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晓乐曾担心混混会不会养好伤以后来找他麻烦，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操心，考试不过关，说什么都是扯淡。

星期四七点十分，正是早读的时间，借着同学们朗朗书声的掩护，二人在底下开起小差。

李晓乐愁眉苦脸地问：“下周一就期中考了，怎么办？”

“早不急晚不急，现在你急什么？”陈海明纳闷。

“我爸妈说，要是我这次考试再排班级倒数前十，我以后就得住校了。”

“哈哈哈，平常不用功，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年级倒数第一陈海明如是说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太有说服力了。”李晓乐吐槽。

“住校挺好的，多热闹。”

“确实热闹，日内瓦公约要求战俘八人一间宿舍，我们学校十六人一间宿舍。”

陈海明提醒道：“不止这样，学校洗澡是大澡堂，澡堂里还有一张告示。”

“我知道，禁止小便。”

“早改了，现在是禁止大小便，举报者有奖。”

“我靠！”李晓乐简直要疯了。

“再说你找我有什么用，要我帮你辅导吗？”陈海明摊开书本，一片洁白无瑕，

“你不是跟学习委员很熟吗？”李晓乐看向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每个人在成长阶段都会听见一个词，叫做“别人家的孩子”。而黄茜就是这个永远遥遥领先的孩子，琴棋书画信手拈来。

作为黄茜的青梅竹马，陈海明自然也不遑多让，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你想让她帮你辅导？”

“我想让她帮我作弊。”

“老子真是高估你了。”陈海明捂脸，“但这事不可能，我认识她这么久，连作业都不给我抄。”

“作业……我靠我都忘了！”李晓乐大吃一惊。

“这才是我想看到的反应，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陈海明面露感动之色，如果不是在早读，他一定会给兄弟大大的拥抱。

“快给我抄！”

“我乱写的。”

“没事，错的我也抄。”李晓乐发出学生最卑微的请求。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陈海明忽然开始大声朗诵课文。

李晓乐顿时急了：“妈的，装什么读书人，快给我！”

脑袋上再度传来熟悉的打击感，张老师赫然出现身后，如鸷鸟般锐利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什么妈的爹的，李晓乐你不读书别打扰同学，难得陈海明在认真读书，你给我出去站着！”

“张老师，我没有打扰他，你瞧他……”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陈海明声情并茂地朗诵着，颇有诗仙李白醉酒作诗的才子风范。

“出去！”

李晓乐灰溜溜走出教室，悄悄回头瞪了陈海明一眼。

他站在熟悉的位置，走廊视野开阔，可以看见整个操场。

操场另一边，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六人大通铺宿舍，脚臭汗臭相互交融，鼾声呼噜此起彼伏。

这还不算什么，宿舍厕所才是真正的重量级，厕所只挖了一条坑，中间拿木板隔出五个隔间，连遮挡的门都没有。

没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那恐怖的场景，五个人在厕所并肩作战，旁边尿尿的人来来往往。

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一个隔间里实际上可以容纳两个人，憋的着急时，两个人背对背拥抱的情况经常发生。当然，如果双方愿意的话，甚至会出现面对面快拉的诡异场景。

课间铃声响起，李晓乐回到座位，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想住校的话，那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你要开始复习了？”陈海明一愣。

“我要挑战字体缩印的极限！”

“原来是自力更生作弊啊。”陈海明无语，“唉，看你这么苦恼，我就帮帮你吧。中午买几个大鸡腿，黄茜爱吃，我把她约到食堂去。”

“喔，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这个月你的可乐我包了！”

“好说好说。”陈海明自信满满地大笑。

教室前后的氛围可谓是天差地别，前排认真刷题，后排磨牙放屁。此时一群人正围着黄茜交流学习心得，钻研这次考试可能会出现的数学压轴题。

陈海明插进人堆，问道：“黄茜，你现在有空吗？”

黄茜眉目清秀，眼睛像是一弯弯月，笑道：“真是稀奇，你在学校几乎不找我说话的。”

“啊，其实不是我找你。我兄弟李晓乐，他有一个关乎人生的重大抉择和你说，这件事很重要。”陈海明满脸严肃。

“……”黄茜怔在座位，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问：“什么叫关乎人生的选择？”

陈海明环顾四周，人实在太多了，总不可能当面说出作弊的事情吧？

于是他神秘兮兮地说：“这件事情，李晓乐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

围在旁边的同学顿时炸开锅，这几句话在外人听起来，无疑是告白的前兆。

“真的假的，李晓乐这是要表白？”

“他胆子这么大吗？快，中午食堂集合！”

“……”黄茜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连笔都掉在地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来的如此突然。

她怯生生地回头，正好与李晓乐四目相对。

李晓乐看见学霸回头，还以为陈海明把事情办妥了，于是撩了撩头发，回以灿烂的微笑。

如果他没有反应，黄茜还能认为只是陈海明的玩笑话，可没想到李晓乐居然冲着自己微笑，难不成……遭了遭了，自己对李晓乐一无所知，该怎样回应呢？黄茜心里彻底慌了神。

有人曾说宇宙里最快的是光速，被称为第六宇宙速度，如今看来，八卦的传播速度应该能评上第七宇宙速度。

他们约定在c区集合，这里是食堂最偏僻的位置，可今天周围几十个座位全都满座。

李晓乐拎着鸡腿来到食堂，平日里压根没人注意他，可今天他总觉得同学的目光如针刺般锐利。

“平常食堂有这么多人吗？”李晓乐很疑惑。

“我不知道啊。”

“我总觉得他们在盯我。”

“自我意识过剩了，谁没事盯着你啊。”陈海明接过包装盒。

“你不是说鸡腿给黄茜吃吗？”

“是吗？”陈海明装傻充愣，“你没买可乐啊，下次注意。

“靠，原来是你爱吃啊，你这个骗子！”

“读书人的事情能叫骗吗？至少人给你约出来了，就在那儿呢，好好加油。”陈海明拍拍他的肩膀。

吃瓜群众一阵骚动，这算什么情况？三角恋？

李晓乐可不知其他人在想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坐到黄茜对面。

“黄茜同学，我有些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啊，这…”黄茜显得局促不安，手指在桌下揉捏衣角，“你是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李晓乐异常严肃。

废话，老子要是过不了这次考试，那就得去挤十六人大寝室了。

“可……可是我觉得现在讨论这些事情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黄茜撇开视线，不敢看李晓乐的眼睛。

太早了？下周一就考试了，你还想等哪天？

“不早，一百年太久我只争朝夕。”李晓乐拍响桌子，宛如在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现在的我分秒必争，而你黄茜，我的好同学！我的未来需要你！”

“啊啊啊……”黄茜捂住脸，羞红的脸蛋像是日落的晚霞，“你你你……你也太着急了吧！”

“不急不行，你知道我这两天有多难熬吗？只有你才能解开我的忧愁！”李晓乐的语气越来越诚恳，恨不得当场给她跪下。

“我们现在是学生，有些事情不合适的！学校也不会允许的！”黄茜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只能搬出校规抵抗。

啧，我就知道学习委员没那么容易说服，做个弊而已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李晓乐索性起身，走到黄茜身旁：“何必在乎世俗的规矩，出了事情我来抗！放心，虽然我学习差，但是向来言出必行。”

要是被抓到作弊，我肯定不会把你供出来，这点义气我还是有的，李晓乐心想。

“那……你是看中我什么地方呢？”黄茜的声音越来越小。

“啊？”李晓乐愣了一下，“当然是你学习好啊，你看你多厉害，中考全校第一，全市第三，我这脑子要是能有你一半儿就好了。有时候就在想，以后如果我有孩子了，最好是像你这么聪明，要是像我那就完蛋了。”

这话在黄茜耳朵里完全变了味儿，她没想到李晓乐居然已经考虑到孩子的问题，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只有学习好这一点吸引你吗？”

这女人真难搞，作弊而已学习好还不够吗？只能多夸夸她了。

李晓乐组织语言，滔滔不绝地说：“当然不是！你人美心善声甜，那个谁写的洛神赋……”

“曹植。”黄茜提醒。

“对对对，那篇洛神赋给甄姬纯属他瞎了眼。他也就是运气不好，早生了一千多年，要是见了你，曹植连夜得把洛神赋改成黄茜赋。可惜我没他那文采，不能替你吟诗作赋，但我有一颗真诚的心！从今往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上刀山我绝不下火海……”

“我鸡腿吃完了，你还没完事儿呢？”陈海明插嘴。

“滚犊子！没看见我忙吗？给你二十自己去买！”李晓乐把钱扔他脸上。

围观群众瞬间炸开锅，他们谁都没想到李晓乐居然用钱来让陈海明放弃黄茜，这场三角恋比想象中更加波澜起伏。

“黄茜同学，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李晓乐忘词了。

“不用再说了！”黄茜低着头站起来，肌肤涌起潮红，像一颗散发着少女清香的红苹果。

“那你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呢？”

“我……我不知道。”黄茜声音低如蚊呐。

“别说不知道啊，我身家性命都压你身上了。”李晓乐苦苦哀求。

“哪有这么夸张！”

“一点儿都不夸张！”

“……让我思考几天吧。”

“几天有点儿久了吧，一天行不行？”李晓乐讨价还价。

黄茜羞得跺脚，娇声道：“你……你这人逼得这么紧，我对你又不了解，哪能这么快回答你？”

“好吧好吧。如果你给不了回应，那我只好找其他人了。”李晓乐叹气。

“等会儿，什么叫找其他人。”黄茜声音忽然变得冰冷。

“你不给我回复，我只能找其他人啊。”李晓乐可怜巴巴地说。

黄茜抬眼死盯着这个花心的男人，瞳孔失去高光，充斥着混沌的灰色，不带有一丝情感，仿佛在打量一个死人。

“黄茜同学，你现在的样子稍微有点可怕。”李晓乐瑟瑟发抖，像是被老虎盯上的羔羊。

啪的一声，李晓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与张老师教训式的敲打不同，这一掌势大力沉，打得他头晕眼花，眼前无数小星星闪动。

“陈海明，还有你！”

陈海明正在嗦鸡腿骨头里的骨髓，眼前忽然飞来白皙的手掌，把骨头扇到他嗓子眼里。他与黄茜认识十年，第一次知道原来黄茜练过铁砂掌。

两个大男人被两巴掌掀翻在地，欲哭无泪。

“我靠，你到底干嘛了？她为什么要打我？”陈海明挣扎发问。

“她的心理防线太强了，没想到宁愿打人也不愿让我作弊。”李晓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早跟你说过没戏，她连作业都不给我抄。”

“你早些时候也没说她这么泼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