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烟,倒不妨碍在这个深夜思索一下问题——自己到底是等待父辈解决麻烦,还是主动出击做点事情?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陈长江心里忽然浮现出这首苏轼的《定风波》,这个词牌名首先就很符合他的心情。只是上阕“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仿佛是在说你怕个锤子,男儿怒拔剑,莫负平生愿!下阙“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却又好像在劝他忍得一时且待风平浪静,别再搞事情。
说实话,依着他本来的个性,这个问题不会是太难抉择的问题,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但这个问题关键在于,李文龙确实是他陈长江杀的!这让他无法下定决心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地跟李家丁对丁卯对卯,自己无法站在完全占理的心态下正道直行。
虽说李文龙确有取死之道,但是由国家明正典刑和自己执行私刑那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陈长江心中再有暴戾因子,也还从来没有对谁心脏动过刀子,不免心中惴惴,这一世真是什么都体验到了。
陈长江想了很久,渐渐的在心里形成了一个念头……
由于案件尚处于警方调查阶段,周正所能做的事并不多,只有当案件移交到检察院进入公诉才是他登场的时候,这段时间仿佛进入了暴风雨前的宁静,暗流涌动。陈长江把那天有个年轻警察给自己传了话的事告诉了周正,周正让他别去找人家,对自己对他都好,陈长江想了想,是这个理。
自从陈长江被带到警局问话,攻防战实际上已经开始,陈长江的父亲陈启明作为研究院安全部门的领导之一,和本地公安部门自然有沟通渠道,很快就了解到了李家的动作。
现在很明确李家就是想把陈长江拖进来,给他定个类似教唆杀人的罪名,把方玲玲刺死李文龙的动机归因于陈长江的教唆而不是李文龙试图侵犯方玲玲所导致的防卫过当。
老陈还确认了现在方玲玲她妈李霞已经改变了第一次口供里的说法,不再坚持是和赵萍商量好了由死者到家里来强迫和方玲玲发生关系,只说是来相亲见个面,显然是李家人给李霞做了工作。
当老陈把确认的情况给陈长江说的时候,陈长江之前还半信半疑,现在几乎是怒不可遏:“她这不是把自己女儿往死路上坑吗?”
“利益动人心。”老陈用五个字总结了动机。
陈长江不想给方玲玲说这个,他可以想象,自己还不是方玲玲,听到这个都感觉说不出的人性悲晾,要让方玲玲知道了,心里多伤心完全可想而知。
甚至他连方洪军都不能说,这人脑子比较轴,冲动起来后果难以预测,给他说了也没用,他改变不了任何事。
他只给周正把目前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下,方便他作好准备。周正对李霞的变卦简直难以置信,想象不出来世上还有这样当妈的。方玲玲的美丽足以激起所有雄性动物的保护欲望,周正当即表示这事他要管到底,哪怕到时候要跟国家机器硬刚他也在所不辞。
又过几天,陈启明很正式的跟陈长江展开了一次谈话,这天陈长江他妈夜班,就父子两人在,吃完饭收拾好,陈启明把陈长江叫过来,沙发对坐。
“我和你干爹查了李家这些年背地里做过的事,”陈启明说,“就现在看到的这些,光在这个地方犯的事,真让法院判,估计死三次都不够抵罪。”
陈长江安静的听着,这几天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因为信任父亲和干爹,这个开场白让他心里安定不少。
“你也大了,满十八了,你爹我十二岁就跟着你爷爷在长江里讨生活,十八岁当兵就算长大成人,以后我不会再当你是小孩,很多事可以商量了。”陈启明说,“李家确实势大,不是多少家产的问题,他家还有不少官场中人,所以可以如此行事……”
所以呢?陈长江在心里问了句。
“但我不可能让他们动你,”老陈此刻的表情显得非常坚毅、坚决,“如果你是乱杀无辜,我不会没有原则的护着你,但你杀的那个狗东西,要是前几年严打给他拿下,坟头早就草长满了,他儿子那条命不配换我儿子的人生!”
停顿了一下,老陈叉起手臂,继续说:“那天我跟你干爹商量了一下,他这两天也去落实了,决定把你吸收进国安部,从此你就是国家的人,李家没证据想往你头上安什么罪名都是妄想。”
啊?这件事转向了一个完全想不到的方向,陈长江张大嘴巴。
倒是老陈先给陈长江解释了一下,陈长江这才搞明白。
国家安全部门进人有多种来源,从军事类高校毕业生里吸收、部队转业、社会渠道,不拘一格,本来国安部下面就有十几个局,分属十多个不同领域不同职能,什么人进去都有用,重要的是忠诚,才能倒是其次。因此,内部推荐、子承父业也并非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每年都会有这方面的名额。
“这么说……”陈长江问,“爸,你和干爹都是国安部的?”
他还以为老陈就是属于研究院安全保卫部的,这会反应过来了,以研究院研究的领域,安保工作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帮普通人就干了,由国家安全部门重点关照太正常不过。
老陈没接他茬,继续说:“本来你要是有什么特长或者立功表现,干爹那边要更好安排一点,但你这种状况,不好强求,全靠干爹给你想办法了……”
“立功表现?”陈长江忽然说,“抓间谍算不算?”
“抓间谍?”老陈耳朵仿佛都一下子竖起来了,“说说。”
“我发现了一个间谍组织,就在咱们院。”此刻陈长江也不再顾忌自己的秘密会不会被人发现的问题了,他隐瞒了自己隐身跟踪间谍的过程,只说自己因为去了运输部想找周胖子麻烦,结果偶然听到谢部长和清洁工古云祥接头的不正常对话,然后出于好奇跟踪古云祥结果发现“3号”的鬼祟,最后寄出举报信但是石沉大海。
“那封信是你寄的?”老陈一拍桌子,很是激动。
“咋,你也晓得那封信?”陈长江一脸惊奇,“我还一直在奇怪怎么你们安全部门一点动静都没有呢,甚至怀疑信是不是被人盖住了。”
“你不懂!”老陈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踱步,站定了问了句:“你怎么证明是你寄的信?”
“邮票是我直接从集邮册里撕下来的,上面应该还有我的指纹。”陈长江脑子飞速运转,马上提出了证据,“还有,笔迹是我的,一鉴定就知道。”
“好!”老陈这几天紧锁的眉头此刻全部舒展开来,嗬嗬大笑,“那就好办了!事不宜迟,马上就办!”
随即老陈找来纸和印泥录了陈长江指纹,又拿了他作业本作为笔记鉴定的凭据,披衣出门,行动间那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陈长江感受得明明白白。
但是对陈长江而言,仅仅自己安全还不够,既然老陈查到了李裕民及其党羽犯了不少事,那陈长江就有突破口了。
等老陈忙完回来,陈长江才有机会问起为什么寄了信没动静。
老陈现在已经有心情跟陈长江逗闷子了:“你猜。”
“猜不出来……”陈长江无语,看来老爹心情是真好。
“很简单,”老陈坐下,开始给陈长江上课,“如果你是反间谍部门,发现间谍以后会怎么处置?”
“顺藤摸瓜,全抓起来呗。”陈长江随口答道。
老陈摇摇头:“对,但不完全对……”
在人生第一次反间谍工作入门课里,陈长江总算明白自己的思维过于简单了。
在发现以及甄别出间谍之后,的确不会马上动手,这一点陈长江没说错,但是在确定了其上下线、组织成员之后,依然不会立刻动手抓捕。
一个已经暴露出来的间谍组织,国安部门会像保护小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不抓他们,可以做的事太多了,比如故意提供假情报搞战略欺骗,比如策反发展双面间谍,再比如留着“养猪”——一旦我方谍报人员被捕了,这边就马上动手抓几个来交换,总之怎么都比直接抓了的强。
而陈长江的举报信确实是起到了精确定位的作用,并非他所怀疑的那样被人忽视了。对于这封有具体对象以及可疑之处的举报信,安全部门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监视监听基本确定了举报信提供信息的真实性。
如果能确定是谁寄出了举报信,那肯定可以是可以算个“立功表现”的,档案里都可以记一笔,终身受用,至于吸收加入安全部门就更好操作了。 19513/1082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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