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柔的这句话又把曼安惊着了，她一把拽过女儿说：

“你看看你，说话就是不过脑子，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杨却因为这句话眼睛熠熠放光，他出神地盯着初柔，但任谁也能看出，那目光穿过了初柔投去了远方某个地方。这时不远处，一直不说话的十二楼却悄悄问桑吉：

“杨的父亲去世你帮着张罗葬礼了吗？”桑吉望了一眼杨，伤心地低声回道：

“唉，什么葬礼啊，他的母亲有一天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他父亲回了家，也不跟他说他母亲的事，他还以为两个人商量好了，跟以前一样，父亲有事走了她母亲就回来了，谁知道没出几天他父亲没打招呼也走了。这可好，左等右等，他们俩谁也没回来，那时候杨也不过才十几岁，哪见过这阵势，他疯了一样出门去找，我们拦也拦不住，长辈们就让我跟着他，怕他出什么事。

结果那天早上，我们爬上一座小丘，走到那里的一条小河旁，那是由雪山顶融化的雪水汇合成的溪流，别看水流不大，却是很湍急的，本来我们是不会在那旁边停留的，杨非说自己的鞋子脏了，要去水边冲一冲，谁知就在那一个存了点深水的水洼旁，杨看到了一只手套，确切地说——”桑吉的呼吸忽然急促了，瞳孔也有些收缩，他停顿了几秒后才接着说：

“确切地说，那是一只手，被人齐腕砍下来的，伤口处因为被水浸泡、冲洗，已经变得雪白，又由于是雪山上留下的冰凉的水，那只手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杨看到那只手捧起就大哭起来，因为他认识那手套，那是他父亲经常戴的。接着，他疯狂地顺着溪流往上流跑，我拉也拉不住，劝他跟我一起回去，我们再跟着家里人一起上山寻找，他哪听得进去，没法我只好跟在他后面跑，再后来，我们又捡到了一条腿······”桑吉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他实在说不下去了，在那喘着粗气，所有人都不说话等待着，杨仍静静地望着远方，思考着什么。数秒后，桑吉接着说：

“是，是杨的父亲的——腿，因为那只鞋子，还有那残存的裤子，是他的父亲经常穿的，竟然是，竟然是，竟然是，”桑吉连说了三遍“竟然是”，才又说了下去：

“齐着大腿根被砍断的，断面非常整齐——啊，真的太可怕了！”所有人仍在沉默，桑吉试图再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了。不想这时初柔却开口了：

“最初见到你时，好像你根本都不能跟我们交流呢，怎么现在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溜儿！”谁都没想到，初柔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话来，不想桑吉却回答了：

“是老索姆，他就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也教会了我们，只是他提醒我们，在陌生人面前是绝对不能露出我们会说普通话的，但是，你们，跟我们已经不是陌生人了。”初柔还想再说什么，不想杨说起话来：

“后来，我们再怎么找，找遍了那片雪山，也没有别的发现，可我父亲他，”杨的语气很平稳，但说到这他还是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

“任是谁受到这样的伤害也活不下来了吧。”初柔却说：

“那不一定，就算衣服，鞋子，手套都是你父亲的，也不见得那断手、断腿就是你父亲的啊，这万一是个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