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李府书房。

李纨、柳氏跪在地上。

对面李守中指着妻女，气得胸膛起伏，破口大骂。

“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家，擅自与他家私定姻亲，你眼中还有为父？”

“我李家守正规直，诗书传家，此等事若是传扬出去，你叫为父还有何颜面见人？”

李纨低着头，不愿顶撞。

柳氏则是一脸委屈。

她与女儿做错了什么？

这回若是没有女儿挺身而出，今日李守中去荣宁王府，焉能有命再回来？

李守中骂得累了，正待要歇一歇。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

“老爷，荣宁王府的人来了！”

李守中一怔。

原本扬起手准备扇向妻女这一巴掌，却是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了。

自己不得以只能屈身侍贼也就罢了，如今连女儿也要一并嫁过去受苦。

早知如此，前两日他就该在书房里悬梁自尽，也省得拖累家人。

正自悲愤着。

嘭一声。

书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两个锦衣侍卫将上前阻拦的李管家一把推开，凶声恶煞般闯了进来。

看到地上跪着的李纨与柳氏，两个锦衣侍卫脸色立刻变了变，赶紧抱拳赔礼。

“不知夫人与小姐也在房中，擅自闯入，还望恕罪。”

说着两人便一起躬身退了出去。

来到门外，方才重新直起腰板，大声冲屋中的李守中喊话。

“李长史，今个儿便是王爷定下你们到王府当值的日子，快些与我们走吧。”

“若是让王爷等急了，怪罪下来，后果只能您自个儿担着！”

李守中望了一眼犹自跪在地上的女儿，最终叹了口气，抬脚走出书房。

“走吧！”

心如死灰的模样，就好像即刻便要奔赴刑场一般。

柳氏追到书房门口，扶着门框凄惨大喊一声。

“老爷！”

李守中却是头也不回，就这样任由两个锦衣侍卫“押着”他走了。

后头柳氏哭得撕心裂肺。

管家还有府上的丫鬟婆子都跟着一起劝。

碧月趁机一溜烟跑进书房，将依然跪在地上的李纨搀扶了起来。

“小姐，老爷被带走了，会不会——”

李纨没好气地瞪眼看过来，吓得碧月赶紧闭嘴。

这时柳氏被两个丫鬟扶着回来，李纨赶紧上前，扶母亲坐下。

柳氏拉着李纨的手，垂泪道：

“我儿啊，此番却是苦了你了！”

李纨也跟着红了眼，不过却强自忍住没有落泪，反过来还安慰柳氏。

昨日王夫人果然如冷子兴预料那般登门拜访，随后还将李纨带着去了一趟荣国府，见着了贾家那位老太君。

贾母对李纨的长相确实满意，甚至还开口夸说从未见过这么容貌标致齐整的女儿。

跟着贾母又问了李纨可曾读书识字。

李纨据实相告。

当然她没有告诉贾母，那些书都是她背着父亲偷偷看的。

得知李纨竟然连四书五经都通读一遍，贾母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连声夸赞李纨，不愧是书香门第家的大小姐。

便是一旁的王夫人，也觉得分外满意。

王熙凤自小被家中充作男儿养，不曾读书，字也只是认识些常用得到的。

直到嫁入荣国府，开始管家，这才又慢慢识全所有的字。

平日读写不成问题，可若是让她看书，半篇都看不进去便要打瞌睡。

光这一点，王熙凤就叫李纨给彻底比了下去。

虽说眼下高门望第家的女儿，都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才女并不受夫家追捧。

但李纨是要嫁去荣宁王府当王妃的。

这就与宫中选秀女一样，讲究才貌双全。

元春当初养在贾母身边，便是按照这个标准来培养。

后面迎春、探春、惜春也都是如此。

只可惜贾元春如今身在宫中，轻易不得见面。

若是知道多了一个李纨这样知书达礼的妹妹，定然心头欢喜。

不过也没什么妨碍，日后省亲别墅建好，元春回来，身边也不愁找不到说话的人。

这便是读过书的好处。

在王夫人看来，李纨这般读过书的女子，定然会跟同样读过书的元春投缘。

日后宫中有元春，贾琏身边有李纨，二房在贾府的地位便稳如泰山！

贾母应允，这姻缘便已经成了一半。

另外一半，只待时机成熟，贾母与贾琏说了。

贾琏只要答应，那便成了。

最最重要的是，李纨已经从贾母已经王夫人口中都得了担保。

李守中此去荣宁王府担任长史，并无性命之虞。

柳氏听女儿这般说，心中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但是坐着马车去往荣宁王府路上的李守中就不同了。

路上他几回想要觅机自寻短见，可终究没那个勇气下手。

到了荣宁王府大门前下车，望着门口那一对高大威武的汉白玉狮子，李守中心中亦曾萌生出一头撞死在上面的想法。

可惜望了望与他一样被锦衣侍卫从各自家中“请”来的其他几人。

大家脸上都是一副以死明志的决绝。

但是真正付诸行动的一个都没有。

此时锦衣侍卫已经开始催促几人赶紧进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却是一个曾经贵为御史，如今却被贬来做王府典薄的中年男子苦笑一声，朝着李守中拱拱手。

“李大人，您是长史，您先请吧！”

言下之意便是。

你官大，你先去死！

李守中气得手背直哆嗦，一甩衣袖，当先朝里走去。

王府后花园演武场。

贾琏端坐在一方高台之上，冷眼望着像是囚犯一般被押进来的李守中一行人。

“尔等都是读书人，自当知道‘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

“今日本王便是要让尔等知道，既然来了，便要做好安葬在这里的准备！”

“荣宁王府不养废物，你们若是达不到本王的要求，那便休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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