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蕾一边写着一边想起了那个高中生，凭着数年记者生涯形成的职业敏感性，她知道那个高中生绝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

不多想了，先把稿子交了再说。

“晓蕾，看多了吧！”责任编辑看到报道的标题就不开心了，“你也真敢写，权威的名头岂是随便可以借用的？”

“领导，先看看再说呗。”撒娇是女生的专利，对于中青年男生特别管用。

责任编辑强忍住不快，还是看了一下。

充满了伟光正的报道，充满了激情的表达。

十分钟后，他揉了揉眼睛：“你怎么还在这儿？”

张晓蕾微笑着回了一句：“领导没让走，不敢离开呀。”

“这个东江国际贸易公司是什么来头？”责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公司竟然是纯而又纯的“私营企业”。

进行了整体文字修改之后，责编不敢拍板了。这篇报道一出，基本上就是好树立了一个标杆，要是以后出了问题就是政治导向问题了。责编马上去请示总编辑。

总编辑看了以后，也觉得此事不小。拿起几次笔，最终还是一个字没改，直接让责编跟自己去了社长办公室。

社长是久经考验的宣传干部。对于竖立标杆的事情，可就不是报纸能决定的事了，于是他打电话跟市委宣传部请示了一下。

市委宣传部的一个领导听了以后也没敢表态。只是说了一句“我再考虑一下”就挂了。

社长再次看了一下稿子：“现在电视台报道播出了吗？”

总编辑让张晓蕾过来了，张晓蕾回答社长：“他们还没有，昨天下午比较晚才结束，估计他们还没有时间制作。晚间新闻的力度又不够。”

人家电视台多好啊，除非是专题节目，其他的只要给几个镜头、报一下出席人员就够了。电视节目只要“看脸”就行，报纸报道却是“动脑”的，深度远超电视。

社长一看表，10点多了，拿起稿子就走：“你是小张吧，还有你，跟我一起去一下市委宣传部。”

“老李，你怎么来了？”市委宣传部的领导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这个电话中人了，“你来得正好，部长问了几个问题正好需要你回答呢，这几个就是执笔的作者吧？跟我一起去一下。”

“领导今天可一定要帮帮忙，这个报道我们一定要抢到先机。”社长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你们再抢也抢不过电视台那帮人吧。”电视媒体在及时性上可是最大的优势。

“如果他们只是二三十秒的即时新闻报道，今晚就会播出，我们争不过，可是这对我们的深度报道没有冲击；如果他们是专题报道，那可就要耗时间了，我们肯定在前。”

“部长现在还没收到市电视台的请示，估计还在做功课。老李，你这个点抓得好。”这个市委宣传部领导也是纸媒体出身，心里有着自然的偏向。

宣传部长看到了报道：“这个东江国贸是不是上次给石永界下订单的那个？”

“是的，”社长上次就想大力报道，但是考虑到辽都防爆器材厂当初的破产是世界性的影响，才拖延了下来，“这次也是秦经理出面谈判的。”

“这次投资人也来了，亲自拍板解决了很大的问题。”张晓蕾补充了一句。

宣传部长仔细地看着报道，不放过每一句话。报道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树立这个典型是否合适的问题。

“省领导也关心过东江国贸，我看在市级层面是没有问题的，”宣传部长拿起笔来，在题目最后加了两个字，“按照通讯发表吧。”

报道题目：身在子夜，心向光明—春钢水泥厂蜕变纪实。

体例从议论文改为通讯稿，纪实的味道更浓，争议的可能性大幅度下降。

看着领导亲自修改报道，张晓蕾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此文一出，在参与树立标杆的同时，自己恐怕也会成为部门的典型了。

晚上，她死死地盯住市电视台的新闻节目。市台新闻、晚间新闻都没有，心定了，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第二天早上，辽省省政府。

省领导正在问办公室负责人：“这个接受采访的秦成孝，是不是那个给原防暴器材厂几个人有过合作的？”

“是他们。听说这次投资人也来了。昨天的谈判，市政府搞得很大。”

“投资人？你是说东江国贸里的那个出资人？”

“这个倒是没多问，领导我再打听一下。”办公室负责人迅速行动起来。

张晓蕾没想到第一个过来咨询的就是省政府，一激动之下又把未成年人暴露了一次。

省政府办继续向领导汇报：“辽都日报记者说出席的投资人是姓江，年龄不大，可是有全权委托。”

“年纪轻轻就能拍板这么大的事情？”

“他们还说，虽然年纪轻，可是很多实质性的意见都是他提出来的。”

前有滨城，后有辽都，都把江家像个宝贝一样藏着掖着。既然他们涉足这么多领域，省里其实还是可以挖一挖潜力。滨城和辽都你们一个是省会、一个是实力最强的，照顾一下后进的兄弟们也适合应该吧。

“这个东江国贸倒是可以深入接触一下。”可是省领导又不好去滨城。

政办负责人明白了：“领导，我们去联系一下。”

《辽都日报》可是一大功臣，第二天就能把这么大一篇报道及时发表出来，让辽省有时间对接东江国贸。

和东江国贸确认了以后，省政办负责人犹豫了。这个江奕只有不到17周岁，也不好谈什么呀？

省领导想了想：“看他们怎么安排再定吧。给他们三天时间，另外让他们报一下来的人，就说是方便安排会议室。”

如果来的都是比较有分量的，那就高规格；如果还是那个小朋友，那就简单地在贵宾室里安排一个慰问接待就行了，会议室都省了。

接到省政府办公室的通知，江奕清楚省政府的顾虑。自己毕竟是太年轻了。不过，年龄不够人数来凑。

东江回复省政府办：

一、我们希望在电解铝和铜等冶金行业、家电、通讯产业等领域请省领导指导；

二、我方出席人员有申城某投资公司总裁江正民、东江国贸秦成孝、兰陵寻呼台朱庆和、香江某财务公司副总裁江采、兰陵通讯公司技术总监吴江元、刘连秀的助理江奕、兰陵博识教育科技集团副经理王素英（主持工作）、兰陵东狮摩托厂副经理常青山、辽都网吧经理刘大刚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