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张父张母看着儿子在郊区一楼洋房里堆满了的东西,对视一眼后一直认为,这孩子谈个恋爱谈魔怔了。
地下室原本是玻璃封顶的娱乐区,在不计成本的重新布设之后已经成为战地风装修的储藏室。
方便面、午餐肉罐头、火腿肠、冻干蔬果块、自热火锅、自热菜包、矿泉水、大桶可乐、白糖…………
“你怎么好像以前采购过这种东西?我列的购买清单才几样吃喝,你是想我爸妈这辈子都住在这底下吗?”
五个小时之前,在给安装师傅每人一包黄鹤楼之后,张哲被从意识深处唤醒,他站在右眼瞳孔里看着一面面墙都堆满了货架,目瞪口呆地说道。
“嗯,以前下地干活的时候我的第一个工作就是采买。”
此刻,张父张母的震惊比起他们儿子,只多不少。
依照张哲教的话术稳住张父张母,谎称自己想在家里和亲人过一段相互陪伴的日子之后,白泉从针孔摄像头的画面看见二人都已安眠,悄声穿上衣服从窗户翻了出去。
“你家真有钱。安全性这么好的小区,这房子还这么大,肯定不便宜吧。”
“还行,我也不清楚,当时买的清水房,装修也就花了小二百万吧。”
“……”这种朴实无华的凡尔赛是最能伤害到白泉幼小的心灵。
好!你清高!你了不起!
“现在你要去哪?”
“按照我们的约定,你爸妈我已经安顿好了。明天把你们家的窗户门该焊的焊死、该换的换,我也就算仁至义尽了。现在你这小身板连打架都是挨揍的命,我不把自己武装一下,我怕活不过第一天。”
旅馆内的哑铃套组已经被老板娘搬到房间门口,向守夜的老板道谢后,抬着沉重的哑铃套组,白泉再一次走进了这间即将被抛弃的房间。
“为什么不住这……算了,你有你的打算,我懒得知道了。有事喊我,我睡觉了。”
与张哲的关系现在非常微妙。一次长谈过后二人达成协议,张哲不会被无期限地关在漆黑里,每天可以从监牢的窗户——也就是右眼的瞳孔里欣赏外面的现实世界,也有资格和白泉平等对话,只是这里的“平等”有多少是真的……二人都心知肚明。
意识空间里的监牢保有了栅栏设计,在墙面上开了一扇忽明忽暗的落地窗,手脚上的镣铐也消失不见,甚至角落里还有单人床和桌椅,以及两张单人沙发。
这些都是白泉在张哲的提议下制造出来的改变,代价是右眼暂时性失明一个半小时。
这种看似张哲单方面受益的协议并不单纯,也给白泉带来了意外之喜。
当张哲出现在右眼瞳孔中时,超凡视野的清晰度能在不透支体力的情况下直接翻一倍。
即使前世遍走大江南北,见过三教九流的白泉不相信一个被自己鸠占鹊巢的人会对自己无条件地帮助,也不得不承认那一次的唤醒是真的生死攸关。
“或许……暂时相信他?”
如果真的交起手来,白泉不知道自己在哪方面会输。
身体已经完全掌控,意识也是自己完胜。
至于心计……我拥有你的全部记忆,又比你在社会上的阅历多了十年,跟我比谁手更黑?你怎么跟我玩?
打定主意将这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存放在右眼里,白泉拿着自己的背包在比较高级的酒店内选了一间顶楼套房,又订了次日达的物资和水。
夜空的深邃遮不住天外迫近的危机。以肉眼观察的距离来看,两三天之内那些裹挟着高温的巨石就会覆盖在地表之上。选取一栋不高的建筑顶层作为庇护所不仅一定程度上能防止被高温烫伤或蒸熟,也是在秩序崩灭之后自己占领制高点和瞭望点的一个打算。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这栋楼没有中奖,如果陨石正好砸中这栋楼,自己准备的这些布设就全废了。
“万分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中奖就中奖吧,全是身外之物,没了……大不了再弄。”
手机连好充电线放在枕边,设好闹钟,冲过澡,白泉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梦里自己回了家,给弟弟妹妹一人发了二十万零花钱让他们好好学习,四叔站在屋外边抽烟,看自己笑,父母也在床上盘腿坐着,被穷苦捏出来的褶子也被抹平了。
“您好,这是您的快递,请到前台取一下。”
“没事,你跟他们打个招呼,说是顶楼张先生的快递,让他们派个保安陪你坐电梯上来就行。”
开门,看见成堆的箱子,白泉皱了皱眉。
“谢谢,兄弟帮我搬一下吧,搬到客厅里顺着墙摆就行,摞个三四层不能倒吧?”
“不是,哥们……我这后面还有不少单子呢……”
“二百!”
“搬到南墙,顺着墙角堆三四层是吧?”
“对。”
陆续来了几个快递小哥,虽然砸钱但白泉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他想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完全未经锻炼的身体到底能不能经得住生活的考验。
二十分钟后,东西摆好了,人也累废了。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年轻人实在是吃不了苦。身体是苟住的本钱,没有一副良好的身板怎么能做到在缺吃短喝的日子生存下去?
套间房门还开着,门外站着一个保洁阿姨:“小伙子,你这房子是要长住啊?用不用大姨天天早上给你收拾收拾?还是你自己和前台定一下?我们酒店保洁规定是每天九点把房间都清理一遍,如果你要在这常住,怕被打扰,你就说一声,咱们私底下给你调换一下时间什么的。”
“哦,不用,我这屋子我自己清理就可以,谢谢。”
保洁推着车离去,终于清静的门口忽然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哎你是……计科三班的……张哲?”
“嗯?”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女孩,栗色披肩长发,上身白色卫衣,牛仔热裤内穿黑丝的搭配不是很能理解,毕竟初秋的天气也逐渐变凉,一层纱布还不如一层胶带抗风。
精致的妆容并没有让白泉有一丝抬屁股迎接的意思,而是意识下沉,在栏杆上踹了一脚。
“喂,出来看一眼,找你的。”
瞳孔里张哲的身影慢慢浮现,瞥了一眼门外人后摇头:“没见过,不认识。”
“呃……同学,你哪位?”
“我是艺术学院的沐晓晗,今天我爸妈来学校看我,我刚给他们送到火车站。他们房间我多订了两天,正好这两天我没课,就过来享受一下这种套房。你知道吗?这家酒店晚上有开夜床服务,早上一楼还有自助呢!”
“哦,是吗,挺好的。祝你在这住的开心。”
“我就住你隔壁,晚上请你吃饭哈!”
沐晓晗走了,留下白泉坐在客厅里沉默。
“她认识你,你不认识她?”
张哲的新房间内,二人对坐于沙发上,一个拿着铅笔“刷刷”绘画,一个盯着绘画的人。
“谁知道,可能男朋友是我们班的?或者有认识的女同学在我们班?你没上过大学吗?大学里这点人看起来多,也就那么回事。谁认识谁都不出奇。”
张哲拿起橡皮在纸上擦了擦,把画纸翻过来:“素描,好看不?”
“还行,鼻子太宽了,再细点就更像了。”
纸上是刚刚那女孩的半身像,虽不写实但能看出这一手经过了比较正统的训练。
“呃……我学历要是硬说……初中肄业?”
“草!”笔尖戳断在画板上,张哲的眼角不禁抽动了几下。
“她说晚上请吃饭,你说去还是不去?”
“去呗,咱这就是个世界末日,又不是出轨,我连女孩手都没牵过,你以我的身份能搭上这么好看的妹子,也算是借我光了。”
“……”
休息得差不多,下楼去附近五金店买了几节塑料水管、一把短柄橡胶锤、一把短柄铁锤、一把小斧头和一双防割手套,白泉想了想,又去商场里挑了一套最好的户外装备。
帐篷、天幕、户外水壶、简易净水器、折叠椅、马扎、伞绳、多功能工兵铲、镁棒……
这些东西,网上买的远没有线下店能体验到真实质感的靠谱。
冲锋衣、户外运动服、黑色迷彩服各两套,运动鞋、战术鞋各两双,运动内裤袜子等等也买了不少。
最后拎了两大桶洗衣液进卫生间,白泉泡在浴缸里,静候隔壁女孩的邀约。
与女孩约会,张哲不懂,说实话自己基本也是摸石头过河。
前世自己忙着赚钱,相貌也不出众,只和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在各地的夜总会里待过。
走肾的女人倒是见过不少。
走心的……还一个没有。
“笃笃笃——”
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内搭白短袖,再穿一双小白鞋,白泉跟着沐晓晗来到酒店三条街外的商场。
“吃点什么?”
“我没……”
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吃摊,白泉刚开口就被一阵气浪掀翻在地。
随之而来的是炙烤,被扒光身子架在火堆上的那中炙烤。
“草,这么早?!不应该还有一天半呢吗?!”
商场大楼已然有大半成了废墟,玻璃幕墙被巨石坠地所产生的气浪冲得粉碎,位于三楼的小吃街有不少摊主私自加的煤气罐也纷纷炸开,整个三楼在短时间内乱成一团,尖叫声冲散了近在咫尺的沐晓晗和白泉二人。
没有去管被人群冲丢了的沐晓晗,白泉一个大跨步抓起水吧柜台后面的西瓜刀,手里拿破布夹着一块碎玻璃,把西瓜刀拿抹布绑在手上就往楼下跑。
商场的滚梯和观光电梯已经彻底瘫痪,供电系统也完全失灵。
没有费时间寻找紧急出口,顺着人流来到滚梯附近,看着人山人海,手中的碎玻璃对着站在自己前面的中年男人大腿狠狠扎了下去。
惊恐的尖叫里又多了一个声音,但也让出来一个空位。
很快,白泉就挤到了滚梯入口。没有选择和人群一样相互挤压着下楼,白泉翻过扶手,双臂高举过头顶,整个人绷紧身子加速着在两道滚梯中间的金属轨道上滑到二楼。
如法炮制跑出商场,看着远处目测五层楼高的巨石和四处燃起的大火,白泉丢下玻璃,提刀跑回酒店。
一楼大堂的保安大哥和前台小妹不知道去哪了,三部电梯也全都失灵。抓起前台座机播下一系列求救电话但得到的全是忙音,白泉基本可以确定城里的基础设施要么已经瘫痪过载,要么已经从根源上被抹去了。
房间是五楼,一共有三个房间。自己一间,沐晓晗一间,还有一件是空着的。这间房在选房间时前台就带着白泉看过,但由于视野不好而由被淘汰了。
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首先是地段靠近市中心,其次就是它的高度同附近的建筑物一样都较矮,不会因为楼板结构不稳而产生上半截建筑倒塌在地,下半截还在的尴尬局面。
第三点就是,它的房门钥匙还是采用传统的金属钥匙,而非电子房卡。
在停电时有一间能够自由出入的庇护所和多了一条命差不多。
“妈的,果然停水了!”
愤愤地脱下被血液染红的衣裤,浑身只一件四角内裤,白泉把一大桶矿泉水倒进盆里,打湿毛巾后简单在身子上擦了擦就算洗澡,随后站在有些裂纹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人间炼狱。
蓝天白云已经被黑天火球所取代,再也看不见哪怕一丝令人舒心的蓝。像一块玻璃被顽皮的孩童用石块击碎,混着火焰的巨石穿透这块曾经反射过大海的玻璃,砸在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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