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进攻秦州,燧国共有两条战线。原先只有一条,即庄布在陇关吸引兵力,聂垣率军绕后袭击,而后合兵推进。但武都太守投诚燧国,是故聂嗣便多了一重选择。故而现在有两条战线。
聂垣和庄布的那一条战线,可以称之为北部战线,而聂嗣率领的三万新军,则可以称之为南部战线。目前南部战线已经推至始昌,由先锋大将魏骥统帅五千兵马驻守,他和公羊瑜的下一个目标是拿下始昌北部的西县。
拿下西县,便无限接近冀县。
先前攻打始昌之时,魏骥并没有感受到什么阻碍,因为秦州的主力兵力已经在陇关全军覆没,而南方出现燧军又是容畿始料未及的事情,所以始昌没有太多的顽强的兵马驻守,故而魏骥轻轻松松的便拿下了始昌。
“文郃,这算是你的答案吗?”营帐中,公羊瑜笑嘻嘻的看着魏骥。
在俩人的面前,挂着一副秦州舆图。
魏骥苦笑,这哪是他的答案,秦州兵马毫无抵抗之力,他几乎没怎么动脑子,燧军自己凭借高昂的士气便轻松拿下始昌。
“军师觉得是,那就是吧。”
他无力辩解,或者说,不想去辩解,而想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承认自己的态度。
可是,公羊瑜偏偏继续鼓励道:“文郃,再加一把劲,若是我们能在子渊和仲才之前拿下冀县,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大王一定重重有赏,而你也能在燧军站稳脚跟。”
“军师,为何对我如此好?”魏骥下意识询问。他此前和这位军师可没有什么交集,实在不明白公羊瑜为什么会处处替他着想。
公羊瑜一笑,说道:“不是我对你好,而是大王对你好。如果你能抓住机会,这自然是对你好,如果你抓不住这次机会,这便不是对你好,你自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就不和你多言了。值此乱世,大王惜才如命。此前武都太守多次美辞于你,大王心有所感,故而予你机会。”
“当然,你可以选择放弃,大王从来不强迫人。”公羊瑜拍拍他肩膀,言道:“不过,乱世英雄辈出,文郃就不想出人头地,名传千古吗?”
出人头地,名传千古!
谁不向往?
魏骥此刻怦然心动,抿抿嘴唇。
公羊瑜知他心动,再次言道:“而今天子势微,若是放任反贼在天下造反,百姓必将苦不堪言。如今我王起兵于雍州,立志还天下百姓以太平。此前我听武都太守说过,文郃一直心忧百姓,那何不相助大王呢?”
魏骥的心里一直有着一点小小的疙瘩,此刻公羊瑜算是明白大王为什么当初会那么说。自己看来真是不适合劝人投降,见魏骥一副纠结摸样,公羊瑜只能道:“也罢,你再好好想想吧。”
闻言,魏骥莫名松口气。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燧王是雄主,若是能投靠他,将来未必不能造福百姓。可是,他心里面的疙瘩就是消除不掉。此前,他多么希望公羊瑜能默认他效忠燧王,这样一来,他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是说不定就这么答应了。
可现在,他只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的纠结。
“多谢军师厚爱。”他抱拳道。
公羊瑜摆摆手,说道:“那是大王对你的厚爱,你慢慢想吧,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怎么拿下冀县。”
“唯。”
见状,转身的那一刹那,公羊瑜心头思绪缭绕。若是魏骥真的不愿意全心全意的归顺,他打定主意不再强劝。因为现在燧国刚刚起势发展,决不能让心志不坚的人加入,否则后患无穷。
魏骥看着舆图,言道:“目前我们在始昌有五千兵马,我打算分兵前往木门和柔凶坞,进而抄小道袭击上邽。如此一来,便能帮助北线的兵马进攻。届时,冀县孤立无援,我军必胜。”
“我以为,文郃会选择现在拿下西县,然后直逼冀县呢。”公羊瑜笑着说。
魏骥摇摇头,“那么做不妥,万一秦州贼军在木门和柔凶坞布置重兵把守,而我们此时一味攻打冀县,很有可能会被秦州兵马趁机袭击。拿下木门,柔凶坞两处小城,再借着山道北上,切断上邽和冀县之间的联络,从后面攻打上邽,如此便能让两处燧军集合。到时,冀县外围所有危险去除,便能全心全意攻打冀县。如此,方为最稳妥的办法。”
公羊瑜心中暗叹,这个魏文郃,将他的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魏骥表现的越是优秀,公羊瑜越是想要拉他入伙。
木门和柔凶坞两处小城,在始昌东北十余里的地方,不是特别的引人注目。但行军打仗,必须排除所有的危险。如果他们忽视这两个地方,而这里恰巧又布置重兵,到时候他们必然功亏一篑,甚至还会葬生于此。
“军师觉得如何?”听不见公羊瑜说话,魏骥询问。
公羊瑜点头道:“可以。”
他没什么意见,现在稳稳当当的打下冀县才是最主要的任务,至于突袭什么的,他可不会冒险。
而在另一边,聂垣和庄布也率军一路攻城略地,推至上邽。这一路上,除却清水、临渭两处地方的秦州兵马抵抗较为激烈,其他地方的贼军几乎没怎么打,便投降燧军。
这让聂垣有种‘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的感觉。打下陇关不过是他们燧军前进的第一步而已,可从秦州兵马的表现来看,倒像是他们的最后一步。
“难不成,容畿这个蠢货,将陇关当成最后一道防线?”聂垣骑着马前进,和一旁的庄布说道。
庄布捏捏下巴,拉着缰绳,在他的后方,是绵延的军队。
“我也看不懂,秦州军在清水不设防,临渭也不设防,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他们没有兵马了?”聂垣猜测。
“有可能。”庄布道:“容畿不过四郡之地,募集三四万兵马已是他的极限,若是再多便是滥竽充数,想来陇关的三万兵马,怕是他的主力。”
“那还不是将陇关当成最后一道防线。”栾冗在一旁嘟囔。
闻言,聂垣和庄布顿时哈哈大笑。
聂垣感慨道:“现在想想,大王是不是太过高看容畿,此人行军布阵无半点可取之道,真是无用之辈。大王若是已经拿下武都,完全不用北上攻打秦州,只需要防备汉中即可。”
“仲才,还没赢呢。”庄布提醒。
闻言,聂垣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你说得对,容畿一日没有授首,我们便不算赢。”
大军在半个时辰后行至岔道,停下休息。
庄布纵马来到岔道口,看着手中舆图,对着聂垣道:“仲才,这条顺水道路通往望恒和新阳。若是我们攻打上邽,逼近冀县,容畿很可能会顺着这条道路逃跑。甚至,他也可能从冀县派出兵马,过新阳和望恒,从背后袭击我们。”
“你的意思是,分兵拿下新阳和望恒,对吧。”聂垣手搭帘,遥看远方群山。
“对。”
聂垣放下手臂,笑道:“咱们按照大王教的游戏来吧。”
闻言,庄布哈哈一笑,打马靠近聂垣。
“石头剪刀布!”
聂垣:“石头!”
庄布:“剪刀!”
“哈,我赢了。”聂垣大笑,他举着拳头洋洋得意。
庄布比成剪刀的两根手指动了动,一脸的无奈。大王教的猜拳游戏真的不适合他,他就没赢过。
“好吧,我去打上邽。”他说道。
“废话,我赢了,自然是我决定攻打什么地方。”聂垣道:“上邽是我的,你去给我好好的保护侧翼。”
望恒和新阳在上邽的北方,虽然距离不远,但是奈何中间被大山阻绝,所以可以算作‘侧翼’。
闻言,庄布无奈点头,谁让他输了呢。
在他们看来,望恒和新阳一线,若是有伏兵,那也不会太多,容畿的大部分兵马肯定会用来坚守上邽。
以好打和不好打而言,肯定是上邽的难度大。
俩人在岔道口分兵,一路前往望恒和新阳,一路继续攻打上邽。
上邽算是一座古城,原先是‘邽戎’的聚集点,后来酆朝天子西灭‘邽戎’,置上邽县。
“将军,走望恒和新阳一线,不是可以奇袭冀县么,为何将军要选择难打的上邽?”亲兵不解。
根据他们的哨骑情报,在上邽一带,容畿布有重兵把守,望恒和新阳的防御反而较为薄弱。
聂垣嗤笑道:“两处地方其实都好打,我们一路上就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我猜测,容畿手里面已经没有多少可用兵马,上邽就算布有重兵,很可能也是强征的百姓充数。”
“不会吧,容畿这么孱弱?”亲兵不信。
聂垣嘿嘿一笑,“若是上邽确实是重兵,那庄布就能袭击冀县成功,我们还是一样会赢。”
“可赢的人不是将军。”
“屁话。”聂垣斥道:“不论我们谁拿下冀县,都是大王赢,何分彼此!”
“卑职失言。”亲兵唯唯诺诺低头。
聂垣警告道:“记住,以后不可因小失大,若因争功误事,你小命难保!”
“卑职谨记!”
聂垣点点头,抬目远眺。
上邽,已经渐渐露出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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