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夏阳悌低头让步,撤军的事宜很快通过。经过众人一番商议,决定尽快撤军,避免夜长梦多。由阴休先率领本部兵马撤退,夏阳悌率领余下兵马断后。
回到自己营帐,夏阳悌一脚踢翻案几,大骂道:“匹夫竖子,不足与谋!”
他恼怒之事,并非全是因为阴休不肯向聂嗣低头求援。更多的是之前袭击新野,他当时打算全军进攻,强行打下新野,但是阴休则强烈反对,非要先试探,再攻城。等到大雨骤降,又心生退意,不愿继续强攻。
“将军。”跟在他身后的蔡樾、滕邱二人,担忧的看着夏阳悌。郭瑕与曲周邯则沉默的守在营帐门口。
夏阳悌摇摇头,“我没事。”
说谎之前先看看自己吧,你的事情都写在脸上!蔡樾能理解此时夏阳悌的心情,开口劝解道:“将军,此次我们偷袭新野失败,全是因为新野这边早有准备,是故.........”
好吧,他编不下去了。实际上当时他就是反对夏阳悌行此险策的人,现在自然无法违背本心,说着冠冕堂皇的谎言。
“先生不用安慰我。”夏阳悌长叹一声,看向他们,言道:“此次困局,皆因我一人而起。虽然我与文烈互相推卸责任,但是我知道,若不是我提议南下偷袭新野,文烈也不会想到这一点。而且,利用聂嗣牵制宛县叛军兵马,也是我的主意,过错都在我。”
“都是我的错,是我贪欲旺盛,是我立功心切。”
说着,他向蔡樾和滕邱抱手,深躬,作揖,“悌,有负两位先生厚望,在这里向两位先生赔罪!”
见状,蔡樾和滕邱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犯错,并不可怕。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就算是圣贤,年轻的时候也犯过错。
重要的是,犯错之后,能不能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并且加以改正。
现在,夏阳悌做出的姿态,让蔡樾和滕邱很满意。
“将军切不可如此,快快起来。”
俩人上前,将夏阳悌扶起。
蔡樾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将军能认识到不足的地方,那就还有机会改正。”
“是啊将军,我们还有机会弥补!”滕邱说。
夏阳悌道:“两位先生愿意原谅我,我真是感激不尽,从此以后,我一定听从两位先生的建言。请两位先生,受夏阳悌一拜!”
说着,他撩开下摆跪下。
蔡樾和滕邱哪里敢承受夏阳悌的跪拜,连忙阻止夏阳悌,将他扶起来。
“将军万不可如此!”滕邱感动道:“将军知错能改,我与蔡公欣慰至极啊。”
守在门口的郭瑕与曲周邯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他们一直都非常的相信夏阳悌,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亦或者将来。
平稳情绪以后,夏阳悌问道:“两位先生,此番我虽然亲自写信给聂嗣,但是心里仍旧不放心。你们说,他会率兵南下接应我们吗?”
蔡樾拱手道:“将军,聂嗣将军若能率军南下,自然是最好的。不过我们也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现如今聂将军是否过来还是两说,我们自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蔡公所言甚是。”滕邱道:“将军,与其祈祷聂将军率军南下,不如我们自己商议好撤兵对策。”
“两位先生所言有理。”夏阳悌虚心接受,抱拳道:“还望两位先生不吝赐教。”
见状,蔡樾和滕邱自无不可。
新野,这座义阳国的百年王都,笼罩在一片雨幕之中。四方城头上,站满了戒备的义阳军士卒,他们盔甲穿戴整齐,在雨中肃立。哪怕他们的视线都已经模糊,可是他们的身姿依旧坚挺不倒。
整座城池的城墙,是由夯土而成,在城里面,巨大的土坡斜蔓触地,上面覆盖着整块的大石头,大石头镶嵌在土堆之中。在周围,数以千计的民夫冒着大雨,正在拼命的修补加固城墙,一堆堆土料和石料冒雨送来,而后再填补在城墙根下。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道魁梧的身影翻身下马,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问题,军靴踩着石块,一步步登上城头。
“华将军。”士卒们纷纷朝着华裕邯施礼。
华裕邯一摆手,让他们各司其职。
“酆军什么时候停止攻城的?”
“回将军话,两个时辰前。”
闻言,华裕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上次他们攻城打了两个时辰,这一次只打了一个时辰,由此可见,酆军快要撑不住了!”
眺望远方,似乎能够看得见正在退去的酆军。
这一次酆军突袭新野,着实让义阳国上下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想到,刚刚打下堵阳的酆军,居然直接无视宛县的公子服大军,冒险袭击新野。
虽然一开始他们在防御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但是很快变得稳定并且将酆军挡在新野城下。那城下遍布的死尸,就是义阳军士卒的功勋。
兼之,天降暴雨,酆军攻城难度倍增!
华裕邯轻轻一笑,伸出手掌,接下雨滴。现在,他倒是希望酆军不要轻易撤退,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们义阳国手中,酆军拿什么战胜义阳国?
便在此时,一骑自远方而来,马蹄踩踏,溅起雨水,一人一骑冲破重重雨帘,靠近新野。
“宛县急报!宛县急报!宛县急报!”
一连三声大吼,冲破雨声,传入华裕邯耳中。
“传令,放下吊篮!”
闻言,城墙上的士卒连忙将吊篮放下,那宛县信卒直接登上吊篮,由义阳军将其拉上城头。
片刻,士卒身份迅速得到确认。
信卒看见华裕邯,直接抱拳道:“华将军,公子命我送来急信!”
“好,你随我来。”
新野王宫。
自公子服前往宛县统军以来,王宫变得冷清许多。义阳王公叔涓有不少妻妾子女,但是真正有才华的,仅嫡长子公叔服,其他的孩子要么还未成人,要么不堪大用。原本他以为私生子贾呙有些武力,应当能堪大任,却不想是自己想多了。
此番,宛县信卒送来急信,沉寂的王宫再度变得紧张起来。
殿内,义阳王高踞王座,下方左右两边,分别站着华裕邯、陈祷、贾呙、以及一位来自沛国的领兵大将兆安国。此次沛国答应襄助义阳王,援兵一万,粮草五万石。
虽然有段时间义阳王一直对沛国的小气感到不舒服,但是一想到那个只会摇旗呐喊的巨鹿王,他觉得沛王最起码还是有点诚意的。
看完信卒奉上的信件,义阳王命人将信件传阅四位大将,旋即问道:“军师和公子,都希望寡人能派出兵马,袭击堵阳,断绝酆军粮道,将他们困死在南阳,诸位以为此计可行否?”
陈祷率先站出来,拱手道:“大王,末将以为此计可行。现如今酆军主力都在新野周边,南阳国的聂嗣仅有两万兵马,且被公子率军牵制。如此来看,大后方的堵阳必然空虚。若大王择一骁将,可率兵走比阳、舞阴一线,轻易北上,袭击堵阳,必能大获全胜。”
陈祷虽然因为堵阳兵败,狼狈逃回新野。但是义阳王并没有罪责于其,反倒是多加抚慰,赏赐金帛。后酆军主力来犯,义阳王命其和华裕邯一同守城,仍委以重任,这让陈祷十分感动。
华裕邯赞同道:“陈将军所言有理,现如今酆军主力妄图偷袭王都,却反被大雨所累,我王师将士死守王都,酆军主力绝难攻下。大王可派人率领五千兵马,轻装简从,直袭堵阳,只要能断绝酆军粮道,届时无论是南阳国的聂嗣还是新野之外的夏阳悌和阴休,必将陷入大乱之中。到时,大王可直接击破酆军!”
闻言,义阳王怦然心动。虽然此时此刻,酆军打不下王都,但是被酆军打到王都之下,还是令义阳王极为恼火。若宋闻计成,那么他不仅能击败来犯酆军,还有机会抓住聂嗣。
不过,义阳王没有因为手底下的两位大将同意就直接决定,而是转而看向兆安国。
“兆将军,你以为此计可行否?”
兆安国年纪四十余岁,身材高胖壮硕,颇有壮威。此番他奉命前来新野,帮助义阳王抵御酆军,自是不敢怠慢。
“大王,外将以为,陈祷将军和华裕邯将军说的都有道理。如今新野城内有四万大军,外加数以万计的民夫,酆军主力一时之间根本不可能打下。大王若想要反败为胜,一举击溃酆军,此计大有可为。”
闻言,义阳王颔首,彻底放心,旋即问道:“哪位将军愿意率军偷袭堵阳?”
“末将愿意!”华裕邯、陈祷、贾呙三人先后开口。
兆安国没有请命前往堵阳,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外将,不好开口。
见此,义阳王直接无视贾呙,目光在陈祷和华裕邯身上来回扫视,一时难以下定决心。贾呙请命偷袭堵阳,他想都没想,直接无视。对于这个私生子,他现在是不怎么相信的。
可是陈祷和华裕邯都是他倚重的大将,一时之间,他有些不好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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