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明见桃红脸上果然满是泪痕,歉然道:“对不住,在下只是想让你们轻松些。”
桃红长宣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大慈大悲南海观世音菩萨显灵了。左丘明,你是中原武林中第一个从家师屋子里活着走出来的人。”
左丘明笑道:“我真是太幸运了,前两天刚成为中原武林第一个中了血魔掌而未死的人,这又做了个第一。”
桃红讶声道:“你中了血魔掌?”
左丘明道:“幸而未死。”
桃红道:“你可真是大难不死,怕是要有厚福了。”
左丘明笑道:“未必。”
心想道:“沾连上你们只怕是要后患无穷了,遑论甚厚福?”
桃红道:“回来就好了,进来说话。”
左丘明迟疑道:“时候着实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嫣红在背后推他一把道:“你快进去吧,小姐为你担惊受怕,哭天抹泪的。你不说好生谢谢她,还要拔腿就走,也好意思。我去给你们泡茶去。”
两人进屋坐地后,桃红谛视着左丘明,看得左丘明心里直发毛。
桃红幽幽道:“看来真的是你了,我只是不明白师傅为何破天荒的对你网开一面?”
左丘明笑道:“你都猜不出来,我就更甭想了,别管什么缘由,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桃红笑道:“这倒也是。”
她忽然在几案上的菱花小镜中看到自己的颜容,双手捂面,娇羞不胜道:“哎哟,我都成什么样子了。”
说完便向外冲,险些将端茶进来的嫣红连人带茶撞了出去。
嫣红躲闪不迭道:“小姐慢点,人都回来了,你还急什么?”
桃红伸指给了她一个爆栗,笑骂道:“小鬼头,就你话多。”
左丘明却怔住了,他从嫣红一躲一闪之间已然看出,这位青衣小鬟的身手也着实不低,凤凰宫在武林中得享大名,成为中原武林的禁地,良有以也。
桃红净面回来,良久才开口道:“我家师傅都和你聊些什么?”
左丘明道:“也没什么,宫主和家师早年相识,问问我家师的境况,又知我中了血魔掌,特赐了我一朵天山雪莲。”
桃红惊讶道:“天山雪莲?这我师傅也舍得?她可是一向视之为宝贝的。有好多次刘妈要合药,向师傅讨,师傅都不肯拿出来。
“还说不过是清火解毒,强身壮力的药剂,用天山雪莲岂非暴殄天物,谁曾想一见面之下就给了你。”
左丘明默然,凤凰宫主那“不爱,不离,不负,”的六字真言他是不能说将出来的。
况且他心中认定:桃红爱他绝无可能,替他担忧焦虑也不过是人之恻隐心而已。
至于说他,更是喜欢言语娇媚、善讨人欢心的那些尤物,对这位举手要杀,动口即嗔的姑娘,委实是想爱也爱不上来。
既然无爱,自然也无负。
不离,他更是绝不会遵守的,避之惟恐不及,焉能不离?
桃红盯视了他半晌,一拍手道:“好了,看样子你倒是累了,一点精神也无,就请回去歇息吧。”
左丘明当真如奉大赦,忙不迭站起,便向门口走去。
桃红笑道:“走错了,不是那
边,是这里。”说着,走过去掀起了窗子。
左丘明面现难色,从一位小姐的闺房穿进爬出的,传扬出去岂不令人笑煞。
况且从窗子出去,姿态不雅之至,会令人联想到某类爬行动物。
他苦笑道:“姑娘,你这规矩是不是改上一改,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要从窗子爬进爬出的,这是何苦?”
桃红嗔道:“你当我喜欢呢?这个时候下人们都睡了,你若从门出去,免不得又要惊动她们。她们虽不敢抱怨什么,可难保她们不乱嚼舌头。”
言罢,脸上复现出娇羞之色。
左丘明无奈道:“好吧。”又转回来,伏身钻了出去。
桃红又在背后悄声道:“喂,我告诉你,我的大名是慕紫烟。”
随即一声轻响,窗子已然合上了。
“慕紫烟”,左丘明口中念叨了几遍,来到高墙边一跃而过,心下兀自祈祷:千万别被人看见,不然非把他误认作入室盗窃的小毛贼不可。
其时正当黎明,街上清清冷冷的,倒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左丘明左右看了一遍,方始放下心来,闹腾了一天两夜,又经历了凤凰宫大小两位宫主的惊吓折磨,他确实感到有些乏力了,这是他出道以来,很少有过的情形。
他回到客栈,本欲好好睡上一觉,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翻滚如云,一天来的诸般事端尽皆重复一过,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分不清个数,倒弄得他心识散乱,烦躁不堪。
蓦地里,他想起凤凰宫主的一句话“天若有情天亦老,世间原只无情好”。
他细细品味着,觉得大有道理,只是“无情”虽好,什么人能做到?又回思自己出道以来,虽博得风流浪子之名,却是处处留情而又无情。
情生情灭只在翻履手间,是以能身心无挂碍,逍遥自在,从无烦恼之时。
而今缘何心生烦恼,坐卧不宁,遮莫自己心中已有情?
言念及此,竟不由得出了一身大汗,越想越怕以致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如同要甩脱掉什么似的,急急地收拾行囊,下去退房结账,便向太武庄行去。
半路上遇到一个马市,他选了三匹马,自己骑上一匹,手挽两辔,一人之骑奔驰于路上,惹得不少早行人均驻足侧目。
约莫两个时辰,已赶到太武庄,老远处便见庄门口有几个人正在向里张望,鬼头鬼脑的,不时还凑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左丘明两腿一夹马腹,那马登即飞起来一般,片刻间已至庄前,左丘明在马上大喝一声道:“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
那几人闻声大惊,回头看左丘明来者不甚的架式,尽皆骇异。
其中一人故作镇静,两眼一翻道:“这又不是你家,你管得着吗?”
左丘明飘身下马,冷笑道:“这确实不是我的家,可我偏要管上一管。”
他在凤凰宫吃足了瘪,心里早压抑着一股怒气,现今见这几人鬼鬼祟祟的,怒气立时涌将上来。
那人心底已虚,兀自口头强硬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报个字号上来。”
左丘明冷冷道:“在下左丘明。”
那人一听,登即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直唬得魂飞魄散,躬身施礼道:“左丘公子在上
,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万请恕罪则个。”
左丘明本待大大的发作一通,不意这几人再三再四的赔罪,有道是拳不打笑脸之人,更别说这等卑辞大礼的了,再看这几人显是不入流的小混混,更是出手无名,只得强抑着怒气,一跺脚道:“滚!”
那几人没口子的道谢,慌里慌张的便向外逃。
左丘明又喝道:“站住”。
那几人还道他改了主意,回过头来,惊悚骇惧,满脸均是乞哀之色。
左丘明道:“你们在此张望作甚”。
那为首的道:“小的们近日手头紧,实在没甚生财之道,听人家说这庄里金银宝物多多,早就想来捞上一笔。
“可又听人说这庄里冤鬼太多,进来的没有能活着出去的,小的们就没敢打这主意,可是现今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只得豁出命来试上一试。”
左丘明问道:“那为何只在庄外逡巡,而不进去呢?”
那人道:“小的们已候了半夜了,可夜里鬼气太重,说什么也不敢进去,小的们想:天亮了,太阳一出来,冤鬼们大概就散了,那时再进不迟。
“等到日头出来后,我们先进去了两个胆大的探探路子,那曾想这两人进去了就没再出来,我们这几人走又舍不得,进又不敢,正在这里没张主呢,公子您便来了。”
左丘明恍然道:“原来如此,现在滚吧,若让我再在这儿附近看见你们,先剁了你们的手指头。”
那几人连称“不敢”,唬得屁滚尿流而去。
左丘明又觉可气,又觉好笑,就凭这几个小混混居然也敢打太武庄的主意,心道:那两个进去的必是被徐小乙料理了。
小乙武功虽不入上乘,对付这类小毛贼自是绰有余裕。
进庄不久,便见有两具尸体横在路旁,当他目光落在尸体上时,却是骇然一惊。
两具尸体胸骨凹陷,显是被重拳所创,他又检视尸体,并无他伤,然则徐小乙绝无此功力。
“有外人潜入?”他脑中灵光一闪,不由得亡魂皆冒,若有高手进入,目标自是冰歆如无疑,然则……
他不敢再想下去,弃了马缰,身子已如怒矢一般向冰歆如所住的正房扑去。
冲进厅里,果然不见徐小乙的踪影,他也顾不得拾阶上楼,腾身一跃,已然来到楼上,到了冰歆如的闺房前更是撞门而入。
但见室内精洁雅致,并无丝毫凌乱之状,就是没有冰歆如的身影。
霎时间左丘明已然料定:这两人一定是被人掳将去也。
至于没有打斗迹象,更说明来人武功高强,一出手间便制住的二人。
左丘明只觉手足冰冷,腰膝酸软,心中更是懊丧若死,千不该,万不该丢下这两人去查甚无头案,他悔得直欲从楼上跳将下去。
可惜这楼建得太矮,跳下去也摔不死。
他一边下楼,一边绝望地喊着:“冰姑娘,徐小乙。”
喊了半天,一点回声也没有。左丘明坐在椅子上,汗下如雨,呆若木鸡。
只因武林中对《指玄宝鉴》和冰歆如感兴趣的太多了,若想查出是谁掳走了她,已属不易,再要在强敌手中把她救出更是难上加难,何况时间久了,这结局更是不堪设想之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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