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闻公都说了要屠杀敌方主将了,他们一个是北疆猛将,一个是冀州名将,两个人加在一块要是让敌军主将跑了下了闻公的面子,他们也别做人了!万马奔腾,又扬起黄沙紧追不舍地追去。元里不急,他耐心地等着。不过半个时辰,贾青便风尘仆仆地领着个血淋淋的脑袋从远方奔来,满身是血,脸上也被糊了满脸,凶煞如同青面獠牙。等到元里面前,贾青倏地从马上冲下,脸上还带着难得一见的畅快笑容,“末将不负使命,将敌军主将头颅献上!”后方追来的杨忠发气喘吁吁,不甘地大喊道:“贾青你个龟孙,竟然抢老子的功劳!”贾青眼睛抬也未抬,深藏功与名。元里笑了笑,接过头颅看了一样,便让亲兵挂到城墙上,对着贾青夸赞了好几声。等到后方运送粮食和药材的大军赶来,一看疾医和药材到了,元里就令众人捂好口鼻,让城内人将城门打开。相鸿云和邬恺早已等在城门内了,他们二人相貌皆是憔悴,尤其是邬恺,竟满身血迹和污秽,有几分气若游丝之状。见到元里,二人神色都很是激动,还想要和元里行礼。元里直接挥手免了这些虚礼,对疾医道:“快去看看奏胜如何。”疾医们也不耽搁,立刻跑过去扶住了邬恺,开始给他把脉问诊。城内人怕会将疫病传到元里身上,一个个都离得很远。元里点了没得疫病的相鸿云在身边陪着,相鸿云唯恐自己身上不干净,也不敢靠近,站在两米之外一路把徐州的事情都说给了元里听。元里听完后就叹了口气,“也辛苦你们了,只带着一万士卒在城墙都快破了的城池里守城,一路安抚百姓退到睢陵,又被陈王用如此恶毒的瘟疫战攻城,士卒能剩下三千人,已经不容易了。”相鸿云这些时日可谓是殚精竭虑,他因为眼睛不好,平日里都极其爱护双眼,天色稍暗便会放下公务,但这段时日却每日熬得双眼发红,睡觉时间也不足两个时辰。谁也没想到陈王会自毁五年盟约,也没想到土城墙被水泡坏到一碰就碎的地步,更没想到陈王手段如此卑劣。哪怕是换周公旦或者刘骥辛来这里,都不会比相鸿云和邬恺做得更好了。相鸿云得了这句话,倏地觉得之前那些辛苦都不算什么了,“属下倒是没有什么,只要邬大人无事,那我也就安心了。”元里颔首,斩钉截铁道:“他会没事的。”疫病之事,谁也不敢保证就能无事。但元里说无事,相鸿云却当真相信了。他心中一松,等意识到这点时,相鸿云也忡愣了片刻。他心中,竟然信任元里到这个地步了吗?有了强大的后援支撑,疾医们开始全神贯注地研究疫病一事。元里将整座城池封死,不让任何人进出,好抑制疫病的传播。徐州百姓们不相信邬恺和相鸿云,却相信闻公。得知闻公来了,他们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畏惧官府士卒,彼此相携,瑟缩着走了出来。元里自从得了一本系统给的医书,就一直在防备瘟疫一事。他先前带来徐州的疾医中就有擅长此道的人,但都被分到了徐州其他城镇之中,没在邬恺身边。所幸他这次带来的疾医中也有擅长处理瘟疫的人才,没过多久,他们便隐隐研究出了苗头。杨忠发和贾青没在睢陵城浪费时间,一鼓作气直接带兵去收复被陈王夺走的城池。元里则在睢陵城待了五六日,等城中士卒和百姓情绪稳定下来、治疗疫病一事井井有条之后,他也离开了睢陵,赶往了下邳。欧阳廷得知他回来了,在心中高高悬起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连衣服都没整理,就匆匆去城门前迎接元里。一见到元里,欧阳廷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此时此刻,言语上的感激只是多余空洞而已。他只是掩去双眼中的湿润,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元里的肩膀,“你师娘知道你来,早就做好了一桌好菜,咱们师徒两个今晚就好好喝上一杯!”元里笑了笑,“我酒量不好,看着老师喝便好。”这会儿是初春,人穿得还厚实。元里从北方冰天雪地而来,更是多穿了几层衣物,他又刚刚下马,面带微红汗意,乍看起来倒是风流挺拔,康健十足。但手一摸上去,欧阳廷便觉出了不对。元里虽然穿得厚实,但一手却能摸到骨头,多拍几下,欧阳廷就知道元里瘦了一大圈。他顿时皱起了眉,元里怎么比三个月前在徐州的时候更瘦了!思绪一转,他这才想起来元里还有心结未解,元里到如今还没找到楚贺潮,不知道楚贺潮是生是死呢!欧阳廷懊恼至极,一瞬间便急出了一身汗,他在心里头骂了自己数声,拽着元里就往府里跑去,“乐君,你走之前老师曾同你说过,等你回来必定要找到楚贺潮,你可还记得?”元里自然记得,但他没见欧阳廷提起,便心知没有消息。他不想失望,就故意装作忘却这事的模样。此时听欧阳廷主动提起,元里不由一愣,随后猛地抬头看向欧阳廷,双眼中的光彩好似盛阳般璀璨,声音甚至有些微微颤抖,“您、您是说……”欧阳廷遗憾地道:“我倒是没把楚贺潮给找到。”元里眼中的神采缓缓黯淡了下去,他勉强扯起唇角,准备说一声“无事”时,却听欧阳廷道:“但我在一个月前,却收到了一个不知道是谁送来的包裹,里面藏着楚贺潮的一封信!我不知笔迹真假,你快看一看!”第179章 元里被欧阳廷拽着往府里走,神色空白茫然。思绪还未反应过来欧阳廷的话,胸腔已经先一步跳快了起来。楚贺潮的……信?真的是楚贺潮写的信吗?楚贺潮……真的活着吗?欧阳廷一路带着元里来到了书房,让老奴将藏起来的包袱拿出来。这包袱是用灰色的粗布包起来的,上面还有泥尘枯草,哪怕是扔在地上也不打眼。从这包袱出现,元里的双眼就黏在了上面,双脚也黏在了地上。他既希望这当真是楚贺潮送来的东西,又怕是陈王弄出来的陷阱。心绪左右拉扯,生怕希望升起过后又是空欢喜一场。欧阳廷转头跟元里道:“你打开看看?”元里喉结滚了滚,他终究不是停驻不前的性格,深呼吸一口气后,倒是干净利落地走了过来,几下拆开了包袱。泥尘被抖落在了桌子上,元里垂着眼睛看去,包袱里头装着两身简单的粗布衣物,再普通寻常不过。欧阳廷在一旁补着话道:“我那日收到这个包袱还有些奇怪,打开一看更是奇怪了。若不是在衣物夹层里发现了一封信,我就要错过这个包袱了。”元里闻言,将衣物拿起,果然在下方看到了一封信。看到信后,元里的动作反而慢下来了。耳边就好像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稳住微微发抖的手,镇定地抽出信纸,还未打开看,欧阳廷便连声问道:“怎样?是不是楚贺潮的字迹?”元里苦笑一声,“老师,我还没看。”欧阳廷着急道:“那你快看看。”欧阳廷这一打岔,元里倒平静了许多。他直接打开了信封,只看上一眼就愣住了。欧阳廷没从他神色中看出什么,心中也打着突:“乐君,怎么样?”元里喃喃道:“是他的字迹……老师,真的是他的字迹。”信封中的字迹龙飞凤舞,刚劲有力,笔锋几乎要冲破纸张迎面而来,这就是楚贺潮的字,元里甚至没看信纸的内容,只看这一眼便能认定这就是楚贺潮的字。楚贺潮没死。人还活着。连续数月紧绷的心神陡然一松,元里都有些恍然梦中,他抓着信纸的手用力到发白,差点热泪流下。欧阳廷狂喜至极,笑得合不拢嘴,他不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楚贺潮命大得很,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他恨不得将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转头一看就看到元里面上似哭似喜的神情,欧阳廷眼中一热,他知晓元里必然需要冷静一番看信,便体贴地走出了书房,“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我让你的师娘多做两道菜去,乐君,你今晚可要和我多喝几杯酒!”他走后,书房内便安静了下来。窗外有鸟雀鸣叫,不知是在欢喜春意来到,还是在忙着筑巢。元里过了许久才缓过了神,他双眼湿润,认认真真地看着信。写信的男人了解他,开头就是温柔的一句“见信莫哭,我心才安”。元里硬是忍下了这喜极而泣,又变成了沉稳坚强的闻公。楚贺潮似乎怕不安全,信上并没有写多少东西。只道他还好好的,却没提他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剩下的都是在问元里如何,徐州如何,幽州如何。问元里的话尤为的多。他问元里可吓着了,问元里可哭了,问元里吃好睡好没有,又问元里想不想他。元里一边看信一边点着头,觉得楚贺潮可真是太坏了。开头让他一句不要哭,后面又写这么多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的话,他的头点起来就没停止过。吓着了,哭了。吃好了睡好了,想你了。楚贺潮也像是知道元里的答案似的,在后面诉说了对元里的思念。只是这信他不敢保证会不会成功送到元里的手里,怕被别人看见,信上的每一句都极尽克制含蓄,压抑着楚贺潮所有汹涌的情感。元里看完后,已是双眼通红。他将信封好好收好藏起。走出门一看,欧阳廷正站在不远处站着。元里又笑道:“老师。”欧阳廷回头一看,只见元里容光焕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那笑容看着便让他觉得舒心。欧阳廷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这会可算是放心了。”元里扬唇一笑,道:“老师,我想见一见送信来的人。”送信的人早已被欧阳廷扣下,一刻钟后,一个瘦小普通、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一见到元里,他便规规矩矩地弯腰行礼,极尽恭敬,“属下季丛见过主公。”元里略有些诧异,“粮料院的人?”来人点点头,见左右无人之后,又从衣衫中掏出一封信,“回主公,这是大将军交给我的另一封密信,吩咐只能交给您一个人。若是有其他人截道,宁毁也不能将信送到旁人手上。”元里神色凝起,接过信细细看了起来。若说之前那封信只是普通的保平安的信,那这封就是彻底只能元里一个人看的信了。楚贺潮在上面将被埋伏一事说得清清楚楚,他也将换船前往交州的计划一一告知了元里,并讲明了这么做的缘由。楚贺潮想去交州借兵,攻袭扬州后方,好与元里里应外合,共同夹击陈王。他估算了元里从幽州调兵回来会与陈王正式开战的日子,当元里在前方与陈王开战时,他便会在后方开始动手。元里时不时展眉又皱眉。楚贺潮在信上只一笔带过自己的伤势,说如今已经好了大半,但元里却怕楚贺潮这是在报喜不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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