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竑这几日也懒得去见刘秉忠他们,将之晾在一头,大宋朝廷现在要处理的国政有不少,战争一毕,最要紧的就是快速恢复生产,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虽然眼下鄂州恢复的还算不错,但也仅仅是开头而已,大宋国内其他地方的情况还是非常糟糕,天灾人祸不断,还要受到外敌的入侵,一片惨淡,赵竑眉头紧皱的正在翻阅各地上奏的奏折,总的来说今年的情况还不是很好。
两淮之地这次战争受到的创伤最小,因为赵诵迁移了不少两淮之地的百姓,还有北方益都李璮的配合。
西面,川蜀那边收复失地最多,但人口却减了七成,那边迁移人口、恢复生产是最迫在眉睫的。
南方去静江府就任的李曾伯今日上午的时候遣快马来奏,向朝廷上奏削减两广当地今年的赋税,赵竑感叹两广虽平定,好在兀良合台一部从内部瓦解了,大理这时候又趁着蒙古国战败,高泰和集结国内的旧势力扶立大理段氏后人又重新复国了。
但兀良合台纵横南方大半个省份的破坏力还是挺大的,南方大部分地区的经济受到了重创,需要几年才能恢复过来。
赵竑拿不定主意,毕竟此事干系重大,朝廷还需要赋税去应付各地,于是左思右想之后,便唤来赵诵、吴潜、贾似道等人来议论此事。
众人各抒已见,言陈削减税收的利弊,最后才达成一致,削减了两广至少一半的赋税,降低一些品项的税率,在两广又增设市舶司,收取商业税。
“陛下不必着急,根据风声来的消息,北方的情况也不是很好,现在忽必烈等人差不多到汴梁了。”
赵竑若有所思,喃喃道:“汴梁,汴梁,当年可是我朝国都,如今却在敌国手中,我们要何时北伐收复中原宋室。”
赵诵道:“陛下不必着急,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高筑城、广积粮、缓北伐!”
吴潜拍手道:“好个高筑城、广积粮、缓北伐!”
……
此时北方忽必烈等人已过了汝州,朝北而去,一路上还是见到有不少饥民的,今年各地的粮食产量还是不行,各地的汉世侯虽然臣服大蒙古国,但暗中私养的兵力还是不少,其中最让忽必烈头疼的就是李璮。
李璮坐拥益都,麾下蓄了不少的私军,又将海州据为已有,纳入麾下,在海州又开了榷场,宋蒙榷场的地下收益都入了他的私囊之中,并且还有
岳父兼军事王文统的倾囊相助,一时间兵强马壮、风光无两。
忽必烈甚至懒得怀疑,直接肯定李璮私下定与宋国有染,否则李璮早就出兵攻占两淮之地了。
如李璮这样的汉世侯还有不少,但像李璮这么明目张胆,十分放肆的还真的少见。
让忽必烈生气的是李璮虽如此行径,却没有反。
忽必烈也找不到李璮的茬。
于是问边上的阿合马,阿合马见忽必烈问他,便知道忽必烈担心的是什么。
“殿下,李璮必反,但现在却没有反,可能是在等待时机!”
忽必烈觉得阿合马说的有道理,虽然阿合马现不过是一个奴仆,但还是有些才干的。
“你认为的时机是在什么时候?”
“等王廷那些人与宗王战成一团的时候,那时候李璮就会出兵。”
忽必烈点点头,“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我还是低估了李璮,此贼若反,北地还真的腾不出手来对付宋国,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南下了。”
“所以现在殿下要赶紧登基称帝。”
忽必烈苦笑起来:“你以为称帝这么容易?现在北地的人都知道我是司马昭之心。”
“话虽这么说,可殿下天命所归,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将来必能一统天下,创立万世基业!”
忽必烈闻言大笑起来:“如你所愿,阿哈马,但现在我们要先去燕京城,再到我的封地开平去,召集我的士兵良将,还有你的钱粮!”
阿合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此刻他们已经到了汴梁。
汴梁这座城池曾是宋国的都城,曾名东京城,后来被金国占领了,而后过了一些年,金国也将都城迁移到了此处,改名汴梁。
繁华的清明上河图里面绘制的大宋东京城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此时的汴梁经过上百场战火的洗礼之后已变得残破不堪,本地的居民也不足十万了,在靖康之后大宋朝就开始了百万人南下之旅,此刻的汴梁城内胡汉杂居,街道狭窄,屋舍破败,砖瓦上都能见到当年靖康之变时候的火药洞口痕迹,街道上始终都能看见屎尿一大堆,闻到一股骚臭气息,早已不见当年东京城的繁华景象。
入了汴梁城,所有的街道有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褐色,一切东西都很陈旧不堪,甚至百姓给人的感觉都好像一种吃不饱、干不动活的面黄肌瘦的样子。
当晚他住在原来是金国皇宫的一间破败的大殿内,无情的蜘蛛网无视时间的威力将殿内的一切都蒙个不透风,天黑之后,大风袭来吹得蜘蛛网却摇摇晃晃起来,
一整晚的时间他都睡不着觉,呼啸的北风从蒙古高原而来,从和林而来,带来了那里的征伐之风,门窗纸糊的一切都被吹破了,冰冷刺骨的风袭来,忽必烈感受伤疤的疼痛,他起身来看,想命令士兵糊窗。
此刻阿哈马也醒了过来,拿来一张厚厚的毛毯裹在忽必烈的身上,忽必烈才渐渐暖和下来。
在夜晚他梦见了死去的士兵,死去的同僚以及蒙哥。
在梦中,蒙哥骂他打了败仗,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
忽必烈醒来的时候支棱起双腿在床榻前苦笑起来,蒙哥不也是打了败仗,却死在宋人手中,而他打了败仗,却还好好活着,将来他的成就必然会在蒙哥之上。
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在汴梁城,他总觉得这座城池是不祥的,是屈辱的。
后半夜的时候他再也睡不着觉了,因为担心会在后半夜的时候被手下人暗杀或是隐藏在这座故宋国都的宋国刺客。
忽必烈只在汴梁城呆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见到院落里面都是枯枝落叶,残破的荷塘里的水都结冰了,残荷还立在那里,从南方太湖运来的太湖石还立在那里……
感慨时光的不公,与国运的不明,忽必烈起身离开了这座城池,到正午的时候就到了汴梁城外的平原之地。
忽必烈的眼睛中饱含了沧桑,南方战事的失败让他老了好几轮,身上伤疤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心底的创伤还是不能恢复,边上的阿合马在小心伺候这位大蒙古国的宗王殿下,因为自从忽必烈经历过那次战争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情绪等都发生了变化,阿合马生怕他说错话会被忽必烈杀,忽必烈似乎清楚阿合马的想法,只是笑着对安慰他。
阿合马恐惧这种笑容,毕恭毕敬起来。
时令进入十一月末尾,寒冬入侵,昨夜寒潮南下经过汴梁,此刻黄泛区两地的平原上已经结满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田里的作物都提前被收割了,还有不少的植株则被冻死在田间地头,结满厚厚冰碴子的金黄色麦秆还留在那里,甚至在地里还能看见一些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死尸,忽必烈来不及命人掩埋这些尸体,他就逃离了此地。
开封平原的那条长河已经被寒冷冻结住了,与南方那条富有生机,又充满吞噬力量的长江不同的是,这条大河就好像是失去了生机,忽必烈想到了国运之后。
大蒙古国今后的发展会是如何,如今前途未卜,仅靠他们这些残兵败勇还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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