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津,生日快乐。
一月二十一日,是骆津的生日。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日,骆津也从不喜欢庆祝生日。年纪越大,生日的意义也就变得越鸡肋。人开始恐惧时间的流逝,也开始厌倦所谓的成长。于是,在他三十五岁的这一天,唯一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竟然是他的前女友。
绚烂的烟花熄灭之后,两个人之间有片刻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穆念打了个喷嚏,骆津这才幡然回神拉开车门要送她回家。
“你也喝过酒了,不能开车。”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拒绝。
“半杯葡萄酒罢了。这几个小时的冷风,早就吹尽了。”
“骆总,我们不是应该保持距离?没有送商业对手回家的道理吧?”
“对手?按照现在的公开信息,华尔和骆氏还没有交锋。”
“华尔要收购骆氏旗下的两家酒店。这是我们鸣枪开战的讯号。”
骆津低着头,手撑着半开的车门,竟然挑了挑嘴角笑了一下,“这么重要的商业秘密,穆总就这么和盘托出了?”
穆念也跟着笑,转身要去脱掉他的外套,被他按在后车门上。深夜的停车场四下空无,高大的男人低头去看她,俯仰之间,满是荷尔蒙喷薄的征服欲。
两个人的距离真近,只要踮脚抬头,她就能碰到他的鼻尖和嘴唇。
一人低头,一人抬头。眼神交汇之处,一片游离。
最后,还是骆津先回过神,将她推进副驾驶关上车门,“顺路”。
“骆总,该不会是想趁机获悉我的住址吧?”穆念又笑,恢复了刀枪不入铜墙铁壁的坚强样子,左颊的酒窝笑起来妩媚动人,颇有些勾引和挑衅。
“最后一次。”
骆津绕到驾驶室坐了进去,一分钟之后,穆念也娇笑着乖乖系好了安全带。
“你倒是自觉。”
穆念正埋头给司机老王发微信让他先走,没留意到骆津自言自语的这句话。
经过穆念的指挥,二十分钟之后,骆津的车稳稳地停在了淮安三路国府公馆的门口。
骆津却是愣了一下:“你住几栋?几层?”
“骆总,继续套细节的地址,我会担心你居心叵测哦。”穆念打趣着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听见啪嗒一声车门落锁的声音。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穆念闭上眼靠上座椅靠背,轻声失笑,笑意里藏着无数支离破碎的心痛。
她的声音很轻很倦:“我以为这六年你至少要关注一下我这个前女友的动态的。”
六年,骆津有无数个机会和途径去搜集她在国外的一举一动。但是他没有。他像是屏蔽词条一样竭力将穆念这个名字从自己的生活中清除。旁人觉得是他绝情,却不知道,他是害怕。他怕一丝一毫与她有关的消息都会彻底击垮自己。
骆津捏着方向盘问出了他本不该问的这一句:“你就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的?”
“该说的刚刚不是都说过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除了生意和划清界限,还有呢?”
穆念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出了接下来一整晚骆津喝完一整瓶白兰地醉生梦死之后也没忘记的话。
“骆津,你后悔过吗?”
“这六年,你有没有过,哪怕是一分钟,疯狂的想念过我?”
骆津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终于被压垮了。明知前路万丈深渊,但她站在那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过去了。
车窗外寒风呼啸,车内,已不再年少的男人盯着车灯处缥缈光线,久久沉默。
“没有。”很久很久,久到穆念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他终于攥着方向盘,看似冷冰冰地挤出两个字,打开了车门锁。
“可是,骆津,我有过。一跑出去我就后悔了。”
骆津错愕地转过头,却被穆念伸出手挡住了眼睛。她的指尖微凉,与他的眉眼轻触。
然后,她就打开车门跑进了小区。
骆津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车灯范围内,干脆熄了火,放平座椅闭上了眼睛。
长夜无尽,深情难平。
车灯在黑暗中照出一丝光,却也是这黑暗中唯一的一丝光。
怎么会没后悔过呢?
可是后悔,从来就是最没有用的事。我们既回不了过去,也,看不见未来。
盼她回来,却也,怕她回来。
骆津的车离开时,暗处的灌木丛后,有一丝闪光灯闪过。
昨晚从骆津的车上下来,穆念几乎是辗转反侧一直清醒着看到日出的。直到清晨才终于迷糊着睡着了两三个小时。
一整晚,六年前和现在的人、事、物交错着,骆津的声音一遍一遍在脑海回荡着。盯着天花板总觉得好像周围空气中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么浓,于是穆念甚至凌晨三点多跑进洗了个澡想把自己身上他的味道洗干净。
翻出随身行李里带着的一本旧相册,那时自己喜欢用拍立得记录生活,小小的相片装着少女的全部心思。从国外回来她只拿回来一个行李箱,却在临行前还是特意将这个相册带上了。
去年年底,总部的一场战略决策会议上,穆念看到骆氏集团三代的照片出现在收购方案中,看到骆津的名字时,钢笔笔尖下意识插进了手指。然后她阴差阳错地主动请缨,回国挂职,主要负责华尔国际的亚太发展战略,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江城市场,尤其是对骆氏集团的收购。
一本相册,几乎没有两个人的合影,大多是穆念对他的偷拍。他对着镜子系领带时拍,他看报纸时拍,他在办公桌前打电话拍,他突然回头看她时也拍。再然后,有牵着的手,有他对她笑,有他送的礼物,有他做的菜。然后,两个人分手,相册还空着一半,再也没机会补满。
六年前,骆津和穆念的关系就是所有霸总言情小说的套路,冷酷的总裁与清纯的小娇妻,独宠和偏爱,肆无忌惮,不断违背底线。然后,故事的结尾也俗套的一如往常。总裁家庭介入反对,为了家族利益,总裁与富家千金订婚。
[我一度以为自己和爱情故事会像老套的言情小说一样,如此收尾,天各一方。就算彼此不舍难忘,也终究会被时光打磨,败于年老与健忘。]
穆念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送出去,斟酌了一下又变成了仅自己可见。
有些感情,是要埋进土里,藏于暗处的。
骆津,如果当年我没有逃走,那么故事会不一样吗?
而故事的男主角,在一夜借酒消愁之后,发现自己发烧了。陈柏言提着感冒药和白粥踏进骆津卧室的时候,差点被一地散落的洋酒玻璃瓶绊倒。
“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密闭的卧室里,满是酒气。
遮光帘拉得严严实实,骆津倚在床头,沉默着,没有力气撑起眼皮。
陈柏言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再一回头的时候,骆津已经重新缩回被窝背对着窗户的方向躺下了。
“所以早饭也没吃,午饭也没吃,现在下午一点了,今天下午的几个会给你推迟了哈。”
“什么会?”骆津的声音哑哑的,像是锯开着一棵陈年古树。
“你都这样了还管什么会?”陈柏言一边倒开水冲药剂,一边念叨着在沙发上坐下来,“你啊,真该有个人互相照顾了……”
“额……不,我是说,实在不行雇个保姆也行。”陈柏言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找补回一句。
骆津没搭理他,冲他伸出手:“把你的烟和火借我……阿……阿嚏!”
“你都这样了还抽个屁。再说了,你的呢?”
“放大衣兜里了。”
“大衣呢?”
“穆念穿走了。”
原来这才是感冒的最终原因。冤有头债有主,到头来辛苦的还是自己这个可怜人。就好像每个霸道总裁独宠夫人的故事一样,霸道总裁为博取美人一笑总是无比昏庸,于是身边的忠臣便总是因为夫人的一点没来由的小情绪忙得焦头烂额。而陈柏言,就是这些故事里必然存在的那个鞍前马后的忠臣。
陈柏言把冲剂和白粥放到床头柜上,观察着地上散布的酒瓶子。
看得出来,昨天晚上是骆津放纵自己借酒消愁的一夜。再看看他脑袋上盯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估计,彻夜未眠吧。
爱情啊,果然是折磨凡人的苦难啊。
“所以,你们俩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这样?”陈柏言拇指相对点了两下,“还是这样?”又比划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在商言商。”骆津没力气看他的情景剧,将他放在床头的药顺着冲剂咽下去,又卧回了被窝里。
脑海里又回想起穆念的声音,骆津,你后悔过吗?
悔得生不如死。可是,又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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