩若走出小院,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空,心道:“要变天了啊。”
进了城,回到徐府时,管家徐福在门口迎候着,见她归来,上前说道:“老爷在书房等你。”
徐恩若穿过前厅与中厅,进了第四进院子的书房。
书房中,父亲御史中丞徐朗与长兄正议大夫徐子义都在。
徐恩若道了个万福,脸上的清冷的模样早已不见,代之一副浅笑盈盈的乖巧小女孩模样,甜甜的说道:“恩若见过父亲,长兄。”
徐朗宠溺的看着徐恩若,徐子义则是看着徐恩若,一脸的苦笑。
徐朗说道:“子义说你随端王去了云州对付红衣寇,那些人皆是亡命之徒,以后这样危险的事情要少做。”
徐子义说道:“父亲,如今我在太子手下做事,恩若再待在密侦司只怕是惹人非议,不太合适,况且,一个女儿家,整日打打杀杀,也有辱我徐家书香传家的门风。”
徐朗看了一眼儿子,并未说话,又看向了女儿。
徐恩若撇了撇嘴,说道:“女儿家怎么了?打打杀杀怎么了?我大泓朝可是出了不少有名的女将军。长兄心里想什么,恩若心里是清楚的,这大泓是陛下的大泓,现在就分什么太子与端王,是不是太早了些?”
徐朗咳了一声,打断了徐恩若的话,指着徐子义叹了口气,说道:“你呀,白读了这么多年书,都有些迂腐了,还没你妹妹看得清楚。陛下今年四十才五,春秋正盛,徐家跟着陛下用心做事就好了,不能也不会去站什么队。你去东宫,不是为太子做事,而是为陛下为朝廷做事,恩若在密侦司,自然也不是为端王做事。你们兄妹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少琢磨那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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