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接着说:?“这位前辈走南闯北,一定是个传奇人物。要是跟他搭伙,我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再也不用像个怂包一样,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扎古和格兰杰老是埋汰我,说跟我在一起,放个屁都不痛快。”
瓦妮莎脸色阴沉下来,用命令的口吻告诫:“未来几天,你哪都不要去,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不要露脸。”
罗南听出瓦妮莎对自己的关切,暗自窃喜,“抱歉,您不是我的保姆。我能不能出门,要看阿娘的心情,不是您说了算。”
瓦妮莎胸口起伏不定,怒气冲冲地瞪着罗南,显然被气得不轻。
罗南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长胡须的下巴,无视瓦妮莎的怒气继续试探:
“这位老前辈多半是狩魔猎人之流,有追踪异类的手段。”
“我推测,他察觉到您的存在,所以从西门进城后兜了个大圈子,找到三脚猫。但临时改变了主意。”
“远道而来的异域商旅通过城关盘查,会得到一张文书证明。”
“明明可以凭借那张文书办理入住,他却拿出牙牌和通关文牒。这样做,相当于特意给您机会去调查他的来历和过往。”
瓦妮莎的脑海闪过一道光,猛地抬头朝庭院外围的四周高墙看去,检查每一个角落。
罗南站在她身旁,歪着头,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您该不会是认为他把牙牌和文牒当做诱饵,利用您来找到我吧?”罗南含笑道,“放心吧,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如果他的心思这么缜密,他应该在我释放神识翻看文牒的时候就跳出来。”
瓦妮莎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
按耐住掐死罗南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罗南退开两步,跟瓦妮莎拉开距离,谨慎回答道:“我没见过他,也没跟他说过话,没办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没准他就是这么任性,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细节。”
低头寻思一番,瓦妮莎深吸一口气,再次警告:“在那个人离开临水集之前,我不准你靠近三脚猫。”
凭什么……
罗南直视瓦妮莎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一个刚构建出记忆宫殿的见习符文法师,既没学过法术,也没有接触过法器……除了一直挂在脖子上的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法器的护符。只要不把地牢里的秘偶放出来,没人能发现我是符文法师。”
“不是所有强者都像班扬那样不长眼……你为什么就这么固执?”
“三个月前,交付西郊飞艇站的设计图时,我说服班扬大人向酋长和枢密院请示,不惜一切代价,请‘鬼谷禁地’那位大佬挪个窝。这样一来,修桥铺路的工匠可以平安穿过‘古战场’,打通临水集直达战歌要塞的交通线。”
“……”
“如果成功的话,祖庵西线大大小小的城镇将全面开花,临水集很快就会成为第二个锡安,超越青石港只是时间问题,超越战歌要塞成为祖庵第一大城市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人话,别跟我兜圈子。”
“以后会有更多的异族、更多的旅行者、更多的强者路过临水集,甚至在这里定居,到时候我还能藏哪?如果这位前辈真有您说的那么厉害,我躲在家里也没用。说不定,他在找您之前就已经知道我的存在。”
耐着性子听完罗南的话,瓦妮莎陷入沉默。
后院的气氛因为她的沉默变得森冷。
罗南心里萌生出异常强烈的危机感,脑皮发麻,手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疙瘩,下意识地又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罗南以为瓦妮莎要动粗时,瓦妮莎没有感情地扫了他一眼。
瓦妮莎眼神清冷,平静又带有些许苦涩地说:“也对,我不是你的保姆,你又不是我的同类,我们非亲非故,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我不拦你了。他现在不在三脚猫,去找他吧,在这座小城找个陌生人,对你来说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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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
瓦妮莎的话有种诀别的味道。
说完就转身,像死了心似的,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了后院。
望着她落寞的背影,罗南怔怔出神,眼角莫名湿润。
半晌后,罗南回过神,苦笑着嘀咕道:“又来这一套……每次说不过我就施展妖术强行煽情,骗我眼泪……”
这时。
一个纸飞机掠过墙头飞进院里。
罗南抹去眼泪,转身向左走了四步,在纸飞机落地前从容地接住了它。
这个纸飞机搭载了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
羽管柔韧,弹性不错,长度、硬度都恰到好处,是做羽毛笔的上好材料……
罗南掂量一番,确定了这根羽毛的用处。
之后将纸飞机拆解一看,见到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个很抽象的……生物。
依稀可以看出它带翅膀,有四只脚,前面两只很短小。
纸上有用手掌肚反复擦拭的痕迹。
尤其是原先的头部位置,由于被抹得太黑,已经不能作画,“画师”尝试过沾上口水擦干净,不料把纸弄破,搓出一个洞。
为了节省纸张,“画师”不得不延长这个神奇生物的脖子,在原先用来画头的位置上方另外画了个头。
如果没有夹带羽毛,罗南认为这是没什么意义的涂鸦。
看得出来,
这位绘画水准低下的“画师”对自己是有要求的,费了很大工夫,很想画出自己所看到的那个东西的真实模样。
罗南想象他的作画过程,以及他焦头烂额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
“有鼻子有眼,耳朵、嘴巴、牙齿……这个应该是角,一个兽类头上该有的倒是都不缺。要是把角擦除,再添上眉毛,不看下半身的话,也可以说是一张龇牙咧嘴的人脸。”
单凭一根羽毛和一幅儿画,罗南实在想象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
纸上还有一些字迹很不工整、凑不成完整语句的词组。
小乞丐……
外地人……
蓝色的眼睛……
漂亮的大鸟……
三脚猫旅馆……
又是三脚猫,这个老旅馆还真是个多事的地方……
罗南走回后屋祭堂,将羽毛和图纸搁在靠窗的书桌上,用日记本压着,然后转身向右,沿着内廊走到底,再右转,进入右手边的第一间房。
这个房间被改造成了专门用来调制香水的实验室。
罗南绕过堆放调香器皿的工作台,走到摆放成品香水的壁柜前,取下一个蓝色玻璃瓶。
捧着瓶子直接送过去太掉价了,应该有个礼盒……
不过满眼都是瓶瓶罐罐的实验室里,除了一沓用来记录香水配方的白纸,找不到任何适合包装香水瓶的物件。
罗南挠挠头,寻思了一小会儿,抓起半沓白纸离开实验室,穿过祭堂,在祭堂左侧一个存放老物件的房间的衣橱里,找出一件自己儿时穿过的、有绣花的丝制短上衣。
罗南拿着短上衣回到祭堂,用剪刀裁出一根细长的布条和一块方方正正的碎布,在碎布边角剪出七八个小孔,将布条从中穿过,做成了一个锦囊。
之后拿起插在墨瓶里的鹅毛笔,在撕成两半的白纸上写上两行小字,将其对折,和蓝色玻璃瓶一起塞进锦囊,绑出一个蝴蝶结。
这才是一瓶卖两个小银通的高档香水该有的样子……
罗南满意地拿着精致包装的香水,以及从实验室带出来的白纸,走出后屋,穿过后院和前楼,来到前院。
相比后院,前院要窄小很多。
门前鸢尾街大致呈西北往东南方向倾斜,沿着弯道曲折向下,上通北城,下抵东门。
两边独门独院的房子和联排公寓错落有致。深深浅浅、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巷道,把里里外外、高高低低的房舍连成一片,凌而不乱。
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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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砖和鹅卵石铺成的大街小巷几乎看不到泥土,不会因为雨天变得泥泞难行。
整个街区有着完善的排水系统,卫生环境已经达到内城的高水准。
空气清爽干净,没有屎尿味。
而且因为坡度有点大,又要拐好几个大弯,容易翻车,鸢尾街的车流很少,相比其他街区更加安静。
正是因为这些好处,越来越多的新贵富户被吸引而来,搬到这个在市政厅和工匠协会的统筹规划下、耗费十多年建设而成的街区居住。
房价因此连年攀升。
罗南推开栅门,在行人络绎不绝的马路边站了一会儿。
很快。
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六七岁小男孩穿过马路,从对面跑了过来,满脸欢笑。
他身后跟着一只大黄狗,比他更加欢快,对着罗南猛摇尾巴。
“冷不冷?”罗南问。
“不冷,我里面穿了缇娜小姐送给我的毛衣,可暖和啦。”小男孩兴高采烈地说。
“你今天又没洗脸?”罗南又问。
“水太冷啦……格伦、梅里、莱莎、安吉拉还有妮可,他们都没洗脸。”羞愧的小男孩机智地拉上伙伴掩护自己。
罗南从裤兜里掏出两张面值50文的纸币,塞到小男孩的上衣口袋。
“叫维克托带你们到‘蛤蟆澡屋’洗个热水澡,洗完澡再去‘韦斯莱先生的鲜肉店’买七磅羊肉,吃不完的生肉用盐腌好挂起来,余下的钱找铜锣巷的科林先生买木炭。记得住吗?”
小男孩咬着手指头,用力点了点头。
为了让罗南放心,他重复了一遍罗南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偏差。
“晚上睡觉前烧点热水洗脚,别担心煤饼不够用。”罗南说,
“水一定要烧开才能喝。烧水的茶壶每个月要用白醋浸泡一个晚上,清洗里面的水垢。吃东西前要把手洗干净,手没洗之前不能放进嘴里。如果家里生了炭火煤火,一定要把窗户打开一点。”
前面的都不难理解。
毕竟有过因为喝生水闹肚子的可怕经历。
可是天气这么冷,生了炭火煤火就要把窗户打开,显然超出小男孩的认知。
小男孩睁着大眼晴,一脸好奇地问:“少爷,为什么要把窗户打开?”
罗南想了一下。
编造出一个让小男孩容易理解又记忆深刻的事迹,“去年冬天,南城有个跟你一样大的小女孩在家里生了炭火,她忘记把窗户打开,结果死掉了。”
小男孩的目光有些慌乱。
罗南趁热打铁,蹲下来对他说:“维克托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我不会一直在你们身边,你要替我照顾好他们。这段话,就当作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不要跟他们讲。”
吉米重重点头。
内心深处萌生出朦胧的使命感,郑重地说:“我要快点长大,长得跟维克托一样大,为少爷做更多事。”
罗南失笑道:“这个急不得。你现在一样可以为我做很多事。你要是长得跟维克托一样大,那些要小孩子才能做的事,就找不到人去做了。”
吉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罗南将白纸和锦囊都交给他,“白纸是给阿明的,他这个时候应该蹲守在三脚猫旅馆附近。阿明你认得吧。”
“认得。我见过他好几回。维克托说他也是为少爷做事的,是我们的……同志。”
“找到阿明,你就跟他说,我要他画鸡蛋,等他画出一个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鸡蛋的鸡蛋,我就安排他去天青画坊,让布鲁诺先生收他做学徒。”
“我记住了。”
“这个锦囊是给三脚猫的瓦妮莎小姐的。一定要交给她本人。里面是一瓶香水,小心拿好。”
“嗯。”
“去吧。”
“是,少爷!”
“看路,慢点走,不要跑!”
“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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