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道,紫烟城。
这里是岭南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有着衡岳派建造的修炼静室,对修行之人开放,也有邀月宗的万宝阁,收售各种奇珍异宝。
旱情仿佛分毫没有影响到城中众人的纸醉金迷,民生越是疾苦,权贵们斗的就越发厉害。
今日城中都在传一件事。
昨日,那山中吃人的怪物已被邀月仙子一剑斩了。
只是这仅是一个传说罢了。
那个放出消息的帮派,没能见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当晚就被几家势力联合屠灭。
城中某处小院。
在临时租用的院子里,萧忆坐在石凳上,暗暗思考以后的路。
这段日子不仅经历了老爹的离去,更与那可怕的怪物面对。
亲眼见到活生生的村民化作累累白骨,萧忆心中再不复往日那些许的玩世不恭。
神色有些沉重。
既然生的身具灵根,走上这修真道,也许是命中注定的。
萧忆今年不过十六岁,从一个家缠万贯的公子哥,变成了只能隐姓埋名的外乡人。
他心里半是迷茫,半是恐惧。
白日里那出租房屋的老人,一双贼亮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他心里,让他的莫名的心慌。
萧忆有种不好的预感。
月色如水。
厅室之中熏香缭绕,很快满腹心事的萧忆就沉沉睡去。
吱嘎——
随着院子高墙上黑影闪过,不一会,大门已从里边打开。
“徐癞子,你这家伙上个茅厕,也能把钥匙掉进去,你咋不把你那玩意掉进去呢?”
“英哥,您就别打趣小的了,这不是有您呢吗!”
两个声音毫不避讳。
徐癞子是一个臃肿的老人。
若萧忆醒着,定能一眼看出,他就是白日租给他房子的家伙。
被他称做英哥的,是一个光头锃亮,满脸横肉的大汉。
“你说的那个肥羊,就这么个小子?”英哥开口道,那坑坑洼洼的脸上有些不屑。
身着粗布麻衣,栽倒在案牍上的萧忆,确实不太像肥羊。
这也怨不得他。
萧忆老爹早就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所以给他准备的都是一些粗布麻衣,更是频频叮嘱过萧忆,不得轻了防备之心。
少年人娇生惯养,身具灵根尚无法勉力修行,却对这些老爹的嘱托十分上心。
“嘿嘿!你也知道我这些年练得这一双招子,这小子虽说一身粗布麻衣,但那一脸的贵气......”
“别说以前的肥羊和他没法比,连帮主大人的独子也不行!”
徐癞子颇为得意的开口。
“少废话!过来帮忙!”
光头汉子英哥叫喊道。
他不知何时,已经拿一根麻绳将萧忆捆住,正在四下翻找。
半晌。
两人已找的满头大汗。
“我说徐癞子,你他娘是不是看岔劈了,这小子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英哥阴沉着脸。
“不应该啊,怎么可能一个铜板,一身换洗衣服都没有?”徐癞子不信邪的继续翻找。
两人又翻找了一会。
萧忆已经赤条条的被丢到了墙角,脖颈上的戒指正被徐癞子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就这破戒指,也值当麻烦大爷一次?徐癞子,你要是存心耍我,就早......”英哥眯眼开口。
“噤声!”徐癞子低喝一声。
光头英哥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就攥紧拳头朝徐癞子走了过去,冷笑着刚要开口。
“这......这是储物戒指!”
徐癞子笃定的声音,把英哥的怒火生生压了回去里。
“什么?储物戒指?那可是仙长大人们才有的宝贝!”英哥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呼。
“你这癞子真是痴了。”
微微回过神来,他挖苦道。
他自是不信的。
徐癞子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在衡岳派外门当过几年杂役,回紫烟城以后常常拿着这个资历吹嘘,没少受帮中众人诟病。
“绝不会错的!我在衡岳派的时候,长老们的手上就是这个东西!而且......而且......”
徐癞子笃定的说道。
“而且什么?快说!”
英哥听徐癞子这么笃定,心下也是一动,毕竟若是真能得到储物戒指,那献给仙长们......
岂不是能换得泼天的好处!
“而且,这戒指似乎比那些长老手上的还要华贵许多!”
徐癞子缓缓开口。
他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半边结疤的烂脸看不出表情,在油灯的光芒下显得有些诡异。
把手中的戒指递给了英哥。
他不动声色的来到英哥身后。
光头英哥吞了一口口水,兴冲冲的在油灯下看起了宝贝。
朴实的外表,就如同乡下妇人缝补衣服时候用到的顶针,丝毫没有徐癞子口中的华贵之色。
他面露疑惑。
刚想要找徐癞子问个清楚,就猛然感觉后心一阵剧痛。
噗嗤——
一口鲜血喷出了老远,力道打翻了案板上的油灯,血红的烛光成了他眼中最后的画面。
缓缓抽出捅进英哥后心的长刀,将英哥的尸体扑通一声推到地上,徐癞子依旧面无表情。
他夺回戒指,双手捧着。
凑到眼前细看起来。
徐癞子似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从衡岳派归来时的不甘,无数个日夜的苦功......
他以为这一生就这么过去的时候,上天送来了最后的机会。
他并非没有灵根。
只不过他的灵根,在那些仙长的嘴里,是等同于无的伪灵根。
所谓伪灵根,即是五行具备,但斑驳不齐,难以修炼吸纳灵气的最下等灵根。
但徐癞子从来没有放弃过。
衡岳派外门的粗浅功法,他练了足足七十年,不知枯坐吐血多少次,他依旧数十年如一日。
————
萧忆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成了一只被渔民网住的鱼儿,奋力挣扎,全然无用。
最后被渔民炖成了一锅鱼汤。
奇怪的是,他被炖成一锅汤以后,还可以看到渔民的小女儿喝着鱼汤时,露出甜甜的笑容。
随着面上一阵凉意传来。
他醒了。
白日出租屋子给他的老头正面露异色的打量着他,萧忆则被五花大绑在榻上。
粗糙的麻绳勒得他生疼。
“小子,醒啦?”
见萧忆醒转,徐癞子沙哑的声音在昏暗的厅堂中传开。
他缓缓坐在萧忆的身侧。
把火盆中烧红的铁棍举起,他面上一片冷漠,在暗红的火光下显得有几分邪异。
“敞开心神,说一句废话,烫瞎一只眼睛。”他低沉的开口。
沙哑的声音,如将要枯萎的大树,被狂风吹拂时的吱嘎作响。
萧忆吞了一口口水。
他看了看烧红的铁棍,余光扫了一眼地上横着的尸体,眼角抽了抽,缓缓点点头。 20678/107778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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