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路上，稽查处的秘密看守所。

这里基本上成了文子善的据点了，卫戍司令部稽查处的办公地点，他反而很少去。

电讯科的活儿，他手底下一个副科长再管，他主要还是干外勤的活儿，当然，也有一部分电讯侦听工作。

这是罗耀通过的挪移的方法，将过去密译室的对山城日谍以及其他秘密电台信号的侦听工作放了过来。

与“金耳朵”班不同，这边主要是对山城以及周边地区的秘密电台的侦察和截听。

电讯科的日常侦听工作分成了三块，对日伪，对中共，对国内其他军头，尤其是对川府地区的军头们的监听尤为重视。

对中共的，文子善扔给了自己的副手，就是那个在章志林一案中倒霉的家伙。

对日伪和对国内其他军头的，尤其是川府、云贵地区的军头们的，自己抓在手里。

对日伪是重点，对其他军头那是选择重点，对中共，那是有什么就上报什么。

“大哥，来了。”

“怎么样，这两天徐贞可又审出一些什么情况？”罗耀就是过来瞧一下的“白狐”徐贞的。

“还是那样，没多少新的。”文子善说道。

“这两天，谁审的？”

“小雪，审讯工作我都交给了小雪，这方面她已经很得心应手了，而且安全。”文子善道。

“嗯，安排一下，我见一下文子善，然罗雪给我做记录。”罗耀吩咐一声。

“好，我马上安排。”

文子善吩咐手下去安排了，自己陪着罗耀先在办公室内喝茶，罗耀随口提到了章志林。

“别提了，因为这个案子，我们三科这一次被上头整体记过了，我这个科长也是倒霉，半年内不得晋升和嘉奖，哎！”文子善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儿出的，别提多窝火了。

“没把你降职，处分就不错了，不就半年时间嘛，没什么的，到时候，只要立上一个大功，还愁不能晋升？”罗耀安慰一声道。

“这个章志林到不是主犯，这主犯是电讯处的一个报务主任，这情报基本上都是出自那边，这边呢，这小子利用我们这边电台管理比较松，加上他又是老资格，即便是偶尔使用电台，也没有人多管，他就私底下用咱们的电台给那边发电报，传递情报，还有他那个妹妹，也不是他真正的妹妹，就是那边派过来，给他担任交通员的，有些情报直接通过那个交通员给传递给曾家岩50号了，你说，这得是多大的篓子？”文子善一提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事儿虽然出在他的电讯三科，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完全就是被牵连了，无妄之灾。

“人呢，都抓到了吗？”罗耀喝了一口茶问道。

“一个没跑，全部都给逮住了。”文子善说道，“要说那个叶重光，也是真够阴险的，居然提前第一时间就给那个叫章霞的女共党去了一封电报，以章志林的名义，结果，这个女的，也是信以为真，居然急匆匆的就坐着车从蓉城回来了，在车站被抓了一个正着，那个报务主任警觉性很高，本来章志林这边出事儿，他就第一时间请假跑了，结果，最终因为长相太明显了，被咱们的路检给拦住了，没跑得了。”

“这怎么回事儿，那边的能力应该不差，掩护一个人逃出山城应该不难吧？”罗耀感觉奇怪的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详细案情，姓叶的也不能告诉我。”文子善道。

罗耀点了点头，这个“泄密”案没有冒出多大的水花，甚至外界都没听到什么消息。

显然是被军统给捂住了，这是“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在军统开“四一”庆祝大会之际，更不能对外大肆宣扬了，除了这种丑闻，丢这么大的脸，还有脸搞什么庆祝大会？

案子肯定是秘密侦办的，难怪，毛齐五是从别的部门调了人过来负责这件事。

除了让负责调查的人跟军统内人员无关，确保调查的人不会有问题，再就是外人负责，跟军统局内没有任何关系，更加容易在调查的过程中保密，即便查出一些什么来，也容易将知情.人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这案子你也别多问，免得有人多心。”罗耀提醒文子善一声。

“我知道。”

“耀哥，文科，徐贞已经带到。”罗雪（高桥良子）敲门，进来禀告一声道。

“走吧，去会会这个‘白狐’，我可是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一问她呢。”罗耀起身说道。

……

徐贞没有被用刑，从她身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可以看出来，就是精神状态有点儿差。

这也是正常的，哪一个被抓的人，坐牢的会越坐越精神的，那就不是坐牢，是度假了。

徐贞，原名，徐丽娟，显然徐丽娟这个名字有些土了，才改用了徐贞这个名字。

她并不是山城本地人，祖籍浙江，官话说的很好，还会讲英文，这即便是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那必然也是极为聪慧的。

甘愿成为汪氏见不得光的地下“夫人”，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够做到的，女人都是韶华易老，如果不是真爱，那必然有其他目的了。

汪氏也算是翩翩美男子了，而他娶的那位夫人，年轻的时候还能入眼，现在的话，用罗耀的审美的话，只能说是，相由心生。

这些大佬们一个个都是自诩风.流不羁，好像外面没个年轻漂亮的情.人，就没面子似的。

汪氏除了能够给她一些物质之外，其他的都只是过眼烟云了，身在名利场的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汪氏对她，不过是一时贪图新鲜，不可能长久的，能长久的，还得是那个又老又丑，而且极为善妒，权力欲.望极重的黄脸婆。

“罗长官，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呢。”见到罗耀，徐贞居然露出一抹很纯净的笑容。

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容。

“你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罗耀微微一点头，坐下来，缓缓的问了一句。

一旁记录的罗雪愣了一下，这样的审讯，有些别开生面了，她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有些不知道要不要记录下来。

不过，她不敢打断罗耀的问话，也没看到罗耀有其他什么暗示，只好照原话记录下来。

“是呀，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样笑过了。”徐贞点了点头，“十六岁，还是十八岁，还是大学辍学那一年……”

罗耀知道，徐贞的经历很坎坷，她是个有智慧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能被日情报部门看重，并且还策反成为重要的情报间谍，还让她接替“蝰蛇”成为山城日谍情报组织的负责人了。

“徐贞，我知道一开始你并非心甘情愿的给日本人做事，能讲述一下你的故事吗？”罗耀道，“我最近在筹拍一部电影，你是我的反派主角的原型。”

“是吗，那我很荣幸？”

“所以，我来，是想了解一下你的过去，毕竟，一个人走上叛国投敌这条路，必然是有一段历程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间谍？”罗耀继续问道。

“我的父亲也曾经是一位热血报国之士，年轻的时候，东渡日本求学，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因此吸引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出身日本名门望族，家里并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可我母亲很爱我的父亲，他们两个偷偷的在一起，然后就有了我，我父亲比我母亲大八岁，临回国的那一天，我的父亲抱着我，在码头上一直等到开船的那一刻，都没有等到母亲……”

“父亲学成回来，还带回一个年幼的女孩儿，而在家里，父亲还有一个妻子，那是父亲的父亲给他订下的婚事，他们在父亲东渡日本之前结的婚，结婚后，父亲就走了，但这个妻子很快就怀孕了，还是个男孩儿，也就是说，我有一个哥哥，他比我大两岁，父亲回来后，没过多久就从在日本的友人那里得知母亲被锁在家里，没有能够去码头跟父亲汇合，不久之后，母亲就因为思念父亲，绝食死了……”

这样的故事，罗耀听的多了，没觉得什么，倒是罗雪听的眼眶都有些红了。

“父亲对我们一视同仁，让我也可以上学念书，甚至支持我自由恋爱的想法，直到有一天，我那死去的母亲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身份居然是一个日本高官的妻子，我的父亲回国后，一直在大学教书，但因为回国后听闻母亲病故的原因，生了一场大病，虽然后来康复了，但落下了病根儿，最终撒手人寰，我那个时候刚刚考上了大学，办完父亲的丧事，我就被从家里赶出来了……”

罗耀听明白了，徐贞父亲死后，她在家里没有靠山了，重男轻女，加上家里嫌弃她日本血统，给了一笔钱，直接将她赶了出来。

刚刚失去父亲，又失去了家，这对一个还在念书的女孩子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这个时候，徐贞的日本母亲出现了，可想而知，这对她内心来说，会产生多大的震动。

母亲成了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