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罗耀的到来,身为副厂长的侯大江显然是先一步得到了消息,但是,他也并不知道罗耀会什么时候到。
大概就在这一两天内吧。
罗耀这一路上,其实是日夜兼程,才多出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提前赶到了遵义。
要按照正常速度的话,他应该是今天中午或者下午才会抵达遵义。
侯大江自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安排这一切。
罗耀来遵义的身份是军统局本部西南运输总处的督察专员,专门过来调查炼油厂厂长余杰的挪用公款以及贪污舞弊的案件,有生杀大权。
“快,快,把那个欢迎的横幅挂起来……”
“侯副厂长,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来调查案子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是来视察的,赶紧把横幅给我撤了!”罗耀见到横幅,差点儿没暴走,他本来就想低调一点儿。
这个姓侯的副厂长这是故意给他难堪呢!
侯大江一脸懵,这上头来的人,不都喜欢这个调调吗,怎么这督察专员不喜欢呢?
这罗专员看上年纪不大,难不成是脸皮薄,没见识过这样的情况,受不住?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年轻人嘛,还有一点儿所谓的政治理想和抱负,在他看来,那都是矫情,这世上哪有金钱和美人来的实在?
“罗专员,您不知道,这得知您要来,我们侯副厂长不知道多高兴,您来了,这就有人给我们这些人做主了……”一个年轻不大,看上有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居然当着罗耀的面,低头唑泣,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
罗耀也是活见鬼了,这辈子见识的人不少了,这种人还是头一次见,又这么当着面直接哭诉的吗?
还哭的那么假!
这演戏给谁看呢?
“好了,侯副厂长,你们余杰厂长呢,怎么我来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他人呢?”罗耀冷哼一声,那女人吓的马上停止了哭泣。
“余厂长可能还没来上班吧,我派人去他办公室看看?”侯大江讪讪一笑。
“是吗,这都几点了,你们余厂长还没过来上班,这不是玩忽职守吗?”
“您说的是,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期盼您来为我们主持公道了!”侯大江是是蛇随棍上,一副不要脸的模样,完全将人性的卑劣都写在他那张脸上了。
这种人能做到副厂长的位置上,估计怕也不是靠什么真本事,这逢迎钻营的段位也就在初级阶段。
“行了,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的那份实名举报的材料,我想,里面的内容你是了然于胸了。”罗耀看了侯大江一眼道,“但,我们办案还是要讲究证据的,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你懂我的意思吧?”
“是,罗专员说得对。”侯大江连忙陪着笑脸,点头哈腰道。
“带我去见你们余厂长吧。”
“是。“
余杰在办公室,早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很可能是他人生最难熬的一天,但是他必须得忍了。
他很清楚,不能让罗耀为难。
……
余杰被关起来了,炼油厂有保卫科,自然就有关禁闭的禁闭室,余杰被暂停厂长职务后。
由另一个副厂长暂代厂长职务,这个副厂长并非侯大江。
侯大江是实名举报人,即便他举报余杰有功,但他举报的材料内就一定没有任何捏造的事实?
就算都是真的,现在也不可能让他马上上位,罗耀也不可能让他有这个机会。
侯大江这才明白,这个年轻的罗专员说的“秉公办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是来真的。
查账!
这个很好查,余杰调来遵义的这个军统植物炼油厂也才三个月左右,三个月的厂子里的进出账目,那很好查。
之前的账目罗耀不是不能查,而是他没那么多时间,只要需要查这三个月的就够了。
会计是余杰带来的人。
这也是余杰为啥能挪用公款出去做生意了,这管钱的不是自己人,能干这事儿?
“刘会计,你知道是我是谁?”
“余厂长跟我提过……”刘会计小心翼翼一声,他还是有些害怕的,尽管余杰已经提前交代了,让他不用怕,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有多大的麻烦,这一次上头是冲他来的。
“一共几次?”
“前前后后一共是五次。”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支出多少?”
“12月13日,支出法币六万五千元,不过,十天后,就返回账上了,并没有影响厂里购买原材料物资和生产。”刘会计解释一声。
“获利多少,你又拿了多少,多少人从这里面拿钱?”罗耀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就是个管钱的,每次事儿结束后,余厂长给我发一个红包,一次两百块。”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两天不要乱跑,随叫随到,别怪我没提醒你,不要做傻事儿,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罗耀一挥手,“叫下一人进来。”
……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谈话吗?”罗耀眼皮都没抬一下,对进来的人问道。
“不知道。”
“这些照片是你拍的?”罗耀丢过去几张照片过去,上面是余杰跟几个商人见面谈合作的情况。
“是,是我拍的,罗专员。”
“底片呢?”
“底片……”
“你拍了照片,不会没有底片吧,难不成要我派人去你家搜?”罗耀话中透着一股森冷。
“不,底片不在我手里,在侯副厂长手中。”来人满头大汗,不敢直视,交代道。
“这么说,这些照片是侯副厂长让你拍的?”
“不是,是我无意中发现,拍,拍摄的……”来人结结巴巴,紧张的双手无处安放。
“行了,签字画押,你可以出去了,把下一个叫进来。”
“谢谢罗专员。”
……
“你跟侯大江侯副厂长什么关系?”进来的是那个一开始凑到罗耀跟前演戏掉眼泪的那位大姐,此刻她的脸上明显写着“心虚”两个字。
这不按常理出牌的“罗专员”看上去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一个个的被叫过去问话,一个个出来后,都没个好脸色,她能不惴惴不安?
“我只是厂里的质检员,侯副厂长是我的顶头上司。”女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道。
“是吗,你喜欢跟你的顶头上司在床上汇报工作吗?”
“罗专员,您这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可不能污人清白!”那女人闻言,瞬间脸色煞白,但还是驳斥了一句。
罗耀冷笑一声:“怎么,敢做不敢说吗?”
“罗专员,你这样随口污蔑一个女人的清白,太无耻了。”女人依旧嘴硬的否认,“你这样说,有证据吗?”
“你想要证据?”罗耀呵呵一笑,“你们厂保卫科的牟干事一直都对你有点儿意思吧?”
“罗专员,你这什么意思,有男人喜欢我,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有男人喜欢你没错,可牟干事对你的行踪很感兴趣,所以,他不止一次跟踪过你……”
女人脸色终于垮塌了下来。
“要不要我把人喊过来跟你对质?”罗耀冷哼一声,质问一声。
“不用了,我承认,我跟侯副厂长是有那种关系,但又怎样,男女之间那点儿破事儿,有什么了不得的。”
“不知廉耻,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罗耀骂了一声,“侯副厂长一个月薪水才多少,他居然能去留香楼那种地方消遣,还能每个月给你一笔不小的花销,能跟我说说吗?”
“我不知道。”
“薛美丽,你可想好了,侯大江虽然举报余厂长有功,可他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上头派我来,可不光是查余厂长的,而炼油厂问题更大,原料和产出严重不符,而少的那一部分哪儿去了,相信你这个质检员比我更清楚吧?”罗耀平静的问道。
薛美丽愣住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这罗专员不是来查余杰的吗,怎么查着,查到自己头上来了?
侯大江信誓旦旦的说余杰这一次完蛋了,今后炼油厂他说了算,他已经把上头打点到了。
只要余杰一倒台,他就是厂长,现在看来,怎么好像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呀?
罗耀这一次虽然是被逼着来查余杰,可他也知道,举报之人屁.股不干净。
既然你不干净,那就被怪他光明正大的报复了。
“你可以不说,到时候,你可以看一看,侯大江会不会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你们几个身上?”罗耀微微一笑道,“下一个。”
“别,罗专员,我说,我说……”薛美丽被吓到了,侯大江是什么人,她是清楚的。
这真是追究起来,侯大江把罪名往他们几个身上一推,他们是真有嘴说不清楚。
问题很简单,事儿都是他们几个做的,而侯大江是在暗中指挥,从不出面。
而且大头还是侯大江拿的,这样一来,如果侯大江真想把自己摘出去,把罪名都推到他们身上,他们还真无法辩解。
就算是一起指证侯大江,可侯大江有举报余杰之功,上头会相信谁的话呢?
到时候,她们几个肯定稀里糊涂的变成替死鬼。
接下来的表演是相当瞠目结舌,罗耀居然把侯大江叫了进来,然后跟他商量如何把偷卖炼油厂产品的罪名也推到“余杰”身上的时候,诱导侯大江把薛美丽等手下都出卖了。
侯大江当上厂长了,再偷卖自家厂里的产品,上头一旦查起来,肯定是要露馅儿的,所以,得收手了。
可是薛美丽这些人怎么办呢,是知道他的过去的秘密的,那怎么做才一劳永逸呢?
把他们打成是“余杰”的团伙自然是最省事儿的,到时候,往军统的监狱里一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侯大江还美滋滋的准备做他的“厂长”美梦的时候,屁.股一转身的功夫,他手底下的那些人立刻马上就把他给卖了。
举报人和被举报人同时被抓,锒铛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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