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相府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饭的日子。这家宴在前几日就该来了。可到了日子,一个人也没来。按照往常,以容瑛为首,早早过来就张罗了。菜都带好了。可这一次,却没人来。
刘管家着人去请了,生怕是谁出了什么事。谁知道,一个个的都说自己有事,便不来了。
这事刘管家告诉了夕月,夕月借着去给容洵奉茶的时候,便将此事说了。
也有十几日了,容洵想,也该够了。
他道,“你让刘管家再每家都去一次,就说是我让来的。”
容洵这样一说,几位姐姐就都心知肚明了。小离的事情,容洵他不生气了。当事人都不介意了,他们也该放下思想包袱了。
四个姐姐都愿意回来,唯有容瑛还是不愿。
人是她弄丢的,其他人可以回去,她没脸。
四个姐姐去劝了,都没劝动。
刘管家回来回了话,容洵也没说什么,就让刘管家去找一趟老夫人,将这些话学给老夫人听就是。
老夫人听后,交代了刘管家一句话,如果这一次不回来,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几个姐姐就都来了。容瑛还是头一个到的。只一到,没去找老夫人,也没找容洵,一头扎进了厨房帮忙去了。
还没到用午饭的时间,容洵早朝回来,就先回了书房。
骤风从外头回来,进屋。
容洵一抬头,看了骤风的神情,便知道还是一样的结果。
派出去的人又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从原本几个人随便找找,到后来派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得到的结果仍然不变。
容洵原本还能气定神闲的说小离是皮猴。时间一长,他便说不出来了。一听到那些没有消息的消息,脸色就立刻沉下来。
只这已经不是头一次了,骤风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别说是他,就是容洵但凡有法子,也早早的用了。
骤风感叹,容洵这次是遇到对手了。
不,是克星!
门外有人敲门,是三姐容敏。
骤风退了出去,错身之时,对容敏颔首。
容敏走进来,端了些糕点。
容洵离开案前,到了桌边,招呼容敏坐下,这才自己坐下。
容敏道,“今日做的菜多,忙的不可开交,开饭还有些时候。怕你饿,给你带了点心。来时路上买的。”
容洵点头,又道,“家里人吃,不必太讲究。”
容敏道,“不是我的主意。”
不用说明,容洵知道是容瑛的意思。她因为有愧,便在这些事上格外的卖力。今日也不知道一桌子能不能放得下。
容洵吃了块糕点,啜了一口茶。茶有些烫,夕月刚送进来的。他叫热茶烫了一下嘴,也不皱眉,只先搁下。
容敏看着他道,“小离姑娘寻不到,怎么办?我们的人都去找了,没找到。实在是我没这个脸说出来的。但你是我弟弟,该说还是要说。”
容敏一进来,容洵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
即便是十几日不见,但小离的事情不说清楚,他们几个姐姐都心里过不去的。
实则,容洵从没因为这事怪罪过几个姐姐。他们一直为自己的事情有多上心。他再清楚不过。他便是责备自己,也不会说他们什么不好。
只实在是当时有点小心思,便刻意没说清楚。白白叫几个姐姐愧疚了十几日,是他的不对。
容洵道,“兴许是回青州去了。”说着,又拿了块点心放进嘴里。
看他吃的多,容敏开心。
她问道,“不辞而别,不应该吧?”
小离看起来是个十分乖巧可爱的姑娘,便是有些小性子,也不该不辞而别。这些日子,几个姐姐也是各种可能都想了,又被推翻了,实在是没有一个可以立得住脚的。
容洵道,“或许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容敏道,“那也该说清楚。我们几个都喜欢她,可这件事,她做的也有些过了。”回想当日的情形,除非是被人强行掳走了,否则真的没什么不得不走的理由。这样一想,又担心起小离的安危来,哪里顾得上去埋怨。
容洵道,“随她吧。若她轻易的走了,便注定我俩无缘。”
这话说出来,三姐一听便不轻松。容洵素来喜怒不挂在脸上,可小离的事情,她却是能听到很看到能感受到的。
容洵他在意小离。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满眼心疼,说道,“再继续找,还有机会。”
容洵道,“嗯。”又道,“只几位姐姐不必自责了,本不是你们的错。”
三姐一笑,道,“我们几个倒还好。属大姐最自责,因那日提议出去的是大姐。家中老大总是吃亏些,肩上的担子多些。所以这么多年,许多事,她都自己包办了,我们几个也顶多打个下手而已。”
容洵道,“我知。吃了饭,我找大姐说。”
三姐摇摇头,“不说也行。这事给了她一个教训,许多事不敢擅自做主,什么都管了。也没什么不好,她反而轻松些。”
容洵点头,“三姐说的是。”
三姐又叹息道,“只这件事实在是太大。大姐一直拿小离当弟媳看呢。把人弄丢了,她心里最难受。都知道,你遇到个心仪的女郎不容易。”
容洵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便道,“再找找,或许能找到。”
三姐一怔。只因容洵或许二字。
他做事一向果决,且都是事前思量万千,成竹在胸才会做的。所以他做什么事,从来没有什么可能,或许。今日在小离身上,竟不确定起来了。
也是,这情爱一事,便是变数太多,谁都算不准的。
用午饭的时候,又是热闹非凡的。只平日里最喜欢张罗的容瑛话很少。老二时不时去碰一下容瑛的肩膀,她也充耳不闻。直到容洵端了茶水,以茶敬酒敬了容瑛,气氛才算真的缓和。
容敏也起身道,“吃饭前我和小六谈过了。他从没怪过你。你是大姐,自小你担子便重,一直都照顾着我们。你若是个男儿,也轮不到小六当这个丞相了。”
容瑛嗤笑一声,又瞪她一眼。
容敏也端了茶盏,道,“但你也是个女郎,你也有柔软无助的一面。更重要的是,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大姐,你该过得轻松些才是。”
容瑛眼眶一红,忙用帕子掩了,又故意啐道,“你们就是当奶奶了,我也管着你们。别借着这个机会把我撇到一边去,我不上你们的当。”
容湘道,“你们真是小瞧了大姐了,她能被你们诓了去?”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先前笼罩着的一点点阴霾全都散开来。容老夫人瞧了,露出十分欣慰的笑意。
午饭过后,容洵果真叫了容瑛另外说话。
两个人在长廊上走着。
容洵还没开口,容瑛道,“人我继续找。只你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前几日又见到了谢家女郎……”
容洵无奈,“大姐……”
容瑛道,“你要是真不喜欢谢家女郎,我再给你找找别家的。永安城内有才情有样貌又没有出阁的女郎还是有不少的。你不必担心你的年龄,你这长相和家世,还有性子……唔,性子是闷了点。无妨,也在有些女郎就喜欢你这种深沉的老……男人……”
容洵失笑,大姐,果然还是大姐。
——
绯云殿内,这几日,长公主彻底迷上了晾晒花朵,制花茶。以前,她也做。但也是偶尔弄几次。因这宫里人少,弄几次,已经够喝到岁末。到了来年,花期一到,又可以制新的花茶了。
可这几日,云容都是早早的起来,采了花朵,筛选,晾晒,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来,不假手他人。这一忙,有时候就是一天。
底下的侍女怕云容累着,叫徐姑姑去劝。徐姑姑看云容坐在院子里认真的模样,道,“由着她去吧。有事做,好过乱想。”
侍女们也不说什么了。
云容依旧在院子里忙碌。侍女们也不知道她做了这么多,要给谁喝。绯云殿里就这么几个人,有些寺人,就是叫他喝了琼浆玉液也是白费。心腹们还觉得他们不配喝上云容亲手弄得花茶呢。
彪悍的侍女三丫从外面回来。徐姑姑迎了上去。
见她一手背在后面,便道,“不是叫你去运冰块的吗?”
云容殿中也就几个寺人,也都生的瘦弱,连女儿家都不如。原本这冰窖里的冰块是轮不到绯云殿的。是因为云宋下了旨,才有了绯云殿的。
徐姑姑怕他们弄不动,便叫了绯云殿里体格最大,看起来最有力气的侍女一道过去。三丫来自北方,天生力气大,绯云殿里寺人能做的事情她都能做。
徐姑姑见她一手回来,便有些急了。以前到了夏季,云容总睡不好。今年终于能过得好些,徐姑姑自然赶着这事的。
三丫却歪了身子,绕过徐姑姑去看云容,道,“我有事找殿下。”
徐姑姑刚要阻止她,三丫已经朝云容走过去了。
徐姑姑转身,看到了三丫藏在身后的东西。
一只纸鸢。
三丫把纸鸢递过去,“这是给殿下的。”
云容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随即又垂头,道,“入了夏,便没这个心思玩了。哪来的,还回去。”
三丫道,“人走了。如果殿下不要,就让撕了,烧了,随殿下。”
云容道,“那便烧了。”
三丫把纸鸢搁在了桌子上,道,“殿下的东西,奴婢们不敢动手。”
云容抬眸去看三丫。
三丫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脸上因为热,被晒得通红,看起来有些可爱。
云容道,“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三丫怔住。
云容皱眉,“怎么了?”
三丫道,“他和奴婢说,不必和殿下说是谁送来的。说殿下能猜到。奴婢真的没说,殿下却猜到了。他没说假话。”
云容道,“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看绯云殿留不下你了。”
三丫忙道,“他是说了给奴婢寻个好人家,可奴婢后来不想了。”
云容好奇,“为何?”
三丫道,“因我长得又黑又丑,只有点力气干活。他给我寻了好人家,怕是委屈了人家。与其这样,让人家因为他的身份而对我不敢骂不敢说的,我不舒服,人家也不舒服。索性我不想这事了,在绯云殿侍奉殿下挺好的。”
云容被她逗得想笑,只目光落在那精致的纸鸢上,笑意便被敛了去。
只一眼,云容便知道这纸鸢是用了些的。比起她上次放的那个,实在是不知道精致到哪里去了。又看了上面的画法,还能猜出这是出自他之手。
云容收了视线,起身道,“累了,我去歇会儿。”
三丫见她走了,在身后追问道,“这纸鸢怎么办?”
徐姑姑上前按了她的手背,小声道,“小心放起来。留着入秋玩。”
三丫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因她皮肤黑,显得更白。
又听徐姑姑嘀咕道,“送个东西这么不合时宜,平日里的孟浪劲用到哪里去了?”
三丫脑子简单,没明白。只看了一眼那纸鸢,是真的好看。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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