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群的聒噪令杨的内心升起一阵恶心，他抬眼环视四周，却不是那群乌鸦。那涡心状的乌鸦群，那群乌鸦后来毫无征兆地隐去了，就像它们突忽地出现。天色突变，由明澈的蓝变成铅坨的灰，就在那铅灰的最深处，骤然现出一条小路，那是一条很普通的小路，就像高原上任何时候上眼一望就能看见的，弯弯曲曲延展去天边的小土路，可偏偏这条小土路却是伸向空中的，那情形就像某个电影镜头的蒙太奇剪辑拼接，与周围的环境竟也不违和，不可能出现在尘世间的景象就那么真真切切地显现在了近前！凌云没有再说什么，就像他一下子就要撞上杨的摩托车那样登场，他决然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在那条冲天的小土路上，越走越高，再没有回头，他的身形就如在坏掉的显影液里侵浸的胶片渐渐淡化、消失······

眼前的鸟群聒噪着在众人的头上盘旋，有的甚至飞得低到众人伸手就能抓一只，但是大家——曼安、初柔、十二楼、桑吉、还有那边河风，和他的一众马仔，谁都没敢伸手去抓，所有人都一脸惊惧地仰望着那些鸟，有些人甚至很不幸地被鸟屎命中，都没有马上擦拭掉，只是皱着眉头忍受着。不是乌鸦，杨可以毫不费力地认出，这些鸟，竟然是秃鹫！它们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恐怕所有人都知道吧，它们与那天葬台山顶飘着的各色嘛呢经幡一样，都是高原人心中神的化身。杨生长在这片土地，深信在这里的死亡不仅仅意味着结束，也意味着新的开始，带着重生与超脱的意味，也是魂魄的最后回归。而这一回归必须要通过这些神鸟——秃鹫，在神秘的天葬仪式上把混着糍粑的尸肉、尸骨吞食下去，再飞去上神居住的地方，完成这一完美的生命轮回。

可是，在这群活人的头顶，这群鸟在盘旋什么？莫非它们已经闻到了死亡的味道？这个疑问，杨马上也从边河风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忽然缩紧了脖颈，越发像一个肉球。但他的语气却还是故作镇定的：

“呵呵呵，杨，你闭目养神这么久去哪神游了，见到哪位神仙了？他告诉你我手中的这几张纸上写的是什么了吗？还是和哪位美妞神交去了，不像你啊，总是胜券在握的地嘚瑟劲的，这会儿这么紧张，你要是现在选择离开，兄弟我会比较感激的，没有胜算的仗打它有什么意义！”和边河风短兵相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已经很了解对方了，虽然几次下来双方都没有大的损失。但占不到便宜对边河风来说，就是最大的损失，他每次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坚持到最后，看到再不走刀就砍脖子上了，才悻悻离开。这次怎么了，他先说出了软话，莫不是因为这天上的秃鹫把他吓到了？想到这，杨懒洋洋地回道：

“我紧张不紧张有什么关系，不像某些人，总是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神仙的宝贝你想要就要啊，上神警告了你们多少回了还不警醒，是，连鸟也不会吃啦。”杨故意不说秃鹫，只是用了“鸟”来替代，边河风已经受不了了：

“你，你这话太恶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