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誓与长沙共存亡（

对第10军守长沙来说，岳麓山很重要。这是长沙城外最高的山，与长沙城隔湘江相对，可以瞰制长沙城。如果以优势炮兵占领岳麓山，就容易发扬火力，因此攻长沙以先攻占岳麓山为宜。但这次日军不是由湘江水上和湘江以西进攻岳麓山，而是选择了湘江东岸作为进攻的重点，东岸又以妙高峰——天心阁一线最为重要，长沙城墙早就拆除了，日军拿下这里，就容易接近长沙城核心。因此，第10军仅以小部分兵力在湘江西岸和岳麓山占领阵地，掩护炮兵，而以主力重点放在妙高峰、天心阁、南正街方面。战区直辖炮兵及第10军的炮兵共约两团，先以一部在长沙外围第一线工事后方占领前沿阵地，支援第一线部队，而后再转移到岳麓山占领阵地，对长沙外围阵地及核心阵地准备阻止射击，特别对天心阁及其东南地区准备歼灭射击。

预备第10师一过江，就成了长沙城外首当其冲的第一线部队。好在这方先觉也不是孬种，进入阵地后，将预备第10师在长沙南郊进行三线配备：第29团占领金盆岭至猴子石一线为第一线；第28团占领白沙岭至修械所一带高地为第二线；第30团占领第3师与预备第10师阵地连接线为第三线，兼作师预备队。后半夜，第29团前哨就与日军的骑兵先锋相遇了。

1942年元旦，日军开始大举进攻长沙，在离小吴门10里远的地方把战斗打响了。战斗打响后，方先觉对战阵进行了紧急处置：（1）炸倒妙高峰的塔亭，消灭敌炮火的射击目标；（2）同意长沙县长李公甫过江，前去动员群众供应肉食和蔬菜(长官部原令李县长随预10师行动，不准过江)；（3）督战队开始执行任务，严格督令官兵奋战。然后，他对政治部科长杨正华说：“以政治部名义向重庆军委会电告我们的战斗开始情况。”　杨正华将电稿拟好后送方先觉过目。方师长看了后，又指示说：“督战队的督战任务，必须认真执行，擅自后退者，就地枪决。”杨正华虽然答应了，但接下去要去杀自己人，对“当恶魔”的事儿，他的心情还是十分沉重的。因为方师长这样授权，完全是全军孤注一掷的需要。在作战前，第九战区长官部规定：所有船只统归长官部控制，连重伤兵也不准撤退。第10军李玉堂军长则在河西沿岸一带布置机枪，宣布说：“对擅自过江者，一律立即开枪射击。”预10师方先觉也下达了命令：“擅自后退者，就地枪决！”这样，不管战局是胜是败，任何人都没了躲闪的余地，只有在长沙城内外战斗到底，死也要死在那里。

日军主力见前头受阻，主力直指预备第10师阵地，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第29团攻击。第29团从金盆岭至猴子石的阵地有5华里长，日军猛攻，全团伤亡过重，打到上午10时就抵抗不住了，鬼子一冲锋，全团就崩溃了。激战至晚，北门之敌由周家嘴，东门之敌由东屯渡渡过浏阳河，双方在伍家岭、蒋家垅、九尾冲、黑石渡、五里牌、杨家山、阿弥岭等地发生激战，尤以五里牌战斗最烈。战至午夜，中国军队退守开福寺、上潘家坪、唐家巷、上大垅、湖积渡、陈家山、杜家岭、袁家岭、窑岭、长岭之线，南郊第10军的预备第10师仍固守着侯家塘、扫把塘、冬瓜山诸据点。第一天的战斗，日军渡过了浏阳河，攻占了东郊、北郊和南郊的全部前沿阵地。但是，预备第10师的阵地还牢牢控制在手里。

激战到第二天，第二线在修械所一带高地争夺十分激烈。第28团的指挥所就在修械所下面，葛先才说：“坚决与修械所共存亡！”指挥官兵浴血而战。早已转移到岳麓山上的两团美式装备炮兵全力支援。预10师与炮兵有专线联系，只要有请求，不到两分钟，便能打出炮弹。即使在敌机盘旋轰炸下，岳麓山的炮兵和第10军属炮兵、师属炮兵，仍可万炮齐发。日军一旦大队发起冲锋，大炮就怒吼，发发炮弹砸向他们的冲锋队，掀起一片片爆炸狂澜，鬼子冲到了阵地前，步兵猛烈还击。鬼子虽然个个扎着“武士道”的红白布条，但“武士道”精神还是抵抗不住着密集炮火的威力，伤亡惨重之后，锐气大挫。

在1月2日下午，日军用白刃冲阵，第190师在北门的开福寺失守，第3师的东门袁家岭失守。第3师反攻袁家岭，第7团复而据之。全军阵地彻夜派有哨兵，陈家山怎么会轻易失守呢？原来昨日日军第6师团攻击北门时，受到陈家山守军第570团的侧击，伤亡惨重，攻击顿挫。入夜，鬼子利用夜黑一个一个匍匐潜行到山下集结，早晨突然发起攻击，冲到山顶，占领了陈家山。第570团团长李芝当即披衣赶去，督队反攻，但还是因为敌人主力带着轻、重火器先到了山顶，下面反攻，上面居高临下打，李芝三次反攻均没能收复阵地。

陈家山失守后，北门的日军第6师团与东门的第3师团连成一线。日军为了达到合围长沙城的计划，第3师团炮击清水塘、小吴门、浏阳门、识字岭，第6师团枪击油铺街、湘雅医院、兴汉门、邮政局仓库。岳麓山炮兵以强大火力进行制压，日军炮火才渐渐呈颓势，但步兵咄咄逼人。守湘雅医院的第569团团长符志豪告急，第190师师长朱岳督战于兴汉门；识字岭告急，第3师师长周庆祥督战于天心阁，并对团长张振国说道：“你我都是军长提拔的，长沙守不住，军长是挽不回来的，于公于私，我们都说不过去！”张团长立即大声回答道：“决与阵地共存亡。”

第190师守小吴门的第568团团长陈家垕是李玉堂由军部工兵营营长提升的，在战场指挥若定。因为他是黄埔军校八期工兵科毕业的，长于阵地战，把官兵组织起来，用轻重火力编成十字交叉火网，布置严密。并且，他还在要道口砍树枝进行堵塞，并堆放桌椅门窗封锁，再在敌军必经之道、必入之房，洒上粪便，臭不可闻不说，还踩上就滑倒。当各处告急时，他这里却从容不迫，三挫日军的攻势。日军继续猛烈攻击，下午4时许，日军第3师团工兵营在韭菜园一带穿墙凿洞，爬进了市区。位于藩后街以北的第7团立刻派兵堵击，在小吴门内何键官邸的第569团某营奉令跑步参与堵击。第3师第8团由南向北打，第190师由北向南封锁敌后续部队，隔断内外之敌。冲入之敌是工兵，擅长爬屋，我军也爬屋，鬼子上楼，我军也上楼，双方互争制高点。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预备第10师师长方先觉考虑万一第二线被突破，只能据城垣进行固守，认为城垣前的射击障碍必须清除，否则一旦敌人突入，要想肃清就难了，于是下令：“将妙高峰下的长街付之一炬。”然而，这一焚烧之后，日军还是夺取了妙高峰、杜家山。日军凭借步兵的绝对优势，冒死进攻，突进市区。遭我军激烈抵抗，敌全线顿挫。

1月4日上午，日军对长沙城发起了全面进攻，炮火命中率惊人。国货陈列馆第三层有一窗子朝北，日军误认为是中国军队炮兵观测所，连续三发炮弹从窗口打进去爆炸，伤亡不少官兵。中午时分，日军端着冲锋枪冲击湘雅医院，被火力击退；接着，日军又用各种大炮小炮和掷弹筒进行轰击，炸得墙脚到处是洞，守军退守兴汉门。随后，预备第10师失守回龙山，预备第10师副师长孙明瑾前去督战；浏阳门吃紧，第3师参谋长孙鸣玉往阵地策军。3个师的正副师长均没回军部吃午饭。

下午，日军的炮兵被第10军岳麓山炮兵强大火力摧毁殆尽，但岳麓山上的炮弹还是迎着东北风，呼啸着飞向日军阵地，引起一片巨大的爆炸声，震动四方。第10军与日军已经开始在南门逐街逐堡逐屋的争夺战。经过3日的激战，第10军伤亡约三分之一。但官兵仍在坚持战斗，士气旺盛。突然，薛岳电告李玉堂：“外围各军就要全面反攻了。第4军已抵暮云市、大托铺，第73军已由乔口渡过湘江，望再坚持一夜。”

半夜过后，大炮声渐渐停息了，枪声也由密而疏。众人正在揣测情况时，师部电话里传来了长官部的通报说：“我湘北第27集团军杨森等部，已从平江山区出击，断敌归路，其他部队均已出动，长沙地区的敌人有撤退模样。敌如撤退，你军无追击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