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轻风拂过,吹起床头的纱幔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房间中已然没有了宇文悠然的身影。
她再次出现时,已在一家临街的酒楼中,临窗而立,看着街道两侧迎风而展的素缟,眼中闪过嘲讽。
按照东泰国的风俗,人死后只能在府中搭建的灵堂中停留三日,三日后送棺出府,落棺寺庙、道观等清净之所,超度四十九天后才可入土,如此,方为圆满。
这出殡所经之处挂素缟本也无可厚非,但京都乃是天子脚下,能担的起满城素缟的只有皇家,可今日,国公府倒是好大的气派,这不知情的是说不定还以为这是皇上驾崩了呢。
国公府这一出戏倘若是放在平时,蒋云宸或许还能忍上一忍,可如今紫月国的大队还未拔营动身,国公府明目张胆的这么做,显然是藐视皇权,这次,恐怕国公府的算盘打的有些太响了。
秦烈这个人虽然让她有些不喜,但也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传信给她,恐怕国公府的算盘已经濒临崩盘,她很好奇自己的这个皇帝舅舅究竟会怎么做。
丧乐由远及近,漫天飘洒的纸钱染白了整个街道,不远处的酒楼里,一身常服的蒋云宸脸色格外的阴沉,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在一起嘎嘣嘎嘣直响,足以彰显他的愤怒,也湮灭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犹豫。
“动手!”
安公公上前,从袖子中拿出一个一方大红的锦帕,扔出了窗外。
在一片素白中,这抹飞舞在空中的红色显得格外的扎眼,棺材左侧的几名抬夫相互交换了下眼色,其中一人好似不经意的被绊倒,连带着后面的抬夫也一个一个倒了下去,五丈高的棺材登时有些摇晃起来。
宇文悠然勾唇一笑,正戏终于开始了。
这凭空出现的一抹红,落在蓝博严眼中,则是对国公府的藐视,他正欲下令,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震的他双耳轰鸣。
他心中一突,转头一看,只见五丈高的棺材落在地面上,有些被绊倒的抬夫躲闪不及,已然已经见血,他的脸色登时黑到了极点,出殡见血,乃是大凶之兆,送丧的众人震惊的忘记了哭丧,只剩下抬夫的哀嚎声。
蓝博严一阵心烦意乱,扒开人群走到棺木前,对着旁边候着的另外64名抬夫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老太君请起来。”
话语间,丝毫不顾被棺木砸到的抬夫的生死。这些抬夫怒不敢言,纷纷动了起来,可是五丈高,九丈长的沉香棺材要抬起来又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眼看着被压在棺木下的伤员血越流越多,抬夫中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先将人救出来。”
然后抬夫们好似受到了号召,纷纷来到棺材的左侧,将棺材向着右侧抬起,整个棺材倾斜起来。
国公府的人可算反应过来了,纷纷上前阻止。
“停下!你们这是做什么!老太君可是皇后的生母。”有些抬夫一听,已经有些退缩。
“里面的人死的,外面的人是活得,皇后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又不知从哪吼出了一嗓子。
抬夫们看着受伤的同伴痛苦的样子,若是耽误的时间长了,恐怕就算不死也残了,当即有人开口求道:“国公爷,您就行行好,我们就轻轻抬起一点,将人救出来,求求您了。”
“求求您!”抬夫们纷纷哀求,蓝博严用余光扫视了下周围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的人群,脸色越发的难看。
蓝炳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旁,“父亲,如今局势所迫,这人不能不救。”
可这出殡的时间亦耽搁不得,蓝博严对身边的管家吩咐道:“让后面的家丁也过来帮忙。”
抬夫们自然是千谢万谢,管家再三叮嘱后,众人齐齐用力,棺材的一边终于离地,管家连忙下令,让家丁上前将伤员救出。
围观的民众中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响起一片拍手叫好声,轰轰嚷嚷闹不可言,可却和今日的场合格格不如,如果换个时间,换件事情,蓝博严听到他们称赞心中一定很自得,可是如今,他只有怒意。
不耐烦的催促道:“动作都快一些。”
他这一催促,抬夫们也不敢耽搁,还有两个人卡在下面,他们当即喊着口号一起用力。
“一、二、三起!”
“棺材要翻了,都让开!”
顷刻间,好似因为用力过猛,棺材直接向着一边翻倒过去。
国公府众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蓝博严更是气的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怒极道:“给我挡下!不能倒!”
可却没有一个人出手,就连他自己也只是干嚎没动,宇文悠然噙着冷笑看着这一幕,这就是国公府,一个个自私到了骨子里。
毫无悬念,棺材轰然倒地,在棺材触地的一瞬间,蓝博严闭上了眼睛,他心中腾起一个念头,是不是要去玄当山请玄真道长下山为国公府看看风水,不然为何这般流年不利。
可是他没有看到,更流年不利的还在后面。
本被横三竖二的皮.条捆的严严实实的棺材好似受到了重创,皮.条松动,棺盖滑落,老太君的上半身身子直接栽到了地面山。
“死人……”
“这是……九凤朝鸾”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叹声到最后硬生生的止住,好似道破了什么不可说的秘密一般。
周围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宇文悠然虽然离的远,但眼中却透出了然。
僭越,这罪名诛九族恐怕也够了,看来皇上这次是真的决定动国公府了。
国公府也算反应迅速,蓝炳淳和蓝炳辉两人配合极为默契的扯了一块素缟,隔在众人和老太君。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众口铄金,想要就是要销毁证据也没有那么简单。
戏看到这里就可以了,“影叔叔,我们回去吧。”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惊慌失措的声音显然是出自熊夫人,老太君的入殓可是她盯着的,她明明记得老太君戴的是八凤衔珠,是她亲自进库房挑选的,这点她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可是,谁又能告诉她,眼前的是怎么回事。九凤簪,这可是只有皇后和太后才能佩戴的,只有内廷才能打造,不论是私自打造还是佩戴那都是灭九族的死罪。
熊夫人的腿一软,整个人都靠在了旁边丫鬟的身上。
蓝博严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他身边的管家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而是由蓝博贤指挥着匆忙的重新给老太君入殓。
就在他准备趁机将九凤去一凤时,却被蓝炳淳制止,“三叔,不可!”
“淳儿,你这是做什么?”
“三叔,这凤簪已被人叫破,如今若毁去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这凤簪既然被人拿来陷害我国公府,定然出处不小,不可大意。”
蓝博亭和蓝博坤交换了下眼色,脸色同样沉重,归根结底他们现在还未分家,僭越是大罪,追究下来他们也难逃一劫。
蓝博亭虽然只在礼部任了个闲职,但在这方面知道的却更深一些“三哥,炳淳说的不错,这凤簪万万毁不得,当务之急,应先将这僭越之物送到礼部查明出处才是。”
他这话音刚落,一骑自远处飞驰而来。
“吁……”余成匆忙的从马上跃下,扫了一眼还倒在地上的棺材,直奔到蓝博严面前,“国公爷,还请随我去一趟衙门?”说完后,压低声音小声提醒道:“刚刚有人送信到衙门举报凤簪的事情,皇上恰巧在。”
蓝博严本就阴沉的脸这下直接黑到了极致,有些狐疑的问道,“皇上怎么会出宫?”
“这个……”余成万分为难,只能含糊其辞道:“相府的周氏昨晚死在了牢房,皇上是为了此事而来。国公爷还是赶快随下官去吧,下官出来时,皇上已经有些动怒了。”
蓝博严一听慎重了许多,看了看此时混乱的出殡队伍,待整理好后,估计也误了时辰,更何况还有凤簪的事情,这殡今天肯定是出不了,下令让众人打道回府。
然后才随余成一道去觐见皇上。
醉花楼上,秦烈临风而立,目送蓝博严的身影远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回到揽月阁,在南宫萧然身边坐下,有些坐立不安的道:“你确定这么做她真的会领情吗?”
南宫萧然放下茶盏,淡淡的道:“不确定。”
“不确定?既然不确定,你为什么让本王只送个信,还不让本王靠近她!”秦烈的声音一下拔高了,“本王就知道不应该听你的,就应该还按照本王自己的方法来,她就和当年的你一样,只要本王死缠烂打,如影随行,就是块玄冰,本王也等等到她融化的那一天。”
南宫萧然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如果王爷遇到的是十八岁的我,我绝不会像当年一样对你手下留情,也就没有往后了。”
秦烈一愣,好像有些道理“那你说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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