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前方敌营的消息,义阳王也是一头雾水。
他不明白敌军这么做意欲何为,仅仅是以营垒故布疑阵,恫吓他?
显然,这并不是答案。
“大王,末将以为,此乃敌军诱敌之计!”华裕邯在旁提醒道。
义阳王看向他,“细说。”
“唯。”华裕邯解释道:“敌军先是袭击了我军粮草大营,而后又在此处设下营垒,目的应该是将我军拖在此处,等候雍州兵马来此围剿吾等。”
“是故,方才末将强攻之下,敌军立刻弃营而逃。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阻拦我们离开上洛郡,而是让我们以为此处埋有伏兵,拖累我军的行军速度,好让雍州兵马赶来,将大军困在此处。”
“因为他们知道,眼下我军已无粮草,只要困的时间越长,我军将会不战自溃!”
一番分析,合情合理。
在旁众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然而,贾呙却是提出不同意见。
“大王,末将倒是以为,敌军这么做,乃是为了让我军在此处损失更多的人马!”
“哦,怎么说?”义阳王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对他的想法表示意外。
贾呙说道:“大王,虽然我军粮草后继无力,然而我们手中却是有着十万大军。但是雍州兵马能有多少?最多万余人。先前末将率军强攻峣关,眼看就要得手,若非后方出事,我们早已杀入雍州。据此,我们可知雍州的郡兵并没有多少。”
“就算后方的雍州兵马追来,我们十万大军作困兽之斗,那也绝非雍州兵马能够抵抗。是故,末将以为,咱们可以不用管这股兵马,直接离去便好,他们断断不敢加以阻拦。如果继续停留下去,我军必将会因为断粮,从而导致士卒动乱不安。”
两种说法,不论哪一种,都让义阳王感到憋屈。他手中握着十万大军,却要因为不满万余人的敌军而感到困扰。
简直就是耻辱!
义阳国的耻辱!
便在此时,一名哨骑奔腾而来。
“大王,前方三里,又见一座敌军营垒!”
什么?
刚打退,又来了?
这一次,所有人都迷惑了,义阳王麾下众将实在不明白敌军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寡人亲自去看看!”
言罢,义阳王率领大军前往。
此时,天色渐暗,待义阳王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只见敌军大营,稳稳当当的扎在地上。
可是,义阳王却皱紧眉头。
因为对方这一次,乃是背水扎营。
稍微知兵的人都清楚,背水扎营乃是兵家大忌。
看到这里,义阳王嘴角露出冷笑。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
这是敌军在故布疑阵!
目的,就是为了将他拖在上洛郡,拖到他的粮草用尽,而后再发动袭击!
“小小郡尉,胃口倒是不小!”
义阳王大喝:“众将听令!”
“在!”
“全军出击,将此胆大妄为的宵小之辈尽数诛杀!”
粮草被袭击的失败他认了,但是没想到一个区区的郡尉,居然也敢行‘蛇吞象’之事。
这算什么?
蔑视他吗?
是可忍熟不可忍!
而且,故意背水扎营,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嘲讽他不行!
闻言,众将面面相觑,随后纷纷应承。
随着大军扑下,短短半个时辰营寨就被彻底攻下。
这一次,他们不仅拿下了营寨,还在里面发现了一千石粮食!
“说,你们的主将是谁!”义阳王瞪着营寨俘虏。
这名俘虏,乃是一名职位不低的军官。
俘虏咽了咽口水,畏惧道:“是...是校尉聂嗣。”
校尉?
“是他下令袭击我们粮草大营的?”贾璠追问。
“是。”
闻言,义阳王只感觉气血倒逆,直冲脑门。
没想到,坏他大事的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还不是郡尉!
贾呙若有所思道:“此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我想起来了。当初丹水书院赈灾,此人在学子中出力颇多,深受范瓘看重。而且,我听闻此人乃是出身栎阳聂氏。”
“是不是?”贾呙看向俘虏。
俘虏连忙点头,“没错,聂嗣正是聂氏少君,是他带领我们抢了粮食。”
华裕邯发现一个问题,他急忙追问,“你说抢下粮食,难道你们没有将粮食全部烧毁吗?”
俘虏摇摇头,说道:“我们在此地潜伏一月有余,粮草早已用尽,聂校尉抢走粮食,是为了续命的。”
到这里,基本上没人提出异议。
义阳王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马?”
“五...啊!”
“说实话!”华裕邯抽出战刀,剁掉俘虏一根手指。
“三千...不,还有两千人,两千人!”俘虏痛嚎。
义阳王看了华裕邯一眼,后者会意,立刻收回战刀。
“只要你老实回答问题,寡人不会杀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俘虏连忙点头。
“好,你告诉寡人,那个聂嗣为何要连设两座营垒,而且这一座还是背水扎营?”
俘虏疼的额头上流下豆大的汗珠,可是又不敢不认真听义阳王说了什么。
“聂校尉说,叛军已无粮草,必定乱作一团。只要在路上设置三座营垒,叛军必定不敢轻易进攻。只要叛军就地扎营,我们就趁着夜色偷袭,必定能一举歼灭十万叛军。”
“狂妄!”义阳王恼怒的一巴掌抽在俘虏脸上,打得俘虏眼泪汪汪。
狂妄的明明是聂校尉,为什么要打他。
“那你们还有一座营垒设在什么地方?”贾呙喝问。
“在,在山中。那里藏着几万石抢来的粮食,聂校尉十分重视。”俘虏捂着脸,那只手上只有四根手指,刚刚被华裕邯剁掉了一根,看起来十分凄惨。
听见还有几万石粮食藏在山中,义阳王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如果,能夺回粮食,一切尚有挽救的余地!
森白的剑尖指着俘虏鼻尖,贾呙握着长剑,冷冷道:“你要是敢骗我们,乃公就将你剁碎了喂狗!”
“不敢不敢,我知道最后一座营垒在什么地方!”俘虏连忙求饶。
“说!”
“在入云山脚!”
义阳王当即让人展开舆图,仔细观察入云山位置。很快,义阳王勃然大怒。
“混账,这入云山在群山之中,两旁皆为高山,一旦进入其中,便是瓮中之鳖,你在说谎!”
入云山的位置处在群山里端,只有一条河流从群山之间流淌而出,一旦大军进入其中,只要敌军封锁出口,后果不堪设想!
别忘了,此时的义阳王手中可没有多少粮食。
闻言,华裕邯凶暴的挥剑又砍掉了俘虏一根手指,惨嚎声再次响起。
“我没有说谎啊,聂校尉说了,营垒设在入云山脚下,敌军绝不敢进来,那里是最安全的!”
义阳王:“......”
这么说好像没什么不对。
不过,这只是以当下的情形来看。若是形式反转,聂嗣缺少粮食,义阳王不缺粮食,那么义阳王就能封锁出口,断绝聂嗣生路。
当此时,貌似又陷入了困境。
纵然他知道粮食可能在入云山大营,但问题是他不敢率军进去。因为,他并不像相信俘虏所说的,聂嗣手中仅有两千人马。
万一他的大军一头扎进去,出口被封锁,到时候可就全完了。
等等!
他好像忘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
敌军会趁着夜色进攻!
“你刚刚说,只要我们就地扎营,那个姓聂的就会率军偷营对吗?”义阳王眯着眼。
“对。”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拿下你们两座营垒,那个聂嗣还会继续偷营吗?”
俘虏犹豫了。
见此,义阳王挥了挥手。
华裕邯会意,将俘虏拖下去砍了。
“大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贾呙问道。
义阳王沉吟须臾,说道:“眼下天色已晚,不如就地扎营。若是今夜那个聂嗣真的来偷营,我们正好还以颜色。若是他不来,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他想得很清楚,如果聂嗣不出来,他绝对不会进去。
随着义阳王命令下达,一座座营帐瞬间在地上铺展开来。
夜色降临,一轮皎月浮现。
义阳王在营帐中独自饮酒,贾呙陪伴在侧。
“父王?”贾呙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喊了一声。
公叔涓动了动眼皮。
“什么事?”
“父王,今夜那个聂嗣若是真的偷营,我们是不是要反击?”
义阳王冷笑道:“若是那个聂嗣真的有胆子偷营,寡人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那粮食呢,要不要进去抢回来?”
“哼。”义阳王得意道:“这个聂嗣,滞留在此一月有余,确有胆色。不过计策太过愚蠢,他自以为我手中没有粮食就会军心大乱,故而在此设下伏兵羞辱于我。如此狂妄之子,此次定叫他栽跟头!”
“如果今夜他真的来偷营,我料定此人定会大军尽出。只要我们抓住机会,将其斩杀于此,一切都将会彻底逆转!”
话音落下,华裕邯掀开帘帐,急匆匆的冲进来。
“大王,敌军真的来偷营了!”
哐!
义阳王将酒器重重摔在案几上。
“好小子,此番寡人定叫你有来无回!”
他的双眸中,充满着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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