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赶回府中,见到柳氏与李纨,将冷子兴一番话尽数说与二人听。
柳氏当场震怒,怒斥冷子兴包藏祸心。
自家老爷搭进去给贾琏赔罪还不够,还要将她女儿也推进火坑。
那贾琏恨不得要取李守中性命,李纨若是嫁入荣宁王府,焉能有得好?
李管家被训得诺诺不敢言。
心中却道柳氏一介妇道人家,既无主意又无见识,只怕会坏了大事。
眼下却只有指望李纨了。
李纨一开始听李管家竟然建议她嫁给贾琏,一时间芳心大乱。
直到柳氏这边骂累了,李纨方才稳住心神。
“娘,你莫要错怪了李管家!”
“只要能救爹爹,莫说是嫁与贾琏,便是让女儿立即去死,女儿也绝无半句怨言!”
柳氏拉起李纨的手,埋怨她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李纨一副认真且坚定的目光看着柳氏。
“眼下爹爹闭门不出,而家中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可以逃过此劫,女儿便斗胆擅作主张一回!”
“李管家,你速去把那位冷子兴先生并他家夫人一并请来,便说我娘要见他们。”
李管家领命而去。
冷子兴正在古董店后院与夫人周氏说话,伙计忽然来报,说是李管家又来了。
冷子兴笑着看向周氏。
“怎么样,我就说李家小姐是个有主见的,日后泰山大人以及我们一家的富贵前程,可不就指在她身上了么?”
说完抬脚便朝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
冷子兴、周氏夫妇二人由李管家领着,从侧门进了李府。
前往后宅的路上,李管家专程绕开书房,省得被李守中无意中见着。
来到后宅花厅,柳氏领着丫鬟碧月已经等在那里。
冷子兴与周氏上前一同与柳氏见礼。
柳氏请两人坐下,命人奉上香茶。
借着低头喝茶的当口,冷子兴瞥了一眼柳氏身后的那道屏风,后头影影绰绰能瞧见一道纤细苗条的身影,心中便料定是李纨躲在那里。
毕竟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儿,不便见外客也是正常。
客套了两句,柳氏便问起李纨与贾琏的婚姻一事,冷子兴不光将自己所知据实相告,同时也给出了自个儿的分析。
柳氏听完,脸上犹有豫色。
冷子兴倒也不急。
他这番话其实是说给屏风后头的李纨听的。
果不其然。
原本站在柳氏身后的那个小丫鬟消失了片刻,又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柳氏心知女儿心意已决,也只能按照先前商量好的说辞,开口道:
“冷先生,我女儿与贾府的婚事,前头已经作罢,便是荣宁王如今兼祧荣国府这一脉,又当如何才能把这姻缘续上?”
冷子兴朝柳氏一拱手。
“回禀夫人,此事看起来艰难,实则却也简单。”
“若想成事,关键得看一人!”
柳氏本以为冷子兴说的是贾府那位老太君,谁曾想冷子兴跟着却说出一个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人来。
“王夫人?”
莫说是柳氏了。
便是冷子兴之妻周氏,也瞪大眼睛瞧着自家夫君。
别人不知道贾府的情况,她可是从父母亲那里听到不少。
王夫人乃是王熙凤的亲姑姑。
当初贾琏娶王熙凤,便是王夫人保的媒。
如今冷子兴竟说要去找王夫人促成此事,是生怕王熙凤知道这件事还不够快么?
望着愣住的柳氏,冷子兴当即解释道:
“夫人眼下担心的,无非便是王夫人与荣宁王妃都是王家嫁出来的女儿。”
“若是在从前,此二人在贾府中并无大的矛盾,甚至不时还会一同联手,互为奥援。”
“可今时不同往日,自打荣宁王妃开始管家,又得了贾家老太君的宠信,恃宠而骄,与自家姑姑王夫人之间的间隙便越来越大。”
“如今荣宁王兼祧荣宁二府,荣宁王妃也跟着去了荣宁王府,看似与王夫人已无大的冲突,实则却不然!”
“此事的开端,却还要从赦大老爷和政二老爷说起。”
“贾家老太君历来不喜赦大老爷,虽然荣国府的爵位传给了赦大老爷,但是荣国府这份家产却是打算留给政二老爷这一房。”
“而眼下荣宁王兼祧荣宁二府,不管荣国府还是宁国府的家产,全都成了荣宁王一人的。”
“也就贾家老太君还健在,政二老爷才能继续住在荣国府里头,要不然二房都要搬出来住。”
“因为珠大爷走早了,政二老爷和王夫人膝下只余宝二爷一子,不光是他夫妇二人疼爱有加,便是贾府老太君也将其视作心头肉。”
“以前宝二爷还有荣国府这份家业傍身,如今这份家业也没了,他日长大成年,贾府老太君又不在了,若他自个儿不争气,这日子恐怕是不大好过的。”
“夫人可以设身处地,站在王夫人那头想一想,此时的她定然为宝二爷将来之事焦心不已!”
说起这后宅之事,柳氏倒是颇为熟悉。
她也觉得冷子兴说得很有道理,可唯独一条不大明白。
“冷先生,宝二爷的亲姐姐不是在宫中封了皇贵妃么?”
“日后有其姐照拂,宝二爷这日子怎么也不会过得太差才是。”
冷子兴早料到柳氏会有此问。
此刻心中想的却是。
若是坐在眼前的人是李纨,以对方的聪慧,必然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贾元春入宫选秀女才不到半年就封了皇贵妃,皇帝显然是为了拉拢贾琏才这般做。
贾琏手握重兵,越是位高权重,就越会让皇帝忌惮。
如此一来,贾元春在宫里的日子又怎么可能好过?
尚且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弟弟贾宝玉?
将这番道理与柳氏一说,冷子兴方才说出此行最大的谋划所在。
“王夫人便是再迟钝,此时也已反应过来,如今贾家最大的依靠不是她在宫中的女儿,而是荣宁王!”
“可荣宁王乃是长房嫡子,跟她二房毫无瓜葛,荣宁王妃又与王夫人因隙生怨,渐行渐远,眼下二房当务之急便是与荣宁王建立新的联系,好为宝二爷日后谋个稳当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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