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客栈杨掌柜对商贾虽然没有好脸色,但对肖逸笑这样气质儒雅、举止有度、谈吐斯文的书生,却是和颜悦色,态度极为热忱。
两人边行边谈:“肖小哥可曾听说过潇湘书生?”
“笔法惊天动地、文采风流无匹、行事狂放不羁的潇湘书生宁问道?”
“肖小哥果然是同道中人!不错,正是他。”
“今日之事与他有关联?”
“正是如此!潇湘书生与江湖四公子约定,今日申时在映月湖上谈文论武,约莫是要分个高下。”
“他们之间有过节?”
“过节倒是没有,只不过互相不服而已。”
“文人相轻?”
“肖小哥一针见血,言词当真犀利!虽说文无第一,那只不过是文人间的谦逊而已,谁不想拔得头筹?”
“杨掌柜言之有理!”
“不过,今日之争的原因却并非文人相轻。”
“这么说来,他们双方是要争夺武林第一才子之称?”
“否!是武林第二才子。”
“第二?放着好好的第一不争,去争夺第二?”
“因为武林第一才子已经名花有主!”
……
“名花有主?”
肖逸笑很是疑惑:血衣楼的消息够并不闭塞,没听说谁成了武林第一才子啊?
杨掌柜轻嘬一口小酒,接道:“那武林第一才子太过优秀,他们自叹弗如,不敢与之争锋,是以才会去争夺这武林第二才子的名号。”
“武林第一才子已有人选?”
杨掌柜点头道:“正是如此!”
“不知谁当得如此称号?敢问尊姓大名。”
掌柜见问,顿时眼放金光:“武林第一才子姓凌,名九霄。是血衣楼牛头山分舵的金牌杀手,代号杀神。”
……
说起凌九霄,掌柜谈兴大浓。
其眉飞色舞之态,显然是以知闻凌九霄为荣。
“凌九霄不但武功高强,是血衣楼牛头山分舵的第一杀手,而且脑洞清奇,文才风流。
真乃当世奇人也!
更重要的是,此人行事极为低调。从不主动卖弄文采,不像某些人,喝了几滴墨水就整日以文人自居…”
肖逸笑暗自思付——
当面如此夸赞于我,这真的好么?
不行,不能再让他夸赞下去了。
万一羞愧到脸红,岂非当场露馅?
新身份一旦见光死,怎对得起自已的前世?
……
当下微微一笑,开口打断滔滔不绝的掌柜:“行事低调?掌柜此言…请恕在下不敢苟同!”
掌柜疑惑道:“不敢苟同?莫非有妄言之处?”
肖逸笑点点头:“不实之处至少有两点。”
掌柜怒目圆睁,声音突然变得冷冰,再无之前的热情:“愿闻其详!”
他这一怒,虽未伏已百万,但两人身遭的温度却是骤然降低,如置身寒冷的冬季。
……
见掌柜发怒,肖逸笑当即正色道:“他两次登上悬赏榜,三次登上名人榜,使得凌九霄之名天下尽知,这也叫低调?敢问掌柜,那什么才叫高调?”
听得肖逸笑言之有物,掌柜脸上怒气才稍见缓和:“肖小哥有所不知,五次登榜,皆非凌九霄之本意。”
“哦?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肖逸笑之所以如此问,并非是想听人当面奉承,而是想从掌柜口中获知岳友群是否已被搞臭。同时,也想看看自已在江湖上的风评到底如何。
客栈、酒肆、茶楼,无疑是除了风闻楼、血衣楼、百机门之外,江湖消息传递最快,也最为集中之地。
眼前这位身为客栈掌柜,他的消息无疑比大多数武者要灵通得多。
……
见肖逸笑虚心请教,杨掌柜长吐一口浊气之后,这才娓娓道来——
“三次名人榜,无须多说!
概因凌九霄修炼进度太快,打杀妒嫉、挑衅之人太多,从而战绩太过耀眼所致。
这是由百机门所排列,作不得半点虚假。
江湖那么大,想要哗众取宠的武者甚众,但入榜的又能有多少?
没有相应的实力,绝无可能入榜!
这点,江湖上无人否认。
两次悬赏榜,更是大光明寺和云义山庄仗势欺人。
明明错不在凌九霄,硬生生地想要抓捕人家。
凌九霄也真是厉害!
不但成功逃离六大门派六千高手所形成的包围圈,更是屡屡反杀六大门派的入品高手。
一通杀戮下来,竟是打怕了六大门派中的五家。
虽说无法向凌九霄当面言和,但却主动向与凌九霄交好的第九当铺,表达了与凌九霄握手言和之意。
然而,伤亡最是惨重的大光明并不甘心。
多番权衡之下,大光明寺忍痛悬赏十万两黄金,要捉拿凌九霄,实则是欲取其性命。
简直是无耻之极!
重赏之下,果有勇夫。
悬赏榜一出,血衣楼的顶尖银牌杀手,以及诸多被铜臭味蒙了心之人,无不趋之若鹜。
只可惜,这些人非但未能取得凌九霄的项上人头,反而送上了自已的大好头颅。
听得凌九霄栖身云义山庄的消息后,不甘失败的大光明寺又一次蠢蠢欲动。这一次,他们出动了三十名强手,并由一位一品大能亲自带队,欲要捉拿凌九霄这个生死大仇。
没想到,再次铩羽而归。
无奈之下,大光明寺只得强吞苦果,偃旗息鼓。”
……
洋洋洒洒万千言,这才说完凌九霄与大光明寺的恩怨。杨掌柜顾不得口干舌燥,非常解气的用力一挥手。
其模样,明显不待见大光明寺。
取下随身所带的酒壶,小饮一口之后,杨掌柜接着说起了凌九霄与云义山庄之间的故事——
“大光明寺寻仇凌九霄,还可以说事出有因。
毕竟凌九霄也有错。
他为了替自已的副帮主找回场子,加之瞧不惯六大门派颐指气使地做派,曾在地狱村坑杀六大门派数百弟子。
相比起大光明寺来,云义山庄的行为就更加不堪了。
岳友群谋杀结义大哥郑明礼的惊天大秘密,被身为云义山庄二等供奉的凌九霄无意中获知。
得知秘密泄露后,岳友群竟然暗中让三品大能带队,率领一百死士和两名四品强者扮成劫匪,企图杀人灭口。
失败后,却恶人先告状。
以莫须有的监守自盗罪名,重金悬赏凌九霄和其挚友司马无望。
要知道,二人可是少庄主岳正堂的救命恩人呐。
岳友群完全置恩情于不顾,只想保住自已不可告人的秘密。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鸡飞蛋打。
非但未能如愿,岳友群反而被搞得身败名裂。
如今的云义山庄…啧啧,供奉、武师皆走了七七八八,前来投奔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鸡鸣狗盗之辈。
哪里还有半点武林正道旗帜的样子?
凌九霄真是我辈楷模,竟然以一人之力搞垮了实力强横的云义山庄。
哈哈,爽!”
……
杨掌柜不愧是生意人,口才相当惊人。
本就极其曲折的故事,更是被他说得跌宕起伏。
连肖逸笑这个主角,都听得津津有味。
往事不堪回首?
错!
明明是往事辉煌耀目。
见肖逸笑沉吟不语,杨掌柜再次开口道:“此外,凌九霄甫一加入血衣楼就获得杀神代号,以人一力覆灭宁泉王家,以指挥官的身份带队击杀血龙宗九大高层…
这些事足以扬名立万,可他却未透露半点风声。
若非百机门及时更新了地榜,将其列入地榜首位,并阐明了列榜理由,外界如何得知这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因此,凌九霄虽然在武林中名声大噪,但他行事其实却很是低调。
听完这些,肖小哥还会置疑我之前所说么?”
……
看来自已在江湖上的风评还不错?
肖逸笑内心很满意,微微一笑:“如此看来,这武事方面,说凌九霄低调倒也说得过去,可这文才方面呢?”
肖逸笑自问自答:“若非故意当众卖弄,别人又怎么知晓他凌九霄文采斐然?又如何夺得武林第一才子之名?”
他会有此问,自然是想印证心中猜测。
杨掌柜哈哈大笑道:“肖小哥这就冤枉凌九霄了。”
“冤枉?杨掌柜何出此言?”
“不但冤枉,而且还是六月飞雪啊!”
肖逸笑一脸真诚地道:“还请杨掌柜解惑!”
“当前,在文人界最为脍炙人口的诗和词分别叫什么,肖小哥可知情?”
“不知!之前的三个月晚生一直在闭关,今日才再次踏足江湖。”
杨掌柜点点头:“原来如此!诗叫《小池》,词名《卜算子.咏梅》,皆是凌九霄在飞龙山应景随口而吟。
《小池》曰: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卜算子.咏梅》曰: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
瞧其摇头晃脑的模样,肖逸笑强忍笑意:“既是随口应景而作,入耳者当是不多,又如何流传得如此迅速?”
“肖小哥这就有所不知了。”
“莫非其中还有故事?”
“《小池》确实是凌九霄看到眼前美景后,忍不住应景吟诵。而《卜算子.咏梅》,则是应沈白薇所求而作。
吟诵《小池》时,现场尚有数十人当面。
创作《卜算子.咏梅》时,身旁却只有区区十二人。
幸亏武林第一才女沈白薇就在现场!
否则,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神作,怎么可能这么快面世?
世人又如何知晓威名赫赫的杀神凌九霄,竟然还是一位胸有沟壑的大才子?他当选武林第一才子,别人服气与否咱不管,也管不着,反正我是服气得紧!”
……
果然是沈白薇在为自已扬名!
这小妮子,是认为本公子还不够忙碌么?
‘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她难道不知道?
得亏换了个新身份闯荡江湖!
不然,就算不被仇家追杀得上天无路,恐怕也会被狂热的‘凌粉’追捧得入地无门。
狂热的粉丝,有时比冰冷的杀手还要来得恐怖。
没看到杨掌柜年纪都一大把了,听到自已诋毁凌九霄时,也会表现如此愤怒么?
瞧那架式,如果自已真是有意踩低凌九霄,即便他控制情绪不会大打出手,但缘来客栈怕是没得住了啊!
……
为凌九霄扬名之事,沈白薇与凌九霄分别后就一直在做。只不过,栖身于牛头山分舵的凌九霄却是一无所知。
正是她以武林第一才女之名大力推动,凌九霄的一诗一词之名才会蔓延得如此迅速。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肖逸笑再无闲聊之心:“如此说来,这凌九霄还真是位低调之人,也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奇才。是晚生误会他了,还请杨掌柜见谅!”
这句话说得肖逸笑很是别扭。
他的脸皮确实厚如墙,也曾在数位知名美女面前很不要脸的自我标榜、自我飘扬,但当着一位半老头子的面如此自夸,却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言毕,即加快了脚步。
杨掌柜哈哈大笑道:“无妨,不知者不怪嘛。”
……
一路长谈,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然抵达映月湖。
此时的映月湖,可谓人山人海。
轻摇折扇的书生,背剑携刀的武者,十指紧扣的情侣…将偌大的映月湖围得水泄不通。
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五艘一般大小的敞蓬船随波起伏。每艘船的船头,都有一名书生长身而立。
武功文采都名动武林的江湖四公子与潇湘书生,在此当众pk文才武艺,是何等盛事?是何等幸事?
无论武者,还是文人,还是喜欢凑热闹之人,自然都不愿错过。
……
江湖四公子和潇湘书生之名,肖逸笑还是在飞龙山游玩之时从沈白薇口中得知。
据沈白薇所言,这五人跟凌九霄一样,也是文武全才。虽说文才武功都不如凌九霄那般出类拔萃,但在江湖上倒也颇有名望。
两相叠加,同龄人中鲜有与其匹敌者。
江湖四公子,按年龄大小顺序分别叫江枫、叶漫天、西门飘雪、公孙潜。
四人分别以‘琴棋书画’入道,皆是四品初期。
江枫好琴,一身功夫也全在琴上。
叶漫天痴棋,黑白子从未有须臾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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