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负从怀中掏出一大沓银票，抽出了十张，说道：“在下先捐助圣教一万两银子，当然了，等消息这些日子的饭钱也算在这里了。”

林绾绾见他怀中那沓银票至少有数万两，一个出门会带这么多银子的人，看样子又不像什么二世祖纨绔子，那会是什么人？

不难猜，也不好猜，可能会给圣教带来巨大的危险，但利用得当，也可能会给圣教带来巨大的利益。

林绾绾心知这事也只能交由圣主决断，顺手接过银票，起身说道：“劳烦李公子在此盘桓几日。”

李负赞道：“仙子一般的美人就连接个银票都能不带人间烟火气，那在下就静候佳音了。”

林绾绾浅浅万福，只留下一个动人的背影。

封京城，大雨停歇了不到一日，到了丑时又开始如瓢泼一般，倾盆而至。

这些日子来，大河沿岸与中州各地的加急文书如雪花般飞向京城，官道上冒雨策马飞驰的使者经常可见。

大河水暴涨，河堤随时可能决口，各条支流水系的水量还在继续猛涨，就连京城内的几条河流洪水都已漫过了河堤街道。

太后临朝，与宰执们在会明殿商议了许久，依旧难以决断。

原因很简单，如今最稳妥最可行的便是在大河下游主动决堤，上中游都将安全。

但是决口之后，洪水肆虐泛滥之地，房屋粮食财物不计，百姓的性命总不能不顾。

决口放在哪里？百姓能不能及时撤到安全的地方，大灾之后的防瘟疫与赈灾钱粮调度，这些都是要马上做出决断的。

左相赵文、右相刘楷赞成主动决堤，让大河改道，只是在决口选择上有分歧。

但不赞成的大臣占了多数，朝廷主动决堤，肯定会遭受受灾的地方百姓的唾骂，极可能在历史上都留下骂名。

太后杨玉蓉心中也很犹豫，毕竟很少有人不在乎世人与后人对自己的评价。

皇后穆岚烟、贵妃徐恩若与淑妃杨妙儿冒雨联袂而至。

穆岚烟三人对着太后万福见礼，而后由穆岚烟开口说道：“淑妃带回陛下诏意，朝堂诸事由中枢廷议，太后决断，如有为难事，仍由太后专断，诏令以陛下的意思传诏天下。”

杨玉蓉脸色一变，说道：“大灾将至，若由朝廷决堤，必将遭千万人唾骂，这样的骂名，老身背不起，陛下更不能背。”

穆岚烟决然说道：“他是陛下，是大泓的皇帝，这是该他背负的，背不起也得背。淑妃熟悉良山水泊，她也建议，便在中州决口，让洪水直奔良山水泊，虽然沿途四县之地会损失惨重，但已是代价最小的办法了。”

这个想法也正是端王刘楷的提议，有良山千里水泊吞吐，可以大大缓解洪水的水量与冲击力，对良山水泊东面的下游地区破坏会大大降低。

刘楷看着穆岚烟，神色有些复杂，心里叹道：“刘康娶了个好娘子啊。”

刘楷揖手道：“太后，儿臣也持此议，这事便由儿臣署名，中枢签发，就不用皇兄的名义颁诏了吧。”

杨玉蓉看着刘楷，起身说道：“这事便以老身的意思行事吧，告诉陈构，老身做的决断，一切都后果由老身决断。”

穆岚烟阻止道：“陛下既然有圣意，此事便依圣意，以陛下的御旨颁诏吧。否则陛下回京，臣妾三人没办法跟陛下交待。”

赵文揖手道：“陛下、太后与端王的心胸气度，令老臣感佩，身为左相，此事老臣理应当仁不让，也应署上自己的名字。”

众人正为此事僵持之时，有内侍急报，中州知州陈构请罪的奏折到了。

杨玉蓉从宫女手中接过奏折，展开一看，良久无言，复将奏折递给穆岚烟，叹道：“陛下敢用，陈构敢为，陈构在奏折上说，他已下令决中州河堤，解洪水之厄，愿意接受陛下与朝廷的任何处置。”

众人听罢无言，佩服之余，也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讨论善后赈灾事宜，这种按流程走的事，商议起来便简单多了。

穆岚烟跟太后商议后，将重修大庆殿的事情先停了下来，将银子先拿出来赈灾。

诸事议定，杨妙儿等大雨稍停，便带着一万禁卫精骑悄然离开京城，南下江州。

端王府中，刘楷走到鹿老屋中，止住了鹿老的行礼，关切的说道：“鹿老的伤势怎么样了？”

鹿老说道：“有劳王爷挂在心上，伤势已经完全好了。”

刘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封京大劫之日，皇后与贵妃都提前去了云州，而且，按皇兄回京的日子算起来，他应该是在乌族人与北军开战前后便离开了西军返京的。这事，你怎么看？”

鹿老苦笑道：“王爷现在追究这些没有意义，陛下出使过大月，对北军实力肯定了解，于是在乌族南下之时便提前做出了应对而已。”

刘楷说道：“若如此，皇兄为何不向京城提出警示？而坐视大劫发生？”

鹿老看着刘楷，认真问道：“那个时候，即便陛下说了，有人会信吗？王爷会信吗？先帝会信吗？”

刘楷想了想，发现还真是如此，皇兄心思向来深沉，这种仅凭自己臆测的事情不会告诉先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刘楷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是本王多心了，这事就此作罢吧。淑妃调了一万精骑南下，李知贺突然返京，江南怕是会出乱子。还请鹿老去江南看看，万一皇兄遇到危险，鹿老也好出面帮一帮忙。”

鹿老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应了下来。

一连数日，李负便吃住在红袖舫中，每日与慕容姐妹喝茶听曲，偶尔也给姐妹二人写上一首诗或是一曲词，或是拿些言语调逗戏弄下姐妹二人。

与慕容姐妹二人的日子看似逍遥，实则夜里搜肠刮肚的回忆已然遥远的记忆，想出那些应时应景的诗词来，着实很是费劲伤神。

林绾绾一去数日，毫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