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有朋把那两人又提在手上,大步走过来道:“郑老爷子,你别怕,我不是找你要钱来了,我是找左丘公子来了。”
那群恶少中有一尖酸刻薄的人笑道:“是你妹子还是姐姐被左丘明骗上手了?”
鲁有朋赫然回首,怒道:“是谁在喷粪,给老子站出来。”
那人本来躲在人群中也就没事了,可他一见鲁有朋凶神恶煞般的样子,吓得一抖缰绳,夹马便逃。
鲁有朋飞身过去,两个起落已然追上,双手抓住马尾,硬生生把马倒拉了回来,那马吃痛,拼命扬着四蹄向前挣脱,却怎禁鲁有朋神力惊人。
鲁有朋伸手去抓马背上那人,那人唬得亡魂皆冒,只是死命抱着马颈不肯撒手,鲁有朋拉了两下没拉动,恼得性起,大喝一声,抓住马颈,连人带马扳翻过来。
那人被马重重压在地上,胸口一窒,几欲气闭,两手自然松了,那马尾巴早被鲁有朋拉得火烧火燎的痛,一得自由,四蹄一翻已立了过来,长嘶一声,跑得没影了。
鲁有朋把地上那人当胸抓起,但见此人面如土色,两眼尽是恐惧乞哀之色,上下牙齿不住地碰撞有声身子更瑟缩成一团。
左丘明道:“鲁前辈,饶过他吧。”
鲁有朋道:“死罪可恕,活罪难饶。”
一拳击在那人面门上,喀喇喇一阵响,那人鼻塌嘴豁,十几枚牙齿崩散出去。
鲁有朋哈哈大笑道:“我叫你口齿轻薄,先打你个满地找牙。”
胸中怒气一出,把那人如扔小鸡般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那几十个恶少见势不妙,纷纷想开溜,还未动步,鲁有朋大喝道:“骑在马上的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滚下来,坐在地上。哪一个想逃,就看看是你的马快还是老子的脚快。”
真是人怕恶人,那些恶少们明知自己骑的虽不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赤兔,但要日行五百,夜行三百也是勉强做得到的,偏生无一人敢跟他比试。
一个个乖乖地溜下马来,坐在地上,两眼望地,双手扶膝,要多老实有多老实,别说出声,连放个屁都不敢,惟恐惹恼了这位太岁。
鲁有朋又过来把已被他整治得七死八活的两人提起来,那两人只道他要故技重施,只唬得魂也没了,气息奄奄,瞑目待毙。
左丘明心中不忍,笑道:“前辈,这两人就饶过他们了吧。”
鲁有朋道:“你说饶便饶,只是我得先问问他们。”
说着瞪圆双眼问那文士打扮的人道:“你可叫贾斯文?”
那人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点头。
鲁有朋又问道:“你老子乃是一根独苗,你从何处得来个姑母?”
贾斯文道:“是小的编的。”
鲁有朋大喝道:“为什么?”
贾斯文急道:“大爷,您饶过小的吧,这不关小的事,是崆峒蒋大哥央及我们,说是要为万马堂郑老爷子出口恶气,小的们想。
“郑老爷子一向慷慨大方,这事自然不能不管,蒋大哥还说,出了事由他崆峒派兜着,这会儿他倒不管了。”
言语中大是委屈不平。
鲁有朋冷哼道:“一顿酒肉便把你收买了,没个耗子值钱,回家买块豆腐自个撞死得了。”随手把他抛在一边。
他又问右手提着的那人:“你怎地说。”
那人见贾斯文得了活命,心下一喜,忙道:“小的乃太原邹二,小的没有姨母,更没有表妹,这一套都是蒋同维事先教给我们的,说是要帮万马堂郑老爷一个忙。”
鲁有朋哈哈笑道:“帮你个鸟忙,老子帮你个忙。”
他头向前一顶,一个头锤把那人撞出十几丈远,入的气少,出的气多。
郑敬之霍然大惊,现在已明了这起人都是蒋同维钩来的,要与左丘明过不去,可为甚要说是帮自己的忙呢?
他扫向蒋同维,喝道:“蒋师傅,你怎地说?”
蒋同维见事机不妙,正思谋着如何脱身,
蓦然听到郑敬之发问,吓得浑身一抖,却是说不出话来。
郑敬之又问道:“这可是尊师叫你做的?”
蒋同维面色灰黯,只是死撑着,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鲁有朋大步走过来道:“郑老爷子,只管问他则甚。蒋同维,你是自己把牙齿敲了,还是要老子动手?”
忽听一人冷哼道:“我崆峒虽不肖,门下弟子也不是任人敲掉牙齿的。”
众人闻声看去,却见几十个坐着的恶少后面多了五个人,其中一人紫铜色脸膛,三绺长髯垂胸,腰间佩剑,峨冠博服,大有不怒自威之色,正是崆峒派掌门何瑞卿。
蒋同维、乌大海一见此人,如得救星,飞奔过去,拜倒尘埃,口称“师傅”,磕下头去。
鲁有朋怒笑道:“哈哈,我说蒋同维这鬼儿子在哪儿吃了熊心豹胆,却原来是你给他撑腰来着,好,今天看是你的牙齿硬还是我的拳头硬。”说着便欲上前动手。
郑敬之道:“铁丐兄且慢。”
鲁有朋怒道:“郑老爷子,这鬼儿子口口声声说是帮你甚鸟忙,真是你从中捣鬼吗?”
郑敬之急道:“哪有此事,我正是先要让蒋师傅说明这缘由,为甚无故带人上庄闹事,反倒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了,蒋师傅,你且说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同维见到了师傅,有了主心骨,只向师傅磕头道:“师傅,弟子委实有话要禀告师傅,只是不好当众人说。”
何瑞卿不欲弟子在众人前出乖露丑,他也是刚到不久,于内中缘由毫不知晓,听弟子如此说,便道:“好吧,你且随为师回去。”
鲁有朋怒道:“放屁,放屁,臭不可闻。”一边用手在鼻端扇着。
何瑞卿怒道:“铁丐,你是骂我吗?”
鲁有朋冷笑道:“不是骂你还有哪个?你徒弟无缘无故到处撒野火,你不让他把话说明白了,反要带他一走了之,这不是放屁是什么?”
何瑞卿道:“我的弟子纵然有错,也当有我以门规处置,何劳你插手,你也是前辈高人了,这般出手对付后生晚辈,不嫌太过吗?”
鲁有朋凛然道:“老花子专管天下不平事,眼中只有好人恶人,却无上下尊卑之分,下至流氓地痞,上至天王老子,老花子一双拳头都打得。”
何瑞卿森然道:“好威风,好煞气。你连天王老子都不怕,本座自也不在你眼中了?”
鲁有朋怪眼一翻道:“何瑞卿,你少在老花子面前充甚‘本座’,‘座’你奶奶个熊。
“今天即便只是你徒弟的错,也要先罚你个教徒无方,若是你在背后指使,老花子不敲掉你满口牙,就割了自己的脑袋给你。”
何瑞卿一怒便欲拔剑,旋即又忍住了,他倒不是畏惧铁丐的名头,而是知道一旦与铁丐交手,不论谁输谁赢,与丐帮的梁子便是结上了。
得罪了别的帮派还不要紧,只因各帮各派独处一隅,势力覆盖有限,丐帮的势力却是无所不在,若得罪了丐帮,日后行走江湖可是步步荆棘,处处危机,后患无穷。终不成只为一名弟子而为崆峒带来莫大的祸患。
言念及此,怒道:“同维,你这孽障,还不从实招来。”
蒋同维磕头如捣蒜,泣道:“师傅,弟子委实有难言之隐,还望师傅宽恕,回去之后定向师傅禀报。”
郑敬之沉声道:“蒋师傅,你若只管仗着你师傅,缄口不言,万马堂纵然不敌,也要与崆峒拼个鱼死网破。”
他坚执要蒋同维说明缘由,拼上得罪崆峒这等强敌,自是怕左丘明疑心他在背后做手脚,焉知这一切不过是他那宝贝外孙女作的恶作剧。
左丘明见局势已闹得不可开交,心中蓦然一惊,寻思道:这事若捅破了,需令郑老前辈难于做人。
不禁连连叫苦不迭。
他原是要让这些人露出真相,让蒋同维自食恶果,待想明了后果后,却又出了身冷汗,急忙上前两步道:“各位,蒋师傅既有难言之隐,就让何掌
门带他回去细问吧。”
鲁有朋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奇道:“左丘公子,这些黑心烂肺的东西这般糟蹋你,你就不想知道是何缘由吗?”
左丘明苦笑道:“我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我早已知道了。”
鲁有朋道:“可又说怪话了,你若早知道何不早说出来,还任这起人胡闹?左丘公子,你莫滥好人。”
左丘明笑道:“我确是知道,却是说不得,这位蒋兄嘛,也不过是受人愚弄,替人卖力,小事一桩,揭过算了。”
鲁有朋不依不绕道:“不行,这事不弄个水落石出决不罢手,左丘公子你且站在一边,待老花子让崆峒还出公道来。”
郑敬之听到“受人愚弄,替人卖力”八字,大是惊心,暗道:蒋同维这厮是从我庄上离去的,左丘公子莫非是疑心上我了?
也厉声道:“不行,这般不清不白地走了,万马堂还用做人吗?何掌门,你若不让令徒说明白,便是你从中大捣其鬼。”
左丘明急道:“郑老前辈、鲁前辈,此事既因在下而起,所冲着的也是在下,我既然说揭过不提自有道理,两位如何一点薄面不给?”
郑敬之、鲁有朋见他急成这样儿,倒不好再出言了,只是满肚子的疑惑。
何瑞卿初时见郑敬之、鲁有朋一味相逼,怒气上撞,纵然有所顾忌也不甘示弱,便欲强项到底,此时见左丘明出面把此节揭过了,心下一松,乐得见好即收,一拱手道:“各位告辞了。”
又冷哼道:“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怪事咄咄?”
他回身走了两步,却又止住,蓦然起疑:左丘明与我崆峒派无情无分,同维得罪了他,他怎肯轻易放过?
必是他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敢当众说将出来,我徒儿一味老实,不愿于人前揭人隐私,那是学我的美德,可是我不能只为了自己之美却成就他人之恶。
况且郑老头和死要饭的对我疑心已甚,我这一走,左丘明一通胡言乱语,无凭无据的,也不由得这二人不信,若是全推到了我的头上,我崆峒岂非毫没来由地树上两大强敌。
言念及此,真是如梦方醒,回头看看左丘明,正笑吟吟如释重负的样子,益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心头一惊道:“我一时失察,险些上了这小子的恶当了。”
他柔声道:“同维,有师傅为你做主,你什么都不用怕,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当着大家的面一五一十讲个清楚。”
蒋同维原以为躲过了这一关,正自忻然,不意师傅旧话重提,唬得双膝跪地道:“师傅在上,弟子这话只能对师傅一人讲,实实不能在众人面前说。”
何瑞卿不怿道:“我崆峒派人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吞吞吐吐的像甚样子,为师让你说你都不说吗?”
左丘明高声道:“何掌门,你回去一问便知,何必在此苦苦相逼。”
何瑞卿一听,更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心道:我回去一问便知,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能知道,你来个先入为主,以后我便是浑身是口也说不清了。
当下脸色一沉道:“同维,你不要有什么顾虑,便有天大的事为师替你顶着,这件事一定要当着大家的面说明白。”
蒋同维泣道:“师傅开恩,弟子实实是说不得啊。”
他至今犹以为言馨玉所言句句是实,说了出去一则怕失去美人欢心,二则自己把武功心法送给了言馨玉,这固然可在美人前讨得几分欢色,在师傅面前可是难以交差。
何瑞卿见弟子死撑着不说,自己几番下令他都不听,自己这师道之尊严何在,更让人耻笑我崆峒教徒无方。
心中恼怒至极,提起手掌道:“你若不说,为师先废了你。”
蒋同维见师傅杀机已露,实在熬逼不过,只得一指言馨玉道:“是言小姐对弟子说了一件事,弟子才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众人一听,无不愕然,齐地向言馨玉望去。
言馨玉一见事机败露,转身便要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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