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这是云锦坊一个月的经营情况!”
“二小姐,秦淮舞坊第十六家分店开业,需要从账房支取六十万两银子。”
江府内,乱糟糟的一团,各分铺管事儿的,回话的,如同潮水一样涌来,几乎将整个江家的议事厅挤得水泄不通。
江汉真和柳氏去寒山寺静养,游山玩水,是以这江府的议事厅就交给了江青菡来打理日常事务。
“哼!”江红玉正要出门,远远地瞥见江青菡忙碌的身影,小脸扭曲。
如今,她声名尽毁,整个上京城几乎都在看她的笑话,可江青菡却执掌整个江家的生意,如日中天,这让江红玉如何能不恨!
在议事厅外站了许久,江红玉这才扶着小丫鬟的手转身离开。
临了,眼神依旧阴毒的狠狠的瞪了几眼江青菡。
“小姐!”小荷匆匆的从外面小跑进来,“户部侍郎崔大人到!”
江青菡不疾不徐的放下手中的账本,眉头微蹙,这崔方官居从三品侍郎之位,专门负责督管织染署,江家的云锦坊更是负责进贡的皇商,和崔方打过不少交道。
只是此人贪得无厌,又是花间阁董老板的小舅子,对江家的生意虎视眈眈多年,实在颇为头疼。
“都先下去吧,你们要回的事儿写个条子,递进来就行,以后没必要乱哄哄的挤到我这儿!”江青菡懒懒的伸了伸腰,又吩咐各分铺管事先行退下。
“是!”各管事毕恭毕敬的应道。
还未散去,崔方已经领着几个差役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江青菡,甚是傲慢,以前和江汉真那个老狐狸打交道,或许还颇费一点心神,可是江家的生意如今尽数交到江青菡的手里,和一个女人打交道可就容易多了。
上茶,待客之礼不缺。
崔方不疾不徐的端着茶盏,一口一口的品着上好的碧螺春,微微而笑,“本官倒没想到,江老板居然将生意交给了江家的二小姐打理,贵府之上用来待客的都是这等极品的碧螺春,不知道这偌大的家业打理起来可还吃力?”
“崔大人见笑了!”江青菡客套的道,眼神却不放过崔方的一举一动,“爹爹既然将这担子交到我的身上,不管是否吃力,青菡总要尽力而为。”
“呵呵!”崔方见江青菡只是女儿身,而且说话难免多了几分闺阁女子的秀气,顿时轻视了几分,“本官的夫人久仰这江家云锦坊的虹锦,质地细腻,只是不知道这虹锦是用了何等染料织染而成,改天有时间,还请江二小姐多多指教!”
江青菡蓦然一愣。
果然是贪得无厌的老狐狸。
虹锦是云锦坊的十大锦之一,织染的秘方一向都只有云锦坊的几个老师傅知道,从不外传,这也是这么些年,云锦坊能够长盛不衰的原因。
谁不知道崔方的夫人和那花间阁的董老板是兄妹,想要为花间阁骗来这虹锦的秘方,贪得无厌!
“崔大人客气了,令夫人若是喜欢虹锦,青菡倒是可以免费赠送几匹,可是……”说到这儿,江青菡微微顿了一下,她明显看见这崔方的脸色阴沉了几分,“这虹锦的织染秘方乃是江家不外传之秘,还请大人见谅!”
“哼!”崔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摔在了
茶几之上。
脸色几乎在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自以为摆弄这等官威,寻常的闺阁女子早就会被吓了一跳,可是却没想到江青菡依然面不改色的站在那儿,意态悠闲,反而让崔方颇感惊讶。
“二小姐这是不给本官面子了么?”崔方轻蔑的笑道,他执掌织染署,是官拜从三品的户部侍郎,踩死江家这等商贾之家,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并非不给大人面子,只是任何事情都有底线,还请大人见谅!”江青菡硬生生的一个软钉子顶了过去。
崔方怒极,他只以为恐吓几句便会让江青菡这弱女子吓得手足无措,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女人居然比江汉真那个老狐狸还难对付。
一时之间,崔方下不来台,整个大厅的气氛都显得极为压抑。
崔方凝视了江青菡许久,终于有些不耐烦,“江小姐可要想好了,得罪了本官,江家纵容是这上京的第一首富,本官也会让江家吃不了兜着走!”
“大人身为从三品的户部侍郎,公心为国,又怎么会和我江家过不去了?”江青菡不疾不徐的笑道,说话行事,总给人挑不出错处。
“哼!”崔方的脸色极为难看,扔下手中的茶盏,领着几个差役扬长而去。
管家吴叔侍立在一旁,没少替江青菡捏了一把汗。
江汉真临走之前,特意嘱咐他凡事多提点提点江青菡,如今却见江青菡得罪了江家万万不能得罪的人,急得手足无措。
“二小姐!”吴叔连忙前驱了几步,有些着急,“这崔大人执掌织染署,我们江家的云锦坊就归这崔大人管辖,您今日得罪了他,还不知道这崔大人会如何报复我们江家,您不如交出这虹锦的方子,再多塞一点银子,万万不可自寻死路啊!”
江青菡却笑了。
闲然自若的端着茶盏,微微抿了一口,反而让吴叔摸不着头脑,“这事我自有主张!”
“这,这……”吴叔反而被江青菡笑得摸不着头脑。
这二小姐执掌江家的生意以来,兢兢业业,而且手段凌厉,让人挑不出错处,铺子里面的老人都心服口服,可为何今日却一反常态,得罪了江家万万不敢得罪的人,这可如何是好?
……
“你们几个,把云锦坊封了!”隔日一早,崔方亲自坐镇,带着几十个差役查封云锦坊。
江家一寻常的商贾之家,敢得罪他这个官拜从三品的户部侍郎,无疑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儿,崔方的脸上尽是狞笑,他倒想看看,没有了云锦坊,江青菡还会不会交出虹锦的配方?到时候只怕不是虹锦,云锦坊十大锦的配方他都要悉数拽在自己的手里。
“崔大人!”陈师傅一脸着急,他在云锦坊干了快一辈子,没想到居然会被查封,“这,这是怎么回事,大人有什么不满尽管对小的说!”
“哼,云锦坊上贡给织染署的虹锦质地粗糙,你们对待进献给皇上的贡品都能如此大意,查封你们还是轻的!”崔方看都懒得多看陈师傅一眼,他慢慢等着,等着江青菡亲自来求他。
“这,这怎么可能!”
陈师傅显然是不信的,进献给皇室的虹锦向来都是极品,而且都是由陈师傅一一验看过,怎么可能质地粗糙?
还没反驳几句,就被几个差役拖了下去。
“崔大人,您不能颠倒是非黑白,我敢用性命担保,虹锦一定没有问题……”
崔方听着陈师傅挣扎的吼叫,脸上的狞笑更透着几分狠意。
江家的生意如今在整个上京城中如日中天,他早就想从其中分一杯羹了,奈何,崔方一直没有找到借口对江家出手,如今从云锦坊开始,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都给本官听着,云锦坊的账簿一律查封!”
“是!”
临街不远的太白楼,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略显儒雅的举止,透着一种从骨子里生出的自矜和高贵。
手中紧握着紫玉杯,尝着从西域运来的葡萄酒,冷眼打量了云锦坊这边的动静,忽地笑了,“殿下,臣真的佩服您的定力,崔方这等贪得无厌的人对江家下手,您居然能够袖手旁观?”
段景昊不疾不徐,相比于娇艳欲滴的葡萄酒,反而是这窖藏几十年的陈坛老酒更沁人心脾。
这太白楼据说也是江家的产业,自从江青菡接手以后,太白楼便引进天下的名酒,又以酒仙李白的诗词命名各种美酒,是不少文人士子附庸风雅的去处,也成为上京城中的一绝。
想到这儿,段景昊忽地笑了。
那日在薛夫人的府上遥遥一见,便知道此女心思伶俐,冷眼旁观了这些天,果然不错。
“袖手旁观?孤难道不应该袖手旁观么?”段景昊抿了一口酒,微微笑了,只是这笑容看在外人的眼中,无端的会让人感觉古怪,“上官皇后觊觎孤这东宫之位不是一日两日,孤身为东宫太子,擅自插手朝政,只会徒留下把柄给皇后一党,何必呢?”
说着,又亲自给上官吟睿斟满一小杯酒,“尝尝,据说这梨醉是太白楼的珍品,比你手中的葡萄酒好喝!”
“臣还是喜欢葡萄酒,这梨醉一千两银子一小瓶,喝不起!”上官吟睿自嘲道,语气颇为调侃。
又见段景昊顾左右而言其他,上官吟睿十分无语,再也没有了品酒的心思。
他出身上官世家,和上官皇后乃是姑侄之亲,却无奈只是一个偏房庶子,自小不被家里重视。
若非年少的上官吟睿天资过人,以不到弱冠的年纪高中榜眼,恐怕至今不会有出人头之地。
他和段景昊素来玩笑惯了,在他身边陪读,也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段景昊的心思,明明这些天,东宫搜集的情报几乎都与那江家的二小姐江青菡有关,若说段景昊对江青菡没有心思,鬼才信!
“是么?”上官吟睿笑着坐在段景昊的身边,又道,“我只以为只有女人才会口是心非,没想到殿下也是这般。”
话音刚落,段景昊阴鸷的眼神,冷冷的瞥了一眼上官吟睿,无端的给人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上官吟睿只能无奈的浅笑,“罢了,臣惹不起殿下!”
段景昊微眯着双眼,颇含深意的眼光远远的打量着云锦坊的一举一动,他最是厌恶崔方这等贪得无厌的小人,可若是连这等小人都收拾不了,江青菡自然也就失去了她的价值。
想到这儿,喝酒的兴致少了几分。
段景昊掀开帘子,看着街对面的云锦坊吵吵嚷嚷,负手而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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